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风因私自下河游泳被爸爸训过一顿,因而他今晚约了王茂一起夜游。
王茂从小就酷爱游泳,听到他提游泳的事,当即爽快答应。
而凌风,还想再听听那个未知女孩的声音,不知道那个女孩是否会再次出现。
夜色中,水里掀起层层涟漪。
凌风把这次夜游的秘密毫不避讳地透露给了王茂。
王茂划动的双臂停下,身躯悬浮于水中,咯咯地笑着:“风子,看不出你还挺幼稚的啊。”
他笑了许久,脑袋几番后仰,终于停止了颤栗:“这个…很重要吗?”
凌风再次被他的反应弄得有些羞赧,支支吾吾道:“我…我当然是好奇呀。”
他本就好奇心重,没搞清的事情一定要弄清楚为止。
“哎,那个女孩要是知道你有这小心思,不知她该有何感想。”王茂转了个身,开始了仰游。
他忽而想到什么,发出来自灵魂般的提问:“咳,我记得你今早还跟我说你从来没鸟过哪个女孩吗?竟会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孩如此上心?”
凌风恍惚片刻,并未接话,他认为自己就是好奇心重。
等他看到了那个女孩真容,他就不会再想这个问题了。
因为未知,所以才吸引啊。
凌风游到上次的那个位置后,别过头:“茂子哥,我们来比比谁汨水①的时间久。”
“好啊,我数三声就开始。”
“一”
“二”
“三”
两人一同将脑袋没入水中,水面浪花翻涌。
三分钟后,王茂率先露出水面大口喘息着粗气。见凌风久未上来,心头发紧,这小子该不会出事了吧。
他不放心接着大吸一口气,再次沉入水下。
远处,姚小雨捧着西瓜站在顶楼恰巧看到了这一幕。
天哪!那水中的人看着像是茂子哥呀。
水下乌漆嘛黑,他伸手碰了碰凌风的手臂,想看看他情况如何。
凌风挥手回应,王茂这才放心,于是又浮出水面,朝水下喊道:“风子!你赢了,快上来吧。”
“你水下呆太久我不放心你啊。”
姚小雨再次看到从水里冒出的人影,仔细打量一番,还真是王茂。
只是,他什么时候有了夜游的习惯?
正当她留神之际,一声呼喊打断了她的思绪。
“小雨,下来把西瓜送去王奶奶家。”洪梅站在屋外扬声一喊。
“哦,来了。”姚小雨快速下了楼。
凌风的脑袋从水面探出,整个面色一片绯红,他先是大口喘气,如同一只缺氧的鱼呼吸到氧气时的急促感。
尔后,他神色转为失落,像是落汤鸡一般浑身没了力。
“怎么?还好吗?”王茂关切道。
凌风勉强挤出了笑脸:“没事,缓了缓就好。”
“那我们慢慢往回游喽。”王茂道。
一阵微风吹来,将岸边的六月雪扬了起来,四散飘零在水面,如浮萍飘荡。
凌风游得极其缓慢,好像鱼儿一样流连水中。
王茂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人,呼出一口浊气:“怎么了?是不是刚才憋气太久还没缓过来?”
凌风恍惚一阵,抽了抽鼻:“没呢,我…我很在行的,只是……”
“哈哈,我知道你怎么回事了,没看到你想看的人是吧。”
“那不是老子好奇吗,不弄清楚的话,就像体内有蚂蚁一样老揪着心。”
凌风确实是这么想的。
两人上岸后,凌风特意把身上的水渍拂去一些,这样就不会被奶奶发现,免得又要再挨训一次。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金蝉挂在枝丫上引吭高歌,在宁静的夜色下格外突兀。
凌风未料到,那个扎着麻花辫的女孩很快就惹怒了他。
一日,凌风和王茂两人走在下山的路上,正巧撞见迎面走来的三人。
女孩们愣了愣神。
凌风一身黑色,T恤配休闲裤,浑身透着英气凌人,只是清疏的眉间隐有郁色。
他在看到姚小雨的一霎那,莫名觉得她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他可以确定自己从未见过姚小雨。
眼前的姚小雨模样如山涧清泉般纯澈,使得凌风心中莫名地想要给这汪清水染上其他颜色。
李兰李红眼里冒出小粉心,心中的激动在脸蔓延开来。
倒是姚小雨,仅觑了凌风一眼,她就立马转移了视线。
凌风看着姚小雨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与其他两位女孩的态度迥然不同,心中倒是对她生起一分好奇。
“茂子哥,以后我也要考上中南大学,像你这样优秀。”姚小雨满脸憧憬,羡慕地口气道。
王茂不好意思地抠着后脑勺:“雨妹子过奖了,不过女生也不必太过优秀,不然的话,将来嫁人就不好嫁喽。”
两个女孩点头附和,觉得王茂说得非常在理。
只是,凌风却未说什么,他瞟了一眼姚小雨,睫羽轻颤,回想着她方才对王茂说的话,神色稍显冷漠,整个人透着无形的冷压。
姚小雨噘嘴道:“才不是呢,优秀的女生当然是值得优秀的男生喜欢呀。”
王茂长叹一口气:“你们还年轻,很多事不懂啊。”
“再优秀的男人也希望有个顾家的女人,男主外女主内,都忙事业去了谁来教育孩子?”
