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岳朣睁开双眼,剧烈的胸廓起伏提示着她大口的呼吸。
白天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面容艳丽的丫鬟双眸垂泪的样子令旁人心疼,却怎么也掩不住泪光下那狠毒幽怨的小心思,令她胆战心惊,四肢五感传来阵阵刺痛,百剑穿身的恐惧任然萦绕心间。
良久,她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外面守夜的丫鬟听见动静,也掀开纱帘探头进来。
“小姐,你又做噩梦了吗?”她走到桌边,斟了一杯温热的茶水,给岳朣端过去。
岳朣接过茶水,没有喝下,端着杯子,她端详起了眼前的女孩:她不过十四五的样子,梳着双丫髻,不算很大的眼睛下面有些小小的雀斑分布在脸颊上,鼻子倒是小巧可爱,总是笑着的唇张张合合。
“小姐,小姐?”
“啊?”岳朣回过神来,“我没事。”
说罢将依然有些冰凉的茶水一饮而尽。
丫鬟名叫柒桃,她接过岳朣手里的杯子,一边将杯子放回桌上,又返回来拿出帕子给她擦汗,絮絮叨叨的:“小姐,你还说你没事呢,脑门上全是冷汗,是不是又梦见之前的那个可怕的梦境了?”
岳朣笑了笑,任由柒桃给自己擦净额头上的汗珠:“是啊!柒桃大人,你说怎么办呢?”
“小姐可不能这样叫我,我哪里是大人,小姐在柒桃的心里才是大人呢!”柒桃收起帕子,一脸认真的对她说:“奴婢会陪着小姐睡,就守在小姐床边,这样,那些牛鬼蛇神便再也没办法到小姐的梦里欺负小姐,打扰小姐的休息了。”
岳朣闻言,看着柒桃认真的模样,一阵恍惚。
她看着窗棂朦胧照进来的月光映在女孩的身上,心里的滋味无法描述。
所谓的噩梦是另一个她,另一个她过得糊涂的一生
直到意识到被奸人利用,却也晚了。
“小姐?你发什么呆呢?”柒桃看着床上的岳朣,有些嗔怪:“小姐还不休息吗?这眼看着都寅时了,不一会儿都要天亮了。”
“好,”她答应着,“这就睡,你也在软榻上靠一会吧。”
柒桃答应着,给她掖了掖被角。
岳朣闭上眼睛。
休养了约莫一个月,岳朣也渐渐从前世的阴影中走了出来,鲜少再做噩梦了。
寒冷的冬天渐渐过去,三月悄无声息的来了。
岳朣在桌前单手撑着下颌,百无聊赖的倒茶水喝。
按照柒桃的说法,前些日子,她在河边与景木起了争执,一时不慎掉下了水。
寒冬腊月的,景木虽然将她救了上来,但两个人双双病倒,她身为女子,身子弱些,整整烧了三天才醒,险些没将命搭进去。
从此,老爷就对她下了禁足令:一则让她好好养养身体,二则让她断了对景木的念头。
“小姐,春天眼看着就要到了,按照府里的规矩,今日盛绸庄会送来一些料子供府里的夫人还有小姐挑选,一会儿就到了,咱们去看看吗?”
“料子?”岳朣觉得无聊,索性起身在软榻上躺下,手里随意翻着未看完的书:“好啊,好歹是个消遣呢!”
“好的,那我就去安排了。”
柒桃笑着答应了,将冷掉的茶水换了一杯,递至她跟前。
她摆摆手说不喝了,柒桃才转身告退,去安排相关的事宜了。
柒桃是个好丫头,进来之后由于长相不是那么出众,被安排着天天守夜。
她也不说,只是每天数着星星,默默的陪在岳朣身边。
前世,是因为某次刺客来袭,柒桃拼了命护住她,因此自己却受了很重的伤,养了很一段时间才好。
岳朣虽然跋扈,却也知恩,于是将她调至自己身边,贴身侍奉。
后来才知道,一直以来关于自己的情报都是那之前的贴身婢女传出去。
所以刺客才能那么准确的知道她的信息,所以前世的那么多的决策才会被提前知晓。
可恨她瞎了眼,一直都养了一只白眼狼。
至此,在醒来之后,岳朣反应过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利索的寻了借口,让父亲把那丫鬟调至了浣洗房,把柒桃调来贴身侍奉。
不过...岳朣合上书,闭上眼睛假寐,脑子却转的飞快。
现如今虽然在十六岁这个年纪重新活了过来,但前世那些事情还是在发展,而且自己现在不能出门,对于那些事情的走向也不甚了解,还是得想想办法。
另外,经过那些腌臜的事情,岳朣深深的体会到,对于安全的重要性。
首当其冲,那丫鬟必须得赶紧的解决掉。
主意打定,岳朣睁开眼睛,在镜台前重新梳妆了一番。
今天是她禁足令的最后一天,岳朣打算去找父亲撒个娇,找个由头好换取自己出门的机会。
“小姐,那盛绸庄的料子送来了,让奴婢为你重新梳妆一下,就可以过去了。”
岳朣正想着寻个什么理由比较合适,柒桃亮亮的总是带着笑意的声音便从门口传了进来。
她狡黠一笑,理由这不来了嘛!
