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里,竹子卧床挺尸,一边养伤一边补作业似的翻阅氙积累几千年的手札。
翻累了,他便闭上眼,闻着奇花奇草香,同氙来几句闲话家常,讲讲近期江湖上的八卦秘闻,以及自己的经历。
“氙,我到皇城看见有人暗害小凉王!”
“……”
“我们稍查了查,发现有人往那个胸口碎大石用的的锤子里放了柔剑香花粉,你知道吧,就是那种可以让旧伤复发的南兽域药草。”
“嗯。”
“他害完人,还挺会藏匿罪证的。你猜他把那锤子放哪了?”
“他呀,把锤子塞在石板的空心里,填上土,就连我这狗鼻子都闻不到呢。然后你知道如何?我们到处打听柔剑香的来源途径,只有进贡!这说明什么?”
“皇室。”
竹子一拍手掌,动作幅度极大,吓得氙连连看他的伤口。
“太聪明啦!肯定是皇族里有人眼红他有势力得民心,故意害他,还栽赃是杂技社的人干的。诶我跟你说啊,打听这消息时我还碰到了我师叔!”
氙抬了抬眼皮,貌似很有兴趣。
于是竹子用写话本的深厚功力把李三娇事件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连他下跪磕头叫姥姥那段都不曾遗漏。
听罢。
“密临?”
“嗯。是啊,她好像还是我师父的……嗯……咳咳。”
在此后半句省略,变成了一连串含义深刻的嗯嗯啊啊。
氙低下头,手指摩挲着花梨木小茶几的桌沿。
他横空撇出一句:“白泽,吾徒。”
竹子脑中霹雳炸响,瞠目结舌。
半晌,他捋清楚了辈分,惊道:“不敢不敢!”
这样的话,他岂不比禾老高了一辈儿?
“汝非吾徒。”
好吧,竹子稍稍松了口气。
原来是氙的曾徒孙成为了他的朋友,而不是氙的小徒成了他启蒙恩师的师父辈儿。
转移话题。
竹子绘声绘色把安溪一行演绎了一遍,查案严谨,打斗扣人心弦,讲得端的惊天地泣鬼神,氙百听不厌。
“薛族先辈在石洞顶上设了占卜系星图,用意指引正确的出路。亏的我稍有涉猎,再加上萤火虫的襄助,我们才能找到出路。”
“为何留?”
“因为……”竹子挠挠头。
“因为我要是不留,我们几个必死无疑。但我若是留下,拦他们一会儿,说不定他们三个能出去。”
氙徐徐走过来,在床边蹲下,伸出手,摸了摸竹子头顶柔软的头发。
竹子一怔,没有拿开他的手。
好像,真的好像。
氙嘴角倏地紧了,抿了抿嘴唇。
不是形似。二者虽都是形貌上品,但王腾刚毅热烈,秦世竹则多了几分温柔。五官也不甚相像。
是神似。都一心想着别人,把自己托付给命运,连一点点可怜的退路都不给自己留。
都是自己的挚友,每次分别都是那么的漫长,那么的令人心碎,让他饱受岁月的煎熬。而他自己只能不争气地留在仙灵谷,不能出去,出去了,就会毒发身亡,再也见不到了。
每次分别,他都只有资格说一句:“天长日久。”
希望还能有机会相见。我一直在,你呢?
这句天长日久,已经等了几千年了,他真的不想再等。可是他不想让挚友,他关心的人,有任何担忧、不快、羞愧……
他想让关心之人一直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那些负面情绪,就由他来经历,埋在心里,烂掉吧。
反正谁也不会知道,他自己也不会介意的。
“氙,你怎么啦?”竹子投来关切的目光。
氙好似碰到了红热的炭火一般陡然缩回手指,藏于雪白的衣袖中。眼仁低垂,浓密的睫毛如帘,轻微地颤着,每根睫毛上映着金丝一样的碎光。他白皙的脸颊上竟泛起了淡淡的桃红,嘴唇被牙齿咬得发白。
怎么又想起这些事了?
