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一觉睡醒,发现身边躺着一具冰冷的尸体,你会怎么办?
你会惊异、恐惧、尖叫,最后疯狂求救吗?
连呼吸都仿佛不再属于自己,吓到胆裂魂飞,耳膜嗡嗡震动,浑身血液短暂凝固后又疯了一般沸腾燃烧,轰轰轰几阵崩塌声后,破碎不堪的灵魂才重新落回体内。
前阶段结束,轮到最后求救的戏码,可一只无形的大手从天骤降,紧紧箍住颤抖的咽喉。
——不能喊人。
不能!
绝对不能!
颤着腿蹲下,蜷缩起健壮的身体,哪还有平常他半点引以为傲的男子气概。
偌大的房间里,□□的男人几近崩溃地对着床上同样□□的尸体。
他死命地屏住呼吸,可能太过敏感,好像空气中都飘散着淡淡的尸臭,掺着剧毒一般,吸入一口就会死。
脑颅内像被肿胀的巨蛇充斥游走,大脑固有的结构被撕咬的破败不堪,残留的毒液仍刺痛着他的神经,思绪哗的一下被拽回混乱的昨夜。
摊开双手,掌心不可抑止地颤抖。
他的瞳孔也跟着剧烈震动。
哦,他记起来了——
他吸嗨了。
他记得自己兴奋到脱光衣服跳进游泳池,像一个不受控制的电动玩具激情地扭动摇摆。
再后来……
再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骤然间,他面目狰狞地抱住脑袋,呼吸愈发急促——怎么办,他完全想不起来了!
碰的一声,突如其来的踹门声差点把他吓到连滚带爬钻到床底。
“曹天赐,你怎么睡到现……”
来人气势汹汹地质问,眼睛往床上一瞟,紧接着是预料之中的尖叫声。
“啊——她是怎么了?!脖子怎么……啊!她死了吗?啊!她一定是死了!你杀了她!你杀了她!”
女人不顾一切地发出惊天动地的尖叫,地上的男人神色恐慌地跳起身想要拦住她,慌忙解释道:“我没有啊……”
他什么也没穿,赤条条、窘困无助的模样,反而把女人吓得连连往后退。
“怎么了这是?”
似乎就是这么巧合,不给任何喘息的机会,又接连来了好几个人,曹天赐眼前一黑,颓然晃身。
他知道,他已经完蛋了。
本来一个男人,一具女尸,现在同样的房间,挤满了人。
最致命的是死在床在的女人,他们还都认识,是同班同学,李梦希。
“你不记得了吗?你昨晚就跟疯了一样,嗨的不行,抱着李梦希进的房间。”
“对,好几个人都看见了。”
“上个床而已,怎么会把人掐死了呢?”
面对社团会长林乾泽的强势指责,曹天赐满头大汗淋漓如雨滴,双手虚脱般垂落,无力地呢喃道:“我真的不记得了……”
“你杀了人啊!”林乾泽愤怒的尾音扬起,“这里是我的房子,你TM在我的房子里杀了人懂吗?”
咆哮声如平地一声惊雷,震得曹天赐周身一颤。
他们社团昨晚聚集在林乾泽的郊区别墅开派对,谁也没想到会搞出人命啊。
恐慌与无措如跗骨之蛆蔓延全身,他急得快要哭了,抱头痛声道:“我就多吸了几口而已,我没想要杀人啊!那现在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啊!”
曹天赐自认一生顺风顺水,蜜水里长大,就算以前出了一点小波折,也很快就摆平了,他的人生依然稳步向前,势不可挡。
过几年顺利毕业,他会继承家业,会走上人生巅峰,仿佛命格诗早为他提前设定好——他会有美好的未来。
可是现在全部毁了!
“要不……你去自首?”第一个发现他和尸体的女人说。
“不行!”
几乎同一时间,两道不同的声音异口同声响起,坚决否定了这个提议。
一个是社团会长林乾泽,他疾言遽色地打断:“人死在我家,我跟我家里人不好交代,而且你们昨晚一个个都在我这里嗨,真被查了,你们自己想想后果吧。”
这段话的威慑力足以令屋里的众人全部闭紧了嘴巴,不敢吱声——人总是很容易犯错,却无法支付犯错的代价,爽过之后,又怎么肯再经历苦痛。
况且林乾泽背景深厚,他的父亲正在参与竞选,现在这么敏感的时间点绝对不能行之踏错。
另一个自然就是凶手本人,曹天赐坚信自己一定会拥有美好的未来,这是他的父母从小灌输他的思想,他本该是如此好命的人,怎么甘心年纪轻轻就吃牢饭。
所以他的情绪远远比林乾泽激动,神态格外崩溃,涕泗横流,身上套着歪七扭八的衣服,裤脚一高一低,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全然没有往日精致讲究的做派。
“就算自首又怎么样?这可是杀人啊!而且我还吸了,就这两样得判多少年,我不想坐牢啊!我又不是故意的,凭什么我就要去认?这么多年来那么多罪犯都逍遥法外!我就得乖乖伏法吗?还有这个女的,她怎么好好地跑来聚会,上赶着送上门吗?都怪她自己!”
