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子塔楼是冰江市最为著名的地标建筑,这座摩天大楼位于冰江CBD核心区,高达460米,站在AB座顶层,视线开阔无阻,透过落地窗能俯瞰到整座城市瑰丽繁华的夜景。
接连几日的阴雨天终于停了,湿漉漉的地面倒影出一侧奢靡华丽的高楼玉宇。
引擎轰鸣声响彻街道,接连几辆黑色轿车飞驰电掣地穿过主干道,惊得路人频繁回望。
几辆豪车稳稳地停在双子塔楼前,一众人声势浩荡地下车,围着一个女人众心捧月地步入楼内,看那个架势,用闯字可能更为精准。
高跟鞋被踩得哒哒哒直作响,就差把大理石地面给戳穿,工作人员见到来人,一个个忙不迭地往一旁让开。
女人带了一大帮黑衣打手,来势汹汹,谁也不敢拦她。
叮的一声响,电梯抵达顶层,黑金色双开大门完全敞开,里面的主人似乎知道今晚会有客人到访。
女人发号施令:“在这里等着。”
“是。”
疾步走入厅内,毫不避讳地将限量版名牌包往沙发上啪嗒一扔,一点不带心疼,她环抱双臂,冷冷地盯着眼前靠椅上的男人。
他穿了一件纯黑色衬衫,配上黑色长裤,侧影轮廓在窗外灯光映衬下,显得冷冽而肃静。
当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时,没有人能打扰到他。
直到女人咬牙切齿地念出他的名字——
“沈听夺。”
闻声,男人的目光才从繁杂的文件挪到眼前的人,唇角弯起一抹弧度:“高总,这么晚了,有何贵干?”
高心宁的眼底充斥着不加掩饰的厌恶之色,她眯起眼睛,从上而下地打量着他,像在看什么不值钱的垃圾,森然道:“试问整个冰江,除了你沈听夺和那个顾昼,谁敢在我的场子杀人抛尸呢?”
蓝海沙滩碎尸案,今天轰轰烈烈地霸榜了一整天,高心宁也被带去调查局盘问了大半天,连带着度假村项目都被搅黄了。
整个冰江谁敢砸她高心宁的场子?除了黑色世界大家公认的两位,也没人敢惹她高家。
真是越想越气,沈听夺没有任何家世背景,凭什么在短短几年内就跟她平起平坐?如今地位甚至凌驾于她之上,整个冰江谁敢惹顾氏集团和沈氏集团,就跟当初盛极一时的苏家一样,而当时的沈听夺连个叠码仔都不如,哦,错了,不该叫他沈听夺,这个名字还是他后改的,如此卑微之人爬到如今的位置真是所有人都没料到,现在更是害得她筹备了好几年的项目被搁浅。
今夜就算带了一大帮打手给自己撑场面又如何,她也并不敢把沈听夺实质性怎么样,她知道自己是矮个子充大高个,一戳就破。
满腔怒火无从发泄,连心脏都气的隐隐作痛,高心宁毫不留情面地骂道:“沈听夺,想当年你不过就是池卫屁股后面一个不起眼的小跟班,那时候你的名字叫什么来着……现在你爬到上位,连我高心宁的场子都敢砸?你别忘了,我高家在冰江风光的时候,你外婆还没生下你妈呢,懂吗?”
话说的足够难听,摆明了讽刺他——你从出生开始就注定输给我,我家三代荣华富贵,凭你一个人配跟我整个家族比吗?不自量力。
被人侮辱出身是极其羞辱人格的丑事,正常人都会暴跳如雷,更何况是高高在上的上位者,历史上怒而杀人的都有。
可是沈听夺只冷冷地瞅着她,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眼底没有什么激荡起伏的情绪。
他向来如此,喜怒不形于色。
高心宁冷哼一声:“我最重要的项目被你搞砸了,这件事我会告诉林先生,让他老人家主持公道。”
突然,沈听夺无声地笑了笑,从一叠文件中抽出一份,起身,递给高心宁。
他的这番举动令人困惑不解,高心宁被弄得有些莫名其妙,顺手接过文件一瞧——有关冰江市离水区北巷口土地XXX招标。
高心宁豁然张大瞳孔——离水区这块地可是香饽饽,只要拿到手十拿九稳赚翻了,这本该是沈听夺的囊中之物,可现在他亲手交给自己,也就意味着……
“招标会我这边人不会去,顾昼那边也不去,你高家拿这块地,算作我的补偿。”
沈听夺微眯着眼,唇畔勾起的笑意客道又疏远。
“哼,还算你识相。”
既然对方拿出十足的诚意补偿自己,高心宁顺着台阶下,确实没必要再闹下去,人因利而聚,也因利而散,她收起文件,把名牌包一挎,又领着乌泱泱一大群人火急火燎地走了,仿佛方才那场闹剧从来没有发生过。
等所有人离开后,沈听夺的面色骤然转冷,望着手机上的那张照片,目光一寸一寸暗下,直到最后的一丝余火都被吞没,他的世界唯剩晦暗无光。
——乐生福利院。
恰在此时,一通电话骤然响起,他的思绪也随之戛然而止,接起电话,听筒里传来一个略有沙哑的男声:“那边人说曹天赐死了。”
“嗯。”沈听夺不疾不徐地应了一声。
听筒里的男人接着说:“曹天赐死前打了几通电话,其中有一通电话,那个号码,查出来是……”
顾昼居然犹豫了。
沈听夺听出突兀的不对劲来,他太了解顾昼的脾性,这些年来无畏惯了,这份迟疑从未有过。
静默少许,对面人继续说:
“是苏弦。”
嘣的一声,时光深处仿佛有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断裂开来。
-
晨昏交际,赤沉的余晖被影影绰绰的远山吞没,道路两旁昏黄的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
老式的旧楼本就隔音效果差,女人的哀嚎、男人的咒骂声以及噼里啪啦的打砸声,嘈杂的噪音如无数根刺,刮摩着人的耳膜。
楼梯间回荡起杂乱无章的脚步声。
一个约莫十二岁的男孩牵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跌跌撞撞地往街道上跑去。
年岁稍大一些的男孩气喘吁吁地嘱咐道:“小遥,你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
说罢,着急忙慌地朝路边的小卖铺跑去。
“张叔,我能打个电话吗?”