越想越痛苦,越痛苦越不易忘却。
他注定是要走的,自己留不住,就像他留不住涓涓流水,留不住荏苒光阴,留不住这大千红尘中每一个人一样。
须臾,他说道:“你很对。”
既然什么都留不住,那还一次次尝试做什么?一次次被别离抽得皮开肉绽,一次次跌倒,爬起,再跌倒,永无休止,终究是站不起来,迈不出一步。尝试究竟图个什么?
他不敢挽留,不敢伸出手,不敢让恐惧的心灵再透进一缕希望来,怕这缕希望稍纵即逝,剩下的惟更令人窒息的黑暗。
索性试也不要试,顺其自然吧。
竹子苦笑道:“唉,还是赖我能力太低。要是我到了青级中级,也不至于到同归于尽的地步。”
“人外有人。”
老天爷要是偏不让你行程顺利,你就算是白级和者也不能幸免于难。更何况,白级,已经是一个只存在于神话中的级别了。
“话不多说,赶紧练就是了。”
竹子打了鸡血似的欲起身,然而被氙有力的手压住了,动弹不得。
冷冽如极地寒冰的目光射来,刺刀一般扎得竹子往回缩了缩。
竹子愣愣地凝视着他乌黑的眼眸,眸中反射的阳光星星点点,浮光跃金,灿若星辰。亮光挡去了一部分竹子的倒影,他不清楚自己此刻是什么表情。
竹子似乎看到了氙的意愿。
好好养伤好吗?别让我再担心你了。
担心太多,依赖就越多,分开时便如骨肉分离,越痛。
“氙,你为什么不离开仙灵谷?”
氙目光凝滞,神色落寞,似乎不愿提此事。
“好吧,不想告诉我也没关系。”竹子天真地笑笑。
“能给我讲讲你第一个朋友和玄泯落尘的故事吗?我都给你讲了那么多了。”
氙掀起一只眼皮,看着赖皮的秦世竹小同学。
“你看我都受伤了,就讲讲嘛……”
他真的不想再揭开伤疤了。
他不想回忆,不想旧事重提,哪怕连说出那个名字都不想。
但瞧瞧满脸期待溢于言表的俊秀少年,他硬不下心来拒绝。
无妨。
他最终叹了口气。
这伤疤怕是不会更痛了。
“下不为例。”
竹子将胳膊枕在脑后,眼睛一眨一眨的,很是乖巧。
“数千年前,桃源大地有四大族。”氙娓娓道来。
“秦薛程陶。我知道。”
“四族久战未息,生灵涂炭。王腾御曜玄龙,同吾平战乱,立盟约。四族各辖一方,天下相安。然大地原始和之力因乱将尽,故王腾……”
氙蓦地停住了,话音戛然而止。他喉咙里似塞了什么酸酸的硬块,逼得泪水上涌,眼角泛红,嘴唇细微颤抖。
他还是没能说出来。
那是他第一位挚友一生中最自豪的事,可他说不出来。
好痛。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
可如今,撕心裂肺的痛,再次席卷而来,一如昨日。北风卷地白草折,他是脆弱的卑微的草,被刺骨寒风鹅毛大雪一脚踹倒,压垮,揉碎,连零落的心都捡不起来,连话都说不出。他已经碎了,已经冻僵了,可为何还是能感受到彻骨的冷?
心中连天飞雪在眼里闪出细碎的莹光,在竹子温暖的注视中化成水。
氙突然别过头去,脚步凌乱,衣袍翩飞,夺门而出。
他不要流泪,不要瘫在地上痛哭,至少不要让竹子看见。他想保护好仅剩的一点尊严。
可偏巧不巧,近几日被冷落的夏百川正无精打采地蹲在小屋门口。氙火急火燎地冲出来,掀起一阵凉风,撩起夏百川额角头发,着实吓了他一大跳。
夏百川恰似梦醒,眼中光芒若隐若现,原以为师父又肯理他了。却没想到氙眼眶发红,神情还怪委屈的,心中莫名升起一簇火来。
“竹子你竟敢欺负我师父!你给我等着!”咬牙切齿地说完,一把揪开半掩的门,冲进了屋里。
却与一双疑惑的乌黑眼眸对上了。
“夏学长,你说你师父怎么了?”
夏百川被他噎了个半死,梗着脖子瞪大眼睛质问道:“我还想问你你把我师父怎么了呢!”
