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江市东面临海，南靠离江，占据得天独厚的优越地理位置，自古便是富饶之地，在全国名号都十分响亮，经济常年排在前四。
蓝海沙滩是冰江近几年兴起的旅游胜地，以蓝海沙滩为中心向周围区域辐射，冰江有意打造一整片大型临海度假村，吸引全国的游客前往。
度假村项目一经敲定，蓝海沙滩的客流量越来越大，前来拍照打卡的人也愈发多。
然而本该美好的一天，被一具死尸给打破。
准确来说，是碎尸。
“就一个黑色塑料袋，孤零零地扔在那里，我以为是哪个游客丢的垃圾，就扒开看看……”
“是手指！是一根人的手指！还有碎肉……然后我们就赶紧报警！”
“我们一家三口本来沿着海边散步，我儿子看见一个黑色塑料袋……小孩子才三岁，他能懂什么，就抓起里面的东西在那里玩，甩来甩去的还以为是什么绳子之类的物品，结果我仔细看才发现，那是肠子……”
“对，我们也是黑色塑料袋，圆圆鼓鼓的，还以为是哪个游客买的西瓜忘拎走了，结果打开一看，居然是一颗人头……”
“我女儿说在海边发现了像耳朵一样的东西，我还以为是海里的生物，就跟着去看了一眼，结果真是人的耳朵……”
“这谁以后还敢来蓝色沙滩玩啊，我小孩和我老婆都吓晕过去了，以后再也不来了。”
“唉，调查员同志，您说这叫什么事儿，明明度假村工程不久后就要动工了，现在闹这一出，搞得我们都没办法正常营业。”负责人抱怨道。
“海边度假村的项目是由高氏集团承包的，让我们跟高总见个面……这种引发社会舆论的恶性命案，项目只能暂时停工。”
“整个冰江这几天可热闹了，先是在冰江实验中学发现一具女尸，关键那天林旭栋也在那儿做演讲，本身就聚集了一大批学生和记者在现场，可谓是实时报道尸体被挖出来的全过程，名人报道成了命案报道。”
“还没过两天，蓝色沙滩又发生碎尸案，十几袋子的碎尸被扔在沙滩各个地方，还被全国来的游客集体围观，有个老人吓得当场心脏病发作，不知道人有没有救过来……他们在闹维权，要求蓝色沙滩赔偿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
冰江调查局，二楼会议室灯火通明。
“……经过这两天的调查，李梦希案件第一嫌疑人是她的同班同学，曹天赐。”坐在会议桌正中央的卢骁敲了敲桌面：“我们已经派人去抓曹天赐，很快会有结果，现在最重要的是蓝海沙滩碎尸案。”
“卢队，我有疑问。”
一道清亮的女声打破沉闷的气氛，卢骁眉头皱了皱，抬头一瞥，果不其然，又是她。
“根据尸检报告，李梦希的尸体由于被冰箱冷冻过，延缓了尸体腐烂的速度，推测死亡时间应该在八天前，也就是本月的7号。”
女人穿着一身黑色制服，留着利落的短发，看气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正式调查员，但其实那套制服只是辅助人员穿的。
“可是7号到10号，曹天赐全天都呆在学校里，没有出过校门，监控里也显示了他不是在教室，就是在自己的宿舍，请问他到哪里能找到那么大的冰箱藏好李梦希的尸体？学校食堂吗？”
她的疑问不无道理，有人接着说：“也有可能是11号才将李梦希的尸体藏在冰箱里。”
女人摇了摇头：“13号发现李梦希的尸体，根据尸体的腐烂程度，如果11号才将尸体藏在冰箱，冷冻时间过短，那么尸体状况应该更差才对。”
“李梦希死前遭到过性侵，身体里被注射过某种药物，药物详细的分析报告还没出来，不排除是毒品。”
“还有那张照片，乐生福利院……”
“你的这些问题，等把曹天赐带回来就能问清楚，乐生福利院的卷宗我这边在找人调，要等几天。”卢骁打断她，又看向另一个调查员，“李梦希的母亲现在状况怎么样？”
“唉，一开始情绪很激动，现在稍微好些，不过也一直在哭，眼泪就没停过。”
“我记得她妈妈8号那天就来过我们这儿，说跟女儿打电话打不通。”
众人一听，无不唏嘘。
李梦希的母亲年近五十，这是她唯一的女儿，李梦希出生单亲家庭，家境普通，妈妈早年下岗，就在冰江实验中学后面的一条街开了一间小卖部，每天起早贪黑，就这么含辛茹苦地拉扯着女儿长大，李梦希自身也很争气，考上了名牌大学，毕业后步入社会也会成为一名优秀的独立女性，一切的轨迹都向着美好的未来驶去。