李兰李红急忙应声:“是这样的。”
“平乡真正能读到大学的女孩屈指可数。”
“小雨你就别异想天开了,你长得这么好看,以后一样能嫁个好人家。”李兰碎碎念叨着。
平常的时候,姚小雨就觉得自己的思想观念和大多数人很不一样,她从不认为这种想法是正确的,甚至很多女生根本没意识到错误,像是被洗脑了一般,时常令她觉得悲哀。
这样的话从他们口中说出并不奇怪,她甚至都习惯了,所以,姚小雨并未继续反驳。
她知道,那些观念在他人心里已经根深蒂固。
凌风依旧未接话,两颗如棋子的黑瞳正望着远处。
下一瞬,一片六月雪随风飘零,落在了他的眉心处。
姚小雨有过片刻间的恍惚,望着凌风那张寡淡的脸,他的眉形又长又弯,明明透着几分清雅俊隽,几分慈悲,怎知他的性格和他的脸确是那般格格不入!
她收回了目光,眼睑下垂,生怕和他有任何眼神的交汇。
凌风捏住花瓣,眼帘微阖,像是一尊神祇捏花在指尖,温柔地注视着它。
两个女孩的说话声打破短暂的静谧。
“这位帅哥,可以把花瓣送我玩玩吗?”
”我也要这个花瓣。”
李兰和李红七嘴八舌起来。
一旁的王茂看着此情此景哭笑不得:“这地上不是有吗?你们自己随便捡一片不就是了。”
“不,我觉得他手里的好看,粉粉的,白里透红。”李兰毫不避讳道。
“这片花瓣很会找地方,刚好落在你的眉心处,就像是…长在他眉心的一抹神纹。”李红的眼睛睁得圆鼓鼓的。
一听两人这么说,凌风心中一下意识到了她们这是花痴犯了,他左思右想,最终逼近姚小雨身旁,将花瓣递向她指缝处,面无表情道:“你给她们吧,我不知道该给她们中的谁。”
姚小雨默不作声地接过那片花瓣,抵在花瓣下的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他嶙峋的手指。
她指尖微凉,刺激着男孩敏感的神经。
凌风眉心微蹙,不太喜欢这种异样的感觉。
姚小雨的头垂得更低了,扭头看向两个女孩:“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话落,她将两人的手交叠在一块,将那片花瓣放入了两人手中。
李兰眼珠子一溜:“要不我们将它撕成两瓣吧。”
李红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将花瓣平等地掰成了两截。她抬眸扫了眼姚小雨,发现她脸颊染上淡淡薄红,不由一问:“小雨,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有吗?”姚小雨眉梢一挑,抬手摸了摸脸颊只觉微微发烫,“有点热啦。”
她挪动双腿缓慢朝前走了几步,试图化解囧迫,没成想李红的一句话差点让她吐血。
“趁人多,我们几个去童子庙玩玩吧。”李红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
姚小雨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一脸不可置信地道:“小红,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整个平乡都没有人敢去,你竟然敢去那!不要命啦!”姚小雨的口气拖着一丝不满。
童子庙是一个很早就荒废的小庙,因其可怖的传言致使大门早已上锁,但从后门仍旧能溜入进去。
久未开口的凌风突然道:“都什么年代了,你们还信这些呀?”还真是迷信。
王茂沉思片刻,道:“我也不是怕那些,只是那处一片荒芜,没人光顾那里,就怕你们女生不适应啊。”
“有你们两个在,我倒不怕。”
“我也不怕。”
李兰和李红一一表了态。
姚小雨双手攥紧白T的一角,嗫喏道:“那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言罢,她转身从凌风身前绕过,微风轻拂,鼻息处传来少女身上淡淡的甜香。
凌风不自觉地深吸一口,沁人心脾,像是一口香蜜入心,滋养心田。
他恍惚一阵,因衣角被扯住才回过神。
原来是姚小雨腰间的钥匙扣勾住了他的衣服,还弄出一个小洞。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姚小雨后退几步,脸颊倏地一下酡红,像小番茄一样。