“小姐,小姐,让我进去,狗奴才,打翻了小姐最爱喝的汤,你看小姐是罚你还是罚我?”
对着镜子,岳朣细细的比着簪子选了半天,终于选定了一根洁白的白玉簪子,圆润洁净,是她爹爹前些年送她的生辰礼物。
门外却模模糊糊传来女子尖细的声音,听的并不真切,岳朣皱起眉头,吩咐柒桃:“柒桃,去看看怎么回事。”
“是,小姐。”柒桃点头,便转身出去了。
岳朣满意的左右看了看镜子,回身在桌前坐定,心中对于即将见面的父亲充满了期待,却又有些害怕。
那日,她被百剑穿身后也没落得尸身周全,又被分尸成了好几块丢在各地。死后,她看见了自己残缺的尸块,才发现,无处安放的灵魂飘在旷野,无法安息。
她飘着去边关看了父亲,受到她的牵连,父亲早已被流放,她一直认为凉薄冷淡的父亲,此刻双鬓雪白,穿着囚服蜷缩在单薄的被子里,嘴里一直念着母亲的名字,喃喃道:“阿露,阿露,我对不起你,我没能照顾好朣朣...”
父亲才不到五十啊!
岳朣觉得眼中滞涩,眨眨眼,却没有眼泪。
不管怎样,如今有了机会,一定不能再让这样的事情重演。
暗暗下定决心,岳朣开始盘算要怎么跟父亲开口,不料却被越来越大的女人声音打断思维。
“你个贱婢,以为得了几天小姐宠爱就不得了了吗?我告诉你,小姐只是出于当时情况不得已将我调走,等我回来,你以为你还能风光几天?”
这话语,这声音。可真是打瞌睡遇上了枕头,岳朣的双眼不自觉眯了起来,正想找机会收拾你呢,自己找上门来?
她起身拍了拍裙摆,出了小门一看,那婢女竟然都已经闹到了回廊上,怪不得声音听着大了不少。
茹月这些日子在浣洗房可真是受尽了折磨,洗衣伤手不说,吃穿用度也跟之前差了不少,最重要的是,还会有碎嘴的婆子丫头在角落说她的闲话,靠近去问,还阴阳怪气的说些酸她的话,让她气的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
也不是没有尝试着联系过那人,但是没有用处的她,根本得不到一点回应。
她不甘心,就算是还有一线生机,她都要再博一次。
于是,趁着盛绸庄来送料子的机会,她早早的起身。让送菜的车夫帮忙带了一些鸽子,炖了一瓦罐鸽子雪梨汤,想着给小姐送来。
那可是小姐最爱喝的,小姐如此念旧情的一个人,肯定会心软再把她调回去,从前不管她犯多严重的错,都是这样,小姐从没计较过的,这次也一定一样。
没想到,一个月的时间,院门换了人看守,柒桃还装腔拿势的说要禀报。
这些狗腿子,茹月恨恨地想:等我重获宠爱,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这会看见岳朣从房内出来,她眼睛一亮,连忙站定,将鸽子汤双手呈上,端端正正的跪下,声泪俱下道:“小姐,茹月来晚了。茹月知小姐风寒,最爱喝奴婢炖的鸽子雪梨汤,早早的准备了新鲜的鸽子,从天不亮就开始熬,到如今,总算是有脸来见小姐了。请小姐原谅奴婢这么长时间不来看您,实在是柒桃不让奴婢靠近您啊!”
岳朣听着这话,心里是在惊讶:这当初是怎么能把自己骗得团团转,真是猪油蒙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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