“所以他怎么啦?他讲故事讲到一半,突然就不说了,跑了。”
等等,他接下来要讲的是什么?
是王腾前辈的散功牺牲吧。
怪不得。
自己怎么那么蠢!
竹子一拍脑门,懊悔不已。早知道就不缠着他讲故事了。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他啪啪打了自己两巴掌,皱着眉惭愧道:“确实是我不该。唉对不起……”
他甚至不顾伤口,推开被褥下了床,径直往屋外走去。
而夏百川则如五雷轰顶晴天霹雳。
什么?
师父大费口舌给他讲故事?!
就他也配!
他不管竹子是伤员病号,怒火中烧,有追上去暴打他一顿的冲动。
秦世竹捂着肚子上的大洞,一路猛追。
他几天不下床,腿是软的,也没多大力气,跑了几步还喘粗气冒虚汗。
好不容易到达见仙灵谷边缘,与瘴气横生的雾绕山的交界处,他忽地看见了一袭白衣,是那样的纯洁,好似一朵刚刚绽放,瓣上仍沾着清晨露水的小白花。花瓣娇嫩,颤颤巍巍的,晶莹的露珠不住晃动。
纯粹,美丽。
氙盘腿坐在一株弱不禁风的小桃树下,身板挺立,没有倚靠着孱弱的树干,怕不小心弄伤了它似的。白发如雪,几缕银丝挂在了突出的细小枝丫上,缠绵不已,难舍难分。氙背对竹子,面朝阴郁的雾绕山。
竹子放缓了脚步,立在不远处,伸出手,想招呼他一声,末了,却轻轻落下,浑不在意似的搭在一棵树上。
要是氙看见他出来了,一定会不乐意的。他会担心他。
所以,他没出声,静静远观。
氙好像在发抖。
他怎么了?冷,还是在哭?
竹子轻轻抿了抿嘴,润湿了干裂的嘴唇。他喉咙干涩,被愧疚的火苗烧灼得枯焦。
他怎么那么傻?
少说几句就不行吗?
多嘴!头脑简单!
最终,他还是蹑手蹑脚地走到了氙身后,双手搭在他匀平的肩膀上。
“氙,对不起。别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会伤身的。”
氙的肩膀还兀自颤动着。他半晌不发话,忽地来了一句:“你走。”
竹子冻住了一般,手仍搭在他肩上,手指尖却忽然冰凉。
氙声音里带了一丝十分明显的鼻音,声音断断续续,一听便知他在竭力隐藏破碎的哽咽。可惜他对此类事情经验不足,并不在行,故欲盖弥彰。
清风徐徐,一片近乎纯白的花瓣飘零而下,落于指尖。它是那样的清雅,那样的娇弱,却又那样的倔强不屈。纵使它注定化为香泥,仍要勾住竹子白皙如玉的手指,挣扎着苟延残喘,似乎凭这样就能逆天改命,永世不堕凡尘。
他捻起花瓣,小心翼翼地包与掌中,不让它零落成泥。至少不要被人踩脏,待会儿他把它放入水中,成为那小小的一叶花舟,也是好的。
“好。我走。”他转身欲离去,心里莫名地不安。
氙居然让他走了。
他一步三回头,等着白衣人改主意叫他回来。可是并无召唤。
“你不要哭了,我会伤心的……”
他喃喃道。
他又悄悄地走了,除了那一句淡淡的话,什么也没有留下。除了那一片傲骨犹存的桃花瓣,什么也没有带走。
他踱到小溪边,把花瓣放于水中。水波潋滟,细石晶莹,花瓣如雪。
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
置身世外已久,是时候回人间了。
竹子收拾好行囊,背上落尘离开仙灵谷时,氙仍石像似的盘腿坐在小桃树下。
“氙,再见了……等我回来。”
桃花依旧,落英缤纷,飘扬如雪。
一片花瓣飘落在氙的鼻尖,静静地躺在那小小的一方天地,似乎与世无争,等他伸出手来托于掌中,等他细瞧。