曹天赐哭诉着,痛骂着,极度绝望与无助,找着各种理由为自己脱罪,好像只要这样,他的罪行就会被消除干净,美好的未来依然在等着他。
一缕阳光透过帘缝,挤进这间充满死亡之气的卧室,在昏暗诡谲的阴影里留下一隅亮片。
盯着床上的女尸,林乾泽暗忖片刻,扭过头看向曹天赐:
“不如这样吧——”
“你把尸体处理掉,我们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
黑夜如约而至,吞没最后的余晖。
远处曲折连绵的山脉如同沉睡的巨人,匍匐于苍茫的大地之上。
山脚下,一辆不起眼的面包车从寂静无人的土路上飞驰而过,车轮嶙嶙地碾过碎石,掀起一片片尘土飞扬。
杂乱、急促,恨不得碾碎一切的愤恨,亦如驾驶人的心情。
“我给你找的这条路线不会有监控。”
“这是我们之前去旅游的时候发现的。”
“记住这个位置,不要搞错了,不然我们都得玩完。”
曹天赐在脑海中一遍遍重复着林乾泽的详细交代,还有路线图和坐标,心脏也揪的难受至极。
他委屈,他不甘心,为什么他会碰见这么无语的事情?但是他又不得不服从,因为这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不得已才这样做的,并不是因为他胆怯,他并不懦弱,他都敢独自处理尸体对吧,只是发生的这一切本就是一场意外,不该让他这样的好命之人承担后果。
曹天赐如此安慰自己,深深吐出一口浊气,紧握方向盘的掌心已经湿黏黏的,心里盘算着应该再行驶一个小时就到了林乾泽交代的位置。
快了,快要好了,今晚就结束这糟糕的一切……
唰的一下,一道白光毫无征兆地从侧面刺进他的眼睛。
还没等人反应过来,一辆车突然从后方钻出来,刺啦几声响,尖锐的摩擦声刮着耳膜,以一种又蛮狠又稳健的诡异姿态横在路前。
这里可是崎岖山路啊!
曹天赐只能急刹车,才避免险些冲撞上去的恶果。
心脏吓得砰砰砰乱跳,血压飙升个一百八也不过分,曹天赐真的很像爆粗口,当然他也顺着心意骂了,因为他已经憋屈了一整天。
把头顶的鸭舌帽狠狠扯下往方向盘上一甩,冲着窗外破口大骂:“你TM赶着投胎吗?大晚上的这可是山路,还敢玩超车?祝你早死早超生……”
话吐了一半,咒骂声像被按了暂停键一般戛然而止,曹天赐眨巴了好几下眼睛,有点难以置信地望着从车上下来的女人。
如果按照恐怖片的套路,此时此刻走过来的应该是死去的李梦希,当然这不是恐怖片。
因为曹天赐一脸诧异地喊出女人的名字:
“棠愿?”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昨晚的聚会她可没来啊。
两天前,棠愿刚转来他们建筑学专业,就同他一起参与了林乾泽社团的新成员招募。
林乾泽的社团在冰江大学很有名,里面的成员非富即贵,拥有很大的自主权,连学校都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这是与普通人格格不入的高等圈层。
每年,他们只招收几名新成员,设置的门槛极高,所以报名的人很少,两只手数得过来,绝大部分的同学都很有自知之明,与他们保持该有的距离,不属于自己的世界从不强行融入。
但是曹天赐不同,他家里做生意多年,有点小钱,所谓跟着有钱人混,你也会变得更有钱,这是他的父母一直灌输给他的理念,所以从他考进冰江大学那天起,就一门心思想挤进林乾泽的圈层。
他拉下脸面,殷勤地奉承着他们,对方也笑着享受着他提供的情绪价值。
于是他自信满满地参加报名,结果连第一年的招募资格都没有通过。
曹天赐这才恍然过来——
表面的体面,私下的疏远,无不在提点着他:你不配进入我们的世界,我们不带你玩。
凭什么看不起他?他从小到大什么时候被人这么耍着玩?
曹天赐气急败坏,砸了一地的玻璃碎片发泄情绪,然后紧接着第二天去帮他们买限量的潮牌玩具。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今年的第二次招募,他有资格进入了面试。
“就一个问题。”
林乾泽靠在讲台上,抱着双臂,居高临下地望着下面的人。
“你们人生中最大的秘密是什么?不能撒谎哟。”
服从性测试,大到一个跨国公司,小到一个集体活动,或多或少都有过这类的经历。
这不算什么,只是让你说出一个秘密。
但是秘密也分大小,什么才叫做最大的秘密?