李兰先是一愣接着笑出了声:“哈哈哈,这是老天提醒你别走啊小雨。”
空气似乎变得凝固起来,姚小雨跟凌风挨得特别近,她大气不敢出,正低着头将他的衣角从钥匙扣中扯出来。
女孩的身高恰好至他的胸口处,第一次有女生这么近距离与他站在一起。凌风凝视着姚小雨的脸蛋,发现她是个极其容易脸红的人。
他在心里正偷着乐,她这么容易脸红,不会…不会暗恋自己吧……
凌风平时就挺臭美,仗着自己几分帅气,以为所有女生都喜欢他。
但事实上没有100%,也有90%的女生确实爱慕他。
最终,钥匙扣在姚小雨的手忙脚乱下成功脱离他的衣摆。
“可是那庙……”
未等姚小雨把话说完,李红打岔道:“小雨,你的思想观念都比我们超前,怎么这事那么扭捏,不像你的作风啊。”
“那不是担心大家嘛,万一有个什么,你们被吓到……”
李红上前拉住姚小雨的胳膊:“好啦,大家一起去,有两个男生在还怕什么呢。”
一行人翻过一座山,眼前一座黑压压破旧不堪的老庙出现在众人眼前。
凌风开口问道:“为什么它叫童子庙?”
王茂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架,一字一句道:“这座庙已经建了百年,传言这庙里闹小鬼,从此这庙就封了,再也没人去过了。”
“那你们这的人都有谁遇见过什么奇怪的事吗?”凌风屈身从脚下拔下一根牛筋草叼在嘴里。
王茂双臂交叠:“咳,以讹传讹的多,什么看见小鬼朝他们笑,看见一个陌生的小孩独自站在树后面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
李红望着眼前破庙,听到两人的谈话,只觉全身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茂子哥,你别说了,好吓人。”
姚小雨面色平静,提醒一番:“大家进去时注意点,当心蛇鼠之类的东西。”
“还是小雨冷静,这活的东西才是最可怕的。”李兰握紧李红的手,三个女孩紧挨在一起,如同三个连体婴一样。
姚小雨见李红抱自己太用力,嘟哝道:“小红,之前你还说不怕,现在反而是最胆小的。”
一阵凉风袭来,李兰李红倒吸一口凉气,把姚小雨一下挤到了凌风身旁。
凌风垂眸瞟了一眼姚小雨,这个话不多只会脸红的女孩,害怕的时候会不会哭着央求他?
他脚步朝右挪了一步,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凌风轻咳一声,此时他耳垂血红,红得滴血。
一行人离童子庙愈发得近,庙门的上方贴着一张老旧的黄符。
透过空窗望去,里面摆放的神像是一个幼孩模样的雕塑,它左手拇指与食指相捻,右手拇指与无名指相捻②,手势呈一上一下放于腹前。
里头一片死寂,让人心底发寒。
众人缓缓绕到了庙的后面,一眼看到半掩的木门上也贴了一张黄符。
王茂看向众人,沉声道:“我先进吧。”
“吱呀”一声响,木门被打开,尘埃飞扬,蛛网遍布满墙。
一行人连忙捂紧了鼻子,眼睛眯起了缝,眉头紧锁成团。
凌风紧随王茂进到了里边,三个女孩手拉手,手心已经冒出了冷汗。
李红缩着脖颈,整张脸都不太敢显露过多。
四周阴沉沉的,一阵冷风掠过,李兰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寒颤,吓得众人后背猛地一抖。
姚小雨拍了拍胸脯,长长呼出一大口气。
真是虚惊一场。
“没事,大家不要怕,有我们在呢!”王茂嗓音嘹亮,比平时拉高几分,似在给大家壮胆。
可是,下一瞬,众人视线愈发模糊,周围蓦地生起了薄雾。
姚小雨大声说着话,耳朵忽而发闷什么都听不见了。
准确地说,所有人都听不见了。
注
①方言,指水下憋气
②参照宗教手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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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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