这几天盛屏吃鸡蛋吃到腻，早上一碗米汤蒸的鸡蛋羹，下午两个红糖荷包蛋，昨天跟蒋鹭抱怨了一句，鸡蛋羹撤了，取而代之的是中午的一盘野葱炒鸡蛋。
看在鸡蛋确实营养丰富，蒋鹭这盘子鸡蛋炒得也的确香酥可口的份上，她默默吃了。
“你别蹲太久，回屋去休息。”
只要盛屏在外面停留半个时辰，蒋鹭就催着她进屋休息，水袋更是白天晚上都给她灌着，特别是晚上，打那天跟蒋鹭把话说开后，她每晚都窝在蒋鹭怀里睡。
男人的体温高，胸膛总是火热，鹅绒被上还盖着毛毯，被窝里暖烘烘的，她喜欢得很，水袋就显得多余，还让她热出了汗，她本想把毛毯撤了，蒋鹭却不许，说什么流汗是体内寒气都被逼出来了，是好事。
她不好跟他讲科学，只能偷偷伸个腿到被子外面，勉强没热伤风。
这天，蒋鹭正在院子里打扫，盛屏时不时同他说话，突然外头有人喊，接着响起了敲门声。
“是蒋鹭家吗？”
蒋鹭把门打开，来人是穿着一身官差的衣裳，“你是蒋鹭？”
“正是。”
“我是岷县捕头王志，拿上你的私印和符牌，随我去县衙领赏银。”
蒋鹭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大人请进门来喝口水，我同我娘子交代几句，就和你走。”
蒋鹭把王志领进堂屋，添了茶水，带盛屏往里屋去。
“是衙门的官差，我原以为得年后才能拿到赏银，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县衙据此有一天的路程，领完赏银我还得去趟百草村，最快也得后天才能回来，这附近没有人家，你若害怕，便去荣二叔家住两晚，我回来时再去接你回来。”
蒋鹭把私印、符牌找出来放到荷包里，挂在腰间。
“我不怕，相公，你安心去，我等你回来。”
有官差等着，蒋鹭不好耽误，又只匆匆交代了盛屏几句，让她照顾好自己身体，晚上睡觉关好门窗，注意保暖等等。
把蒋鹭送出门后，盛屏见差不多是午饭的时间，便去厨房做饭。下午睡了一会儿，醒来时听到外面很吵，各种吆喝声，还有猪叫声。
猪叫声？
盛屏奇怪，哪里来的猪叫声，把院门打开，发现房子下面的田垄上站了不少人，水田里一只屁股有黑白花纹的大肥猪正在声嘶力竭的叫。
人群合围成一个圈，朝着黑花猪去，为首的几人拿着扁担、麻绳，人群外还有个拿刀的，腰间围着灰麻的围裙，一脸关切的望着里面的情况。
那人盛屏认识，是荣贵，看来是准备杀猪，猪不知怎么的跑出来，这才被这群人围起来。
眼见着人群越来越近，那猪叫得更厉害，但四面都有人，它跑不出去，一个汉子上前摁住它，后面的人接连趴在黑花猪身上，一番折腾猪被麻绳捆着，十个大汉把它挑在扁担上带走了。
人群哄散，盛屏转身回了屋。
夜里，野外，一团篝火正在燃烧，不远处两匹马拴在树上。
王志和蒋鹭席地而坐，两人手里都拿着馒头，是下午路过万安镇时买的。
原本从军营退下来的百姓，即便朝廷有赏银，县衙也只会让报信官依着户籍所在地通知人来领取，像王志这种带着马匹特意来接蒋鹭的情况，实属特殊。
王志知道蒋鹭，绸缎商人蒋游的二儿子，考中了童生，不知道为何后面没再继续考，三年前被征兵入伍，三年军旅，没有缺胳膊断腿瞎眼伤残，还能得百两赏银，是个有本事的。
县太爷在他临走时特意嘱咐，务必要让蒋鹭本人到县衙来。
不少人是家里人拿着私印和符牌去县衙领钱的，只要私印和符牌没有问题，符牌留下，私印盖章，领取人签字按手印即可领到赏银。
县太爷的这一嘱咐，让王志不得不多想。
他一辈子都在岷县，跟了县太爷二十年，这位县太爷从到岷县以后就没挪过窝，为官还算清明，偶尔也收人孝敬，不过都是小钱，还都用在了县学里。
王志估计县太爷是想让蒋鹭在县学里学习，继续考秀才，这样也能算得上是他的功绩。
这两年县太爷为了这县学没少费心思，快六十的人，突然就起了上进的心，王志不知其中的缘由，只能尽心办差。
两人一人一匹快马，第二天午后才到县衙。
县衙账房处排了两个长队，都是来领赏银的，王志带蒋鹭从侧门进了县衙的后院，老管家领着他们往里面堂屋走去。
陈先平一见蒋鹭笑着迎上去，“可算是等到你了。”