这种主观问题随便回答都能蒙混过关,曹天赐抢先一步,几乎不假思索地回答:“我最大的秘密,就是高三的时候偷了我妈一条几十万的项链。”
围观的社团成员中有人嗤笑了一声。
曹天赐就算再傻也能听出一丝揶揄的意味。
偷项链,这当然不是他最大的秘密,如果真的说出来,他们说不定就不敢这么轻视他了。
可是,真的能当吹牛一样说出来吗?那可是他家里拖了关系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为此他还休学了一年。
忿忿地摁压下想要炫耀撑面子的蠢蠢欲动,曹天赐将目光转向身边的女人。
他记得,她叫棠愿,刚从别的专业转来的新生。
女人的身材高挑匀称,在封闭的教室内,她脱去外套,穿了一件中袖,露出一截胳膊,每一寸肌肉线条清晰优美,不失力量感。
喜欢健身、运动型的美女,说她是从体校转来的田径运动员,他都信。
但是听说她并不是从体育学院转来的。
“我最大的秘密是——”
棠愿微冷的嗓音打断他的思绪。
“我从小就发誓,我一定要干掉几位大人物。”
风轻云淡,却掷地有声,不像是在开玩笑,又胜似在开玩笑。
林乾泽颇有兴致地注视着她:“什么样的大人物呢?”
“比你还厉害的大人物呢。”棠愿托住下颌,懒懒地笑了一下,掺着一丝天真无邪,“比如哥谭市,小丑。”
好吧,她果然在开玩笑。
不过“人生中最大的秘密”这个问题,本身就可以归类为又天真又残忍的玩笑啊。
那天,他和棠愿都被招进林乾泽的社团,也是同一时间他听说了棠愿家的背景,父母是媒体公司中高层,难怪呢,狩猎者寻找狩猎者,他们是同类。
收起跌宕起伏的心绪,曹天赐也赶忙从车上下来,他来不及想那么多:“这个点你不应该在学校吗?你是不是跟踪我啊?喂,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
他嘴巴里喋喋不休,企图遮掩爬满全身的慌张无措,直到看清棠愿手里的东西——一根沉甸甸的铁棍。
夜风如诡异的呜咽声,从四面八方的旷野传来,曹天赐浑身剧烈一颤,不自觉地向后挪,哆哆嗦嗦地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棠愿不予理会,大步流星径直走到面包车后车厢,迎着惨白的车灯光,冷冷开口:“打开。”
方才瞬间的恐惧荡然无存,曹天赐立马又清醒过来,三两步上前,狐假虎威地吼道:“你说打开就打开,你以为你是谁?这是我的车子,你给我让开!”
棠愿瞥了他一眼:“就猜到你会这么说。”
这次曹天赐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他根本都没看清棠愿是怎么踹过来的,只觉得腹部一阵火辣辣的剧痛,搅得他心肝脾肺全部错位。
“当啷!”一声脆响,尖锐的金属碰撞声顷刻间划破死寂的山路。
曹天赐抱着肚子跪在地上嘶嘶喘气,难以置信地目睹着棠愿高举起铁棍,一下子就砸开了后车门。
哐当一下,罪恶之门掀开,露出那具冰冷的女尸。
悬着的心终于还是死了。
曹天赐颓然一软——自己好不容易攀上的救命稻草就这样被无情地扯断。
一天内他体验了两次从悬崖坠落无底深渊的绝望感,为什么他就这么倒霉啊?!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她、她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车子上!”
他已经语无伦次了,只能机械地重复着不知道,而棠愿半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没有人知道在那极短的时间内,她到底在想什么。
曹天赐趴在地上,满嘴吃着灰,好像甚至忘了第一时间应该逃走,不是他不想逃走,而是他腹痛难忍,腿脚早麻了,只能像条灰头土脸的狗一样扒着。
更可笑的是,他的歇斯底里被对方视若无睹,那种压抑到极致的窒息感几乎压断他的背脊。
她会报警,会送他进大牢!他的人生完蛋了!
就在几乎确定自己被判死刑的那一刻,棠愿终于开口:
“我来处理尸体。”
什、什么?!
猛地抬起头,曹天赐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怀疑由于太过惊慌而产生幻听。
为什么她要帮他?难道……
不容多想,只见棠愿在他身前停下脚步,自上而下俯视:“你不准把我出现的事情告诉林乾泽他们。”
曹天赐还来不及点头,铁棍像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直指他的眼珠子,只听她又丢出一句:
“如果你敢说,我就砸烂你的头。”
群像!群像!群像!
感情线非常非常少!
这本书不管成绩如何,我都会更新完,因为是自己一直很想尝试的题材,感谢点击进来的宝贝们!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