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好像一下子僵住了，齐棋转着眼睛两边看看，也不好开口说话。
齐昀琛垂眸思索了会儿，又道：“齐氏愿意再让利两成。”
这是他能做出最大限度的让步，虽然会吃点亏，但如果能达成跟商氏的合作，齐氏在业内也算提了身价，很值。
只是他同样也清楚，他能拿出手的大利润，商氏未必放在眼里，他们的门槛要真的这么低，恐怕早就被寻求合作的公司踩破了。
但齐昀琛觉得，不管什么事，尽力做了才能知道结果，哪怕最后失败，他也不会觉得后悔遗憾。
今天难得有机会跟商总搭上话，不试试他才会真的后悔。
商敛瑾的指尖敲打着杯壁，一时间没有说话。
齐棋站在齐昀琛身侧，觉得有点不敢呼吸了，这是他第一次正面感受到商敛瑾做为商氏总裁的压迫感，突然有点明白许烬为什么怕他了。
商敛瑾的目光在他身上落了一瞬，叩在杯壁上的手指顿住，扬唇一笑，周身的气势变的柔和，“那就敲个合作方案出来吧，到时候去商氏详谈，会有专门的负责人对接。”
齐昀琛略微紧绷的神情一松，心中有些意外，没想到真的能成，他未将这些情绪外露，将酒杯伸过去，“那就，合作愉快。”
商敛瑾的杯子跟他轻轻一碰，没急着收回来，目光又移向齐棋。
齐棋愣了愣，突然间会意过来什么，伸手也跟人碰了下杯，“谢谢商总。”
商敛瑾这才将杯子收回来抿了一口酒，客气道：“合作愉快。”
齐昀琛留意到这个小小的举动，不知为什么，觉得怪怪的，转头去看自家弟弟，对方朝他露出乖巧的笑容。
回了人一个浅笑，他收回目光，大概是想多了，商总可能只是礼貌而已。
“商总怎么在这里躲清净，”商家大少带着沈泽聿迎了过来，“忙着都没顾上，是我们招待不周了。”
看到齐家兄弟也在，礼貌的点了点头。
“哪里话，”商敛瑾笑笑，“我正好也谈了笔生意。”
“你可真是，一心只有工作，今天这种场合还谈什么工作，该放松放松了。”沈大少跟他明显是比较熟悉的，说话随意一些。
沈泽聿跟在哥哥后面，跟着叫了句商哥，模样倒是乖巧的很。
齐昀琛行事有分寸，看人家明显是熟人相聚，他们两个外人杵在这里就不合适了，主动道：“那商总沈总你们聊，我也带弟弟去见见朋友。”
沈大少没说什么，笑着点头。
商敛瑾微微颌首，带着笑意的视线往齐棋身上落了落，只一秒，就不动声色的移开。
齐棋被哥哥带走了，中途他回头看了一眼，那边的三人交谈的似乎很愉快，气氛十分的融洽。
他收回视线，突然间觉得，这一瞬间，自己离商敛瑾的世界，有点远。
当对方不再主动向他走近的时候，他们的距离好像一下就拉开了。
“阿棋，怎么了？”齐昀琛回头看到弟弟又发起了呆，抬手扶上他的肩膀。
齐棋抬起眼对上他关切的目光，提起嘴角摇摇头，道：“可能是宴会厅里人太多了，有点闷，我想去找个清净的地方待一会儿可以吗？”
“去吧，”齐昀琛点头，“走了我给你发消息。”
顿了顿，他却又叮嘱一句，“离顾榷远一点。”
看样子是还记得对方刚才落在自己身上的那一眼，齐棋有点无奈，也没法跟人解释顾榷现在不会随便来找他麻烦。
最后还是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走开前他将杯子里剩余的香槟一饮而尽，空杯放在了桌子上，思索该去哪里躲清净。
之前他很喜欢的那个走廊的角落，因为顾榷的缘故，他不想再去了。
花园倒是很漂亮，但他觉得自己一身西服，大概忍耐不了夏季没有空调的室外，以及肯定很多的蚊虫。
想了想，他还是没在人家的别墅里乱走，而是询问了一个侍者有没有安静的地方让他稍坐一会儿。
对方直接将他带到了里侧的一个小厅，跟外面是完全隔开的两个区域，双扇的欧式门一关，几乎听不到什么嘈杂的声音。
是专门留给宴会客人休息的地方，只是现在大家都聚在外面，这里倒是没有人，很清净。
齐棋跟人道了谢，解开西服扣子，在巴洛克风格的沙发上坐下，略微舒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点累。
这要是自己家，他就直接倒在沙发上了，但在人家的地盘，多少有点不礼貌，虽然没有别人。
最后也只是在身后垫了个靠枕，靠在上面闭了眼睛微微养一会儿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到有人推开门进来的动静，以为是宴会上其他的客人，所以也没有睁开眼睛，装睡就可以避免尴尬的社交。
他能听见高档皮鞋踩在地面上发出的声响，逐渐向着沙发这边接近，停在了他旁边。
之后坐着的沙发能感觉到微微的下陷，来人坐在了离齐棋很近的地方，方才动作时，对方的衣角甚至碰到了他放在腿边的手，衣料从他的手背上划过。
齐棋微皱皱眉，这人有什么毛病，那么大的地方，非得坐到他旁边。
心里刚吐槽完，他突然就嗅到了熟悉的香味，是从对方身上传过来的。
眉毛一松的同时，身边也响起男人低沉的声音，“累了？”
齐棋猛地睁开眼睛，转头看过去，对上一张带着笑意的俊脸，他一时愣住没有说话。
微凉的指尖落在他的脸颊上，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肉，他茫然的眨眨眼睛。
商敛瑾发出一声轻笑，“怎么呆呆的？”