然而她的生命永远定格在20岁之前，死在了花一样的年纪，死后还被冻在冰箱里，与极致的寒冷为伴。
死亡与苦寒一边折磨着已死之人，另一边也同样折磨着深爱她的母亲。
对于活人与死人而言，这是最为残酷最为痛心的双重酷刑。
会议结束后，江照卿又被卢骁单独喊到办公室训话。
“江照卿，记住你自己的身份，你现在只是辅助人员，做好你该做的事情，你还想像八年前那次一样一停职就是三年吗？你要是再闹出事儿，工作都别要了”
“整理好你的文档，把内勤工作做扎实了，别成天胡思乱想。”
“你一个女孩子，就安分守己做好自己的工作，安安稳稳地混到退休多好。”
劈头盖脸的十分钟训教，耳朵都听出茧了，江照卿忍着一肚子火气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门口，门才推开一道缝隙儿，就又撞见两个同事在那儿聊自己——
“她很厉害的，当年那一批调查员里的佼佼者，可惜岗位没坐稳一年，就跟一个男同事在办公室起了口角，还打起来了，把那个男的揍得半死不活，可凶悍了，就为了这事儿，她被停职了三年，回来后就被降级成了辅助人员。”
“可是她平常脾气挺好的呀，相处起来也轻松，就为了口角之争把人暴揍一顿？”
“这我就不知道了，卢队应该比我们清楚。”
“这样看来她只当一个区区内勤辅助肯定不甘心啊。”
握在门把手上的手缓缓松开来。
江照卿旋身望向长廊尽头，窗外广袤的夜色一览无遗。
整座城市看似一片灯火辉煌，拨开云雾，又有几分清明？
硝烟弥漫也好，暗藏诡谲也罢，有人还活着，而有人已经死了。
——是呀，她确实很不甘心。
-
晚上九点，棠愿推开家门时，棠家父母正肩并肩坐在电视机前，收看一档有关分析犯罪案件的节目——罪案之家。
棠愿知道，每个星期这个时间点，他们都会准时打开电视机，风雨无阻，平常节目会播放一些有关儿童失踪、妇女拐卖等案件，极少出现什么震惊全国的恶性案件。
罪案之家一直不温不火，收视率很一般，不过今天很特别，这档平常只播放半个小时的节目百年难得一遇地延长了时间，而且收视率爆棚。
节目组甚至多安排了两位专家，跟着主持人一起分析这前后脚接连发生的两起凶杀案，论诡异惊悚程度甚至不亚于都市传说，霸榜热搜高位，爆红多日仍热度不减。
“根据音乐教堂现场的学生提供的线索，一位女学生先发现了一张旧照片，在该照片的位置又发现了那具尸体。”
“所以很有可能凶手将尸体埋进土里后，露出了尸体的一节手指，最后将旧照片放在上面。”
“将尸体完整地掩埋好是正常凶手都会做的，可为什么要露出一节手指，还要留下一张旧照片？就好像是为了让人更容易发现尸体一样，而且凶手大费周章地将尸体埋到冰江实验中学这么惹人瞩目的地方，真是让人猜不透。”
“这么说难道凶手是故意的吗？还有两位专家刚刚提起的那张旧照片，说实话，我有点好奇，我相信电视机前的各位观众也很想知道，这张照片上到底是什么内容。”
主持人转身看向节目组安排好的大屏幕，介绍道：“其实网上早已流传了出来，大家请看——”
棠家父母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中央的照片，甚至没有察觉到棠愿人已经回来。
像是心有灵犀一般，棠愿脚步放轻，慢慢合上门，不愿意在这种时候打扰到他们夫妻二人。
身后的电视机里传来主持人标准专业的普通话：
“乐生福利院。”
棠愿回到自己的房间，习惯性地坐到书桌前，她喜欢看书，所以棠家父母给她专门打了一整面墙的书柜，堆满了琳琅满目的各类书籍。
嗡嗡嗡——
书桌下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声，棠愿拽开抽屉，用了一股独特的巧劲撬开潜藏在内的暗格——好几种款式各异的手机四稳八方地躺在其中，甚至能瞧见陈旧的老人机和十年前很流行的百事通，还有两部早已停产绝版的品牌手机。
屏幕闪动的那部手机上弹出一条新短信。
棠愿点开消息后轻扫了一眼，神情没有太大波动，仿佛一切都在她的预判之中。
那条短信只有简短的五个字——
“曹天赐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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