氙仍记得那天,只是记忆尘封已久,显得陌生了。
他卧在病榻上,奄奄一息。王腾给他捎来了一个桃花源结出的桃子。桃子白里透红,白绒软似雏鸟的羽毛,香气四溢。王腾就摘了这么一个桃子,舍不得吃,给他了。当时,那俊美的青年笑着哄骗他,说,他已经吃了一堆了。
自己真的信了,迫不及待咬了一口,沁人的甜意自舌尖蔓延,激活了每一个味蕾,心脏突突疾跳了几下,混沌的脑子立即清醒了。暖暖的汁水流入干渴的喉咙,烘得胃暖和和的,烘得心也暖和和的。
可他浅尝辄止,怕这天赐的甜意消失。他想每天咬一口,每天都能尝到这香甜。他大致规划了一下,每天吃拇指指节大的那么一点,吃到死,刚刚好。
王腾看他久久盯着这咬了一半的桃子出神,问他为什么。
他回答说他想留着这个桃子,每天咬一口。
王腾笑了笑——他的笑容是那么阳光,眼里的亮光如日月星辰,如银河点点。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说,别傻了,会烂的。他告诉他,他会让桃花源每年都结果,让他每天都能吃到甜美的桃子。他说这是桃花源最后一颗果实了,他需要赶紧努力。
于是乎,王腾说到做到。
桃花源四季长春,落英缤纷,硕果累累;天下太平,政通人和,鸟鸣花香。
桃子一年四季常在,可是再也没有人送他桃子了。
氙记得他把那颗磨得包了浆的桃核种在了仙灵谷正中央。王腾离开那天,他笑了。种下桃核的那一天,他哭了,哭出了一生禁欲的酸楚,埋葬了一生的美好回忆。
然后小桃树抽芽,开花了。
花瓣如雪,落英缤纷,让他不得不记起那张俊美年轻的脸庞。花树下,向他招手,问他,想不想一起吃桃子。阳光斜斜打在他脸上,散出温柔的光芒。
初遇时,他差点笑了。
可景似旧景,人却不在了。
只留下他单蹦一个,存在于茫茫天地间,淡去了情感,淡去了笑容。
有时他会不甘,不甘所识之人尽皆抛下他,不甘漫漫红尘无志同道合之人。
他孤独,他寂寞,他好像已经认为这个孤零零的人就是自己了,从未改变。
氙望着渐行渐远的背影,嘴角又垂了垂,未做挽留。
他知道,留不住的。除了自己的命,他什么都留不住。
竹子走进毒雾氤氲的荒山中,不曾回头,只是手按剑柄,指节发白。
他欠氙的。
人家两次救他于生死关头,并悉心照料。可自己给他什么了?仅仅几句一文不值的谢谢。
人家对他恩重如山,他该怎么回报呢?
回来陪他?
抑或是成为那位大名鼎鼎心系苍生的王腾前辈?
竹子摇了摇头,不知该作何感想。
扪心自问,他想造福苍生,想像王腾前辈一样大展宏图。可是他不想死。
他不想□□消散,魂魄孤存,流浪于天地间。
那样感觉很孤单,很恐怖。
入冬,山风凛冽,刀子似的刮着脸颊,留下红红的痕。林寒涧肃,呼呼风声如长啸高猿,凄惨悲凉。
蓦地,竹子脑中响起一段悱恻哀戚的旋律,是他听安溪一个樵夫唱的。
“山风砭骨兮,林叶飒飒。清泉溅溅兮,映我嗟呀。皓月皎皎兮,酒盏相对。四野茫茫兮,吾与谁归……”
四野茫茫,吾与谁归?
他要一世做一个怂包,还是成为一个顶天立地鸿鹄之志的人?
后者。
但是他怕,他怂。
怕站得越高,摔得越惨。怕高处不胜寒,茕茕孑立,莽红尘无知己。怕梦想未成高台跌落,粉身碎骨零落成泥。
他怕耽误一生,终未尝如愿,倒不如安安稳稳过自己的小日子,开小酒馆,听各路八卦来得好。
但是真相已公之于心。他是秦世竹。他注定会有一段不平凡的经历。
不论他是否愿意。
他想道,身世的谜底业已揭晓,那接下来呢?
他要做什么?
碌碌无为,还是从现在做起,提升实力,遵从本心?