他一笑，齐棋彻底回过了神，“瑾哥？你怎么来这儿了？”
“怎么，只准你自己在这里躲懒，我不能？”商敛瑾收回手，对他扬眉。
“当然不是，”齐棋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刚才不是在……”
“我有点累，所以就过来休息一会儿。”商敛瑾也将西装扣子解开，换了个更舒适的坐姿，“过几天沈老爷子还要带他们去老宅看我父亲，到时候再聚也不迟，今天人多，也不好多聊什么。”
也是，他们关系近，不一定非要在这样的宴会上说话。
齐棋轻点点头。
商敛瑾看着他，又开口，“我听泽聿说，你刚才跟他玩儿的挺愉快？”
啊？齐棋一愣，沈泽聿怎么把这也说了？
突然想起什么，连忙追问，“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不会把他痛骂顾榷欠揍那段跟人说了吧，多尴尬啊。
商敛瑾没有回答，他微微眯起眼睛，“你担心他跟我说什么？”
齐棋卡壳，尬笑，“没担心什么，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们俩就是刚好碰上随便聊了两句。”
“有多随便，说出来我听听。”商敛瑾倾身凑近他。
随便到如果放在电视上播出会全是电报音的程度，齐棋实在没法重复。
而且是沈泽聿告诉对方他们遇上的事，这人为什么要来质问自己，他往后缩了缩，“你要想知道就去问沈小少爷呗，问我干嘛。”
话一出口，他有点后悔，怎么感觉怪怪的……
商敛瑾也很明显的愣了下，沉默的盯着他看了两秒，之后突然低头笑了。
齐棋被他笑的心里有点发慌，人一慌，说话也语无伦次，“笑、笑什么？你……你别笑了！”
商敛瑾抬头，眼睛里还有散不去的笑意，他抬手推了下眼镜，道：“因为发现了很开心的事，所以才笑。”
齐棋也调整了下自己的心绪，问道：“什么事？”
“齐棋，”商敛瑾突然很认真的叫他的名字，看着对方下意识坐直了身体，沉声道：“我可能有喜欢的人了。”
齐棋愣住，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商敛瑾也没有出声惊扰他，温和的目光始终落在他脸上。
齐棋觉得自己像个年久失修的机器人，停顿了好一会儿才逐渐有了反应，他张了张嘴，又闭上，还是什么也没说，似乎头脑还是混乱的。
沉寂的氛围始终在两人之间弥漫，谁也没有开口。
最终还是齐棋忍耐不了这种寂静，以及心中翻腾的求知欲，犹豫着道：“是吗，是谁？”
“你认识。”商敛瑾回答的很快，似乎一直在等着他开口。
齐棋心口发紧，似乎又有点反应不过来了，停顿了很长时间，才又张嘴，却没有勇气再问那个人是谁，只是道：“那他，一定长得很好看吧，我记得，你说喜欢好看的。”
“嗯。”商敛瑾沉声应了，目光在他的五官上一一扫过，“很好看，在我心里，是最好看的人。”
确实是挺好看的……齐棋也这么觉得，他垂下眼，踌躇了会儿，道：“那万一……万一他是直男呢？”
“不可能。”商敛瑾很肯定的摇头。
齐棋好像一下子抓到了什么，他抬起头，“你怎么知道，你问过了？”
商敛瑾顿了下，“那倒没有，不过我肯定……”
“没有问过怎么肯定？”齐棋打断他，“万一他真是直男呢，铁直，只喜欢女孩子，不接受男人的那种呢？”
他的一连串问题问出来，都没有给商敛瑾回答的机会，他干脆闭口不言，等到对方全问完，才笑道：“那也是我该考虑的事，齐棋，你在激动什么？”
“我没有激动！”人心里一虚声音就会抬高，齐棋自己都被震到了，他瞬间缩回下意识挺起的胸膛，压低了声音，“没有激动，我这不是替你担心嘛……”
“担心？”这两个字在商敛瑾的舌尖上滚了一圈，他轻笑，“可你的反应，看起来像吃醋。”
齐棋瞪着眼睛看他，吃什么醋？谁吃醋？！吃谁的醋？！他才没有吃醋！！
他想这样大声回答，可不知道为什么，说不出口，因为他觉得自己在心虚，好像被人戳中了痛点。
他愣住，被戳中……为什么会戳中？
因为他真的在吃醋吗……因为商敛瑾说他有了喜欢的人？
为什么呢？他又不喜……
齐棋心中一震，他真的不喜欢商敛瑾吗……
心中的答案，好像没有那么确切了……
他被这个突来的认知砸的有点回不过神。
“齐棋？”商敛瑾看他呆愣愣的，伸出手轻托起他的脸颊，让人看着自己，“怎么了？”
微凉的手掌贴着自己的脸颊，齐棋回神时对上的就是男人带着关切的俊脸，想到自己刚刚摸透的心思，他的脸一下就涨红了，猛地挣脱对方的手掌站起身。
商敛瑾茫然的看着他。
齐棋急喘了两口气，不敢再看对方的眼睛，慌张的抬步往外走，“我哥之前好像给我发信息让我找他，我先去了。”
他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即便手机一直都安安静静的放在兜里，从没有响过。
商敛瑾再一次注视他慌乱逃离的背影，心境却跟上次完全不同，甚至带着几分愉悦，他抬手支着下巴，面带笑意，心想，应该可以收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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