“陈大人。”蒋鹭朝他拱手，本来还要跪下磕头，被陈先平制止了。
老管家和王志下退下，婆子给蒋鹭上了一盏茶，等人走后，陈先平才说，“这次赏银是英王的人运来的，走前特意留了话，说刘千冰的抚恤银两直接交给你，由你带去给他的家里人。”
“是。”
桌子上有个木箱子，陈先平推给他，“你得了赏银百两、黄金十两，刘千冰的抚恤银和军饷，一共五十七两，这里一共有一百五十七两银子和十两黄金，你清点一下，若无问题，便在这张字据上签字盖章，再把符牌交给我。”
蒋鹭清点完以后，从荷包里拿出两张符牌递给陈先平，然后在字据上签字按手印。
陈先平把单子收起来放到一旁，捻着花白的胡须恭贺他，“听闻你成婚了，恭喜。”
“多谢陈大人。”
“此番前来，我有一事要与你商量。”
与王志所想一样，陈先平确实是要邀请蒋鹭到县学里上学。
县学是陈先平二十年前创办的，请了外县的几名先生授课，至今出了四十多名童生，十二名秀才，蒋鹭当年考童生时，在此学过一个月。
陈先平知道蒋鹭家境还不错，在学业上也十分有刻苦，便在他考中童生后跟蒋游商量，让他把蒋鹭送到县学里来继续读书，不料蒋游直接拒绝了。
不久后他听闻蒋鹭被送去西约坊学武术去了，蒋游还亲自上门跟他解释，道蒋鹭自己不想学，以后想从军，他听后叹了句可惜便没再关注。
三年后朝廷征兵入伍，蒋鹭本不在名单上，却替了大哥的名额非要从军，他只当蒋游没有诓骗他，蒋鹭确实有从军的志向。
一年前他去荣山村找荣树河商量赋税一事，偶然说起了蒋鹭，他这才知道原来蒋鹭是个喜爱读书之人，当年也是碍于父母才参军，他本就有爱才之心，听后悔恨不已。
此番蒋鹭归家，他差人去请，却得知他与父母闹翻分了家，现住在荣山村，趁着朝廷发放赏银之际，便将此想法同他说了，他原以为蒋鹭会同意，结果他拒绝了。
“你不想参加科考？”
“陈大人，并非如此，科考我要参加，只是不在县学里学。”
岷县辖下几个村镇，自朝廷开放科举以来，只出过一个进士，没等到放官，同人争斗被人一棍子敲到脑后打死了，自此过去三十年，岷县只出了三个秀才，县里读书人少，成才之人更是少之又少，蒋鹭若想继续科考，县学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陈先平：“你是要去江城书院求学？”
挨着岷县往南走有一个江城书院，归龙山县管，近几年因为出了三个进士，吸引了不少周边的村民前去求学，若蒋鹭有此打算，陈先平能理解。
“不，我就留在村里，在村里的私塾读书。”
陈先平不解，“荣山村的私塾确实不错，可授课的老师也不过是个秀才。”
还是个考了二十年才考中的秀才，这样的一个人，书本或许读得扎实，给村里孩童启蒙还行，真要教学子科考必然不成。
“若我真有读书的天分，不管在哪里读书求学都是能考上的，若没有，即便去了县学去了江城学院也未必能中。”
陈先平不喜欢勉强人，他见蒋鹭心意已决，心里很可惜，又觉得他想靠在村里私塾读书就考上秀才有些痴人说梦，以为他有些呆傻，便不再说什么，让他把银子收好，回去的路上警醒些。
蒋鹭到岷县路上骑了马，回程时带着一箱子银钱，以防万一特意在马行租了一辆马车，马行会提供一名车夫和三顿干粮，一共一百五十文。
这几日因着朝廷赏银的到来和年关将至，岷县较往常更热闹，越是人多繁杂，偷摸盗窃之事越是频发。
车夫是岷县人，一路上跟蒋鹭讲岷县这几天发生的偷窃案，让蒋鹭有了几分防备，他见车夫一路顺着官道往南，速度也越来越慢，他把装银子的箱子放到在集市上采买的一堆货物中，本来不搭腔的他，开始跟车夫说起战场之事。
车夫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叫几声好，天黑时，马车停在林边的林记茶坊。
这茶坊是周围唯一可以歇脚之地，停了一排的马车、轿子，三十文一晚，包晚餐、早餐和马匹的口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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