梦想太过宏大,他想一只意图吞天的老虎,不知从何下口。
茫然,无措。
人生长路漫浩浩,不知何处是吾乡。
他哼着小调,踽踽独行于深山老林中。
安溪的小调从安溪人喉中汩汩淌出,很自然,仿佛深深扎根在心中的种子开花散出幽香。
“山风砭骨兮,林叶飒飒……”
歌声婉转,不绝如缕。
话说回慌不择路的翠院小分队。
一路上,他们披星戴月风餐露宿日夜兼程,终于在最短时间内赶回了唯一的避风港——翠院。
远观古芜湖,端的是广阔无垠。湖底仍是沟壑纵横,一如初见,土包子却显得顽皮可人,似乎像是憨态可掬的小矮人——大概是行走于心机深重老谋深算的深山老林久了吧。
金明不由得生出几分苍凉来。
好久不见,翠院原来竟是这样令人感到温馨。
简直就像是家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睁眼就在这里,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被人莫名其妙领上翠院。当初是生疏,如今却是无比亲切。
“到家了……”
他拉起柳晓霁的手。
十指尖尖,娇若柔荑,指腹处隐隐有几片茧子,是摆弄医用银针摆弄久了磨出来的。
齐馨兰一如出水芙蕖,亭亭净植,出淤泥而不染,空谷幽兰一般弥漫着君子气。三人俱是风尘仆仆,可唯独她仍葆有一丝透出浮尘的端庄清雅。
这恐怕是天生的,学不来。
“终于。”柳晓霁幽幽道。
三人均急不可耐,浑身好似又灌满了力气,发足狂奔,跃下湖边断崖,落地不曾间断,立即朝着湖中央高耸入云的桃源山冲去。
尘土飞扬,黄沙漫漫,冬日清冷,远望山上绿树阴浓,心脏剧烈跳动几欲冲破胸膛而出!
他执她手,划破红尘滚滚,冲向温和的不远处的光。
到了近前,三人却急刹车停住了脚步。齐馨兰反应极快,把仍牵着手的二人拉到了敦实的土包子后面。
“嘘!隐藏灵流!”
金明与柳晓霁均是感知力不弱的人,他们也察觉到了一股遮天蔽日令人色变的雄厚力量。
“谁?”
不约而同道。
“不知道,但是人很多。”柳晓霁用心灵感知力探测了一会儿说道。
“会不会是翠院的人?”金明发问。
“没有理由啊。”齐馨兰说道。“翠院让那么多人下山来做什么?”
“那会不会是敌人?咱们一路上都被乌衣社的人围追堵截,该不会是是他们吧?”
说到这里,柳晓霁心中惴惴,眸中略带忧色地遥望山脚处的一片尘埃。
“他们在那里。”柳晓霁玉指纤纤,指向山脚处。
金明眯起眼。
那黄埃散漫中隐隐露出几个营帐的尖顶,上面插着黑色的小旗,旗上绘着什么金灿灿的符号。阳光斜照下黑旗招招,符文灿灿。
“是军营!”金明小声惊呼。
“不是翠院。”
“他们来做什么?”
“小心行事,不要轻举妄动!”
“所以他们到底是谁?为什么来?要干什么?”金明三连问。
“咱们靠近看看吧。总躲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柳晓霁提议。
齐馨兰和金明面面厮觑,觉得这主意风险不小,但暂时想不出更好的办法,遂一齐点了点头。
“怎么靠近?”金明问道。
柳晓霁思忖片刻,觉得竹子在安溪山洞里用的那隐去身形的招数不错,不过她不会,一时半会儿竟真没想出什么巧妙的法子。
“不如咱们先隐藏灵流,悄悄潜过去?咱们这儿离他们挺远的,凑近瞧瞧再说?”齐馨兰冰雪聪明,看出了柳晓霁的尴尬。
三人一致认同,于是兜兜转转,绕过一个又一个土包子,逐渐靠近尘埃中的军营。
沙色的帐篷如群蚁排衙,密密匝匝,环绕桃源山,如一群蓄势待发、即将大开杀戒的甲壳虫,又如一条盘桓着、玩弄地蔑视着猎物的恶龙。
连空气都因这份肃穆压抑了几分,似乎只需添一粒星星之火,便可将整个世界煮到冒泡,沸腾飞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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