他的额角被汗水浸湿,眼眶泛着红,由于跑得太快,心跳如擂若鼓,砰砰砰地像要跳出喉咙眼,神色里按捺不住的焦急与慌乱。
店铺老板翘着二郎腿,翻看着报纸,透过纸缝睨了他一眼:“怎么?你爸又在打你妈了?”
男孩咬牙道:“是。”
“唉,谢寒,真不是我不给你打这个电话,以前我好歹也给你打过的吧,你那个爹古怪脾气你是知道的,我要是多管了闲事,他明个儿就会来找我麻烦,我这还要开店养家,你要不去社区外的电话亭看看呢。”
“那个电话亭已经坏了半个月了,求求你,张叔,就让我打一个吧,就一个!不然我妈妈就要被打死了!”
男孩噙着哭腔,情急之下伸手就要夺电话机。
“我这真帮不了!”张叔眼疾手快,抢先一步把电话机整个端进柜里,执起报纸劈了过去,嫌弃地撵人,“走走走,你去找别人借去!别耽误我这儿做生意!”
报纸牵动着空气,虚晃着扇到额头。
不疼,却又异常的疼。
谢寒踉跄了好几步,险些摔倒。
他的脸胀得绯红,满腹委屈与愤懑,但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悻悻地转身离开。
蹲在路边的弟弟正低着脑袋玩小树枝,他很听话,没有乱跑。
不知此时是哪家在炖红烧肉,肉香四溢,透过窗户缝飘到谢寒的鼻尖。
肚子饿的咕咕咕叫,他才想起来他们到现在连一口饭都没吃上。
街道两边的楼房里,不是在烧锅倒灶,就是一家人正坐在电视机前吃晚饭。
万家灯火,没有一盏为他们点亮。
另一头,七八岁的小男孩正蹲在地上捣鼓,他的两颊有点婴儿肥,看起来憨憨的。
树枝很快被扳断成十几段,横七竖八地丢弃在路边。
当谢遥抬起头时,撞见哥哥形单影只一个人站在路灯下,正抬着胳膊遮住眼睛,肩膀一耸一耸的。
他哭的好惨。
-
为什么?!
妈妈就要被爸爸打死了,为什么没有人来帮帮我们!
谢寒在内心深处绝望无助地嘶吼着——他无人哭诉,他不敢在弟弟面前轻易掉眼泪,不想让弟弟知道自己一直敬仰的哥哥如此无能懦弱。
他从来不在弟弟面前哭,他知道自己是哥哥,他要保护弟弟,他应该坚强。
可是,他真的撑不住了。
生在那样暴虐戾气的原生家庭里,他逆来顺受地忍受着父亲的辱骂与拳头,每次父亲打完母亲,就会来揍他。
今天他拖着弟弟逃了出来,因为父亲竟然发疯一般抓起了一把菜刀,对着谢遥就扔过来。
他好害怕,他不敢回家。
冰冷的泪水不争气地哗哗哗往下流。
怎么办?
他到底该怎么办!
“不要哭了,我已经报警了,警察十分钟之内就赶到。”
一道清亮动听的嗓音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灰暗的世界里。
谢寒放下胳膊,觅声望去——一个比他年纪稍长几岁的女孩,正站在不远处回望着他。
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身形高挑,肤色素白,眉眼弧度修长。
他从来没在这条老街道见过这种女孩。
她清隽冷傲的气质与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谢寒觉得自己的呼吸已经碎在夜风中。
女孩唇角微微一弯:“你还没吃晚饭吧。”
谢寒触电般低下头,有些不敢跟她对视,嗡声道:“还没有。”
他方才从家里跑的太急了,也没有带钱,就这么饿着肚子站在街边哭。
“等我一下。”女孩留下这句话,转身走向路边的小卖部。
“哥哥。”谢遥小跑过来,抱住他的胳膊,轻声细语地安慰道,“不要哭了,我给你擦一擦。”说着,踮起脚用小手摸他脸颊上挂着的泪珠。
谢寒嗯了一声,吸了吸鼻子,擦了一把眼眶的泪水。
很快,女孩拎着一大袋子吃的回来,满满当当,各种糕点零食饮料,谢遥哇的一声兴奋地叫唤,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好吃的。
平常去张叔的小卖部,他们每次只敢买一两样小零食,有时候还是妈妈偷偷买给他们吃,怕爸爸知道又要发火揍人。
谢遥抓起一块奶油蛋糕大口大口啃起来,腮帮子一鼓一鼓的。
谢寒也撕开一块面包,一口接着一口,吃着吃着眼眶又有些泛红,喉咙哽咽道:“姐姐,谢谢你……”
“慢点吃,这里还有水。”
女孩眉眼含笑,拧开两瓶汽水,递给他们。
谢寒就着水咽下最后一口面包,擦了擦嘴角,小心翼翼地问:“姐姐,我叫谢寒,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苏弦。”
女孩如此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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