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岳朣点点头,轻轻地坐下后抬头看着小二吩咐:“那就来些糕点和茶水吧,另外多备一份龙井酥,我要带走。”
“好嘞!”小二将雅座的屏风拉好,利落的下了楼。
直到临近晌午,文湘终于匆匆的赶来。
“久等了久等了。实在是这大厨厨艺非常了得,一天不来,我这日流水都得少不少呢。你这是不知道,这生意现如今可难做了。对了,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啊,那天那么正经的让小二传话,我都不知道是怎么了。”还没落座,他便拱手告罪,又动作不停的窸窸窣窣的边说边弄桌面上细碎的糕点渣。
“事情解决了?”岳朣摇头表示没关系,添了一杯新茶给文湘:“喝点水,急什么?”
文湘眼中含笑,心想这丫头真的跟以前不大一样了。
喝完茶水,长舒了一口气才说:“嗐,也不是什么大事,应该算是解决了吧。”
岳朣也微微一笑,“那就好,今天来,是想跟你商量一些事情。”
文湘看她这么正经,也难得坐正了身子:“怎么?有什么事能让你这么认真,又是那小公子的事情吗?”
“自然不是。”岳朣滞了一下,回想起前几天柒桃的话,暗暗的弯了弯嘴角,随即觉得场合不对,清清嗓子说:“是这样的,我想做些生意,然后又不让人知道这生意背后是我,你有什么办法吗?”
“这不难办,只要找到一个面上的人代替你做掌柜的就好,只是这人不太好找,你既要保密,就得找信得过的人,又跟你明面上完全不相识的人。”文湘细细的给岳朣分析。
顺着他的话,岳朣陷入了沉思:
首先信得过的人,就非常少。表面不相识又信得过的人,就更少。在她前一世的记忆中,越到后来,自己的身边几乎有一半的人都是四皇子安插的眼线,一举一动都在掌握,所以她才想培养自己的人手,可这头要怎么开呢。
文湘看看日头,聊的过于投入,都忘了时间已经过了晌午,起身去楼上点了几个菜又回到雅座。
看着面前的女子微微低着头坐在窗前,浅绿色的衣衫被微风吹动,只浅浅施些粉黛就十分明艳,头上只一只绿色的玉簪,配合衣衫的颜色,温润十分。一双柳眉微微的蹙起,手指无意识在杯沿上摩挲,好像是遇上了什么难题一般。
“其实,这事也不算太难,你且先不要着急,打算做什么生意呢?想好了吗?”文湘在她面前坐下。
岳朣抬起头,嘴角微微的扬起来:“想好啦!盛绸庄前些日子去我府上,我看中了一款极为好看的料子,据说是北朝之物,很是稀罕,我本打算和那掌柜谈谈遮蔽生意,如此又不用我出面,也能有些进账。”
说到这里,岳朣又想起两天前盛老板跪在自己面前的样子,扬起的嘴角又放了下来,“只可惜,这生意怕是谈不成了。”
“嗯?”文湘歪歪头:“这是很好的生意啊,你想的也不差,这北朝的物件在南朝越来越受欢迎,应当是很好卖的,怎么做不成呢?”
岳朣叹了口气,将两天前盛亚文所求之事全部告诉给了文湘。
良久,文湘也叹了口气,看着喝茶的岳朣无奈的说:“这也是没有办法,天无绝人之路,慢慢想办法吧。”
一口气喝完杯里的茶水,岳朣抬头看向窗外的风景,很轻很轻的说:“我想帮他,有一些原因,我很想帮他。”
她装过头来对着文湘正色道:“我很想帮他,不因为所谓的善良,为了我自己,我也很想帮他这一把。”
文湘看着眼前的岳朣,女子脸色神色淡淡,但眼睛中透出的光亮很耀眼,那是之前从来不见的坚韧。
一旁的柒桃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有些难过,她看着自家小姐,有一种特别的感受在心里蔓延开来。
“我能知道……”
就在岳朣以为文湘会拒绝的时候,他缓缓地开了口。
“我能知道为什么吗?你所说的为了你自己的原因,我不相信只是因为想要赚些银两,你是相府小姐,不至于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岳朣眨眨眼,将喉咙中涌上的酸涩咽下,她可以说吗?说出来会不会被当成一个疯子?可是这是文湘啊。
沉默半晌,岳朣决定赌一把,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你愿意听一个故事吗?一个很荒谬的故事……不相信也没有关系,因为连我自己,也不敢相信。”
“那是宰相之女,与副相之子门当户对,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那人并不爱她。他口口声声喜欢的是那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乡野女子,可是她不在意,她依旧对他爱的发疯,甚至不惜得到他,跟人面兽心的皇子合作,做了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
“最后落得悲惨的境地,她也并不后悔,再来一次的话,她还是会爱他,还是会为了那份爱做一些不理智的事情。”
“那是潮湿阴冷的地牢最深处,被绑在木架上,沾了盐水的皮鞭打在身上并不好受,可她求死不能。”
“不知道日子过了多久,一群黑衣男人迅速的从出口过来,低低的说了些什么,随即,她被放了下来。”
“她无力的从架上坠了下来,两个男人拖着她就往外走,她软软的在地上任由他们拖动,感受不到疼痛,麻木的感受蔓延上心脏。”
“终于,她又见到了阳光,仰面被放在一片宽阔的草地上,嘴里被塞上布团,几个男人沉默的举起剑,齐齐刺向她的身体,她痛的想死,可她死不了。”
“每一次她要晕过去的时候,就会被刺痛痛醒,她无声的流下眼泪,却没有人能救她。”“后来,她的身上有了很多的伤口,并不致命,然后那群男人迅速的将绳索套在她的脖颈,双手和双脚上,随后,将绳索的另一头绑在马上,翻身上马。”
“她想,终于,终于可以解脱了吗?”
她喉头哽了一下,流出两行清泪,努力平稳着自己的情绪。
一旁的柒桃早已捂着嘴满脸泪水,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岳朣调整好呼吸,轻轻的笑了起来:“那是我的前世,我不知道这到底是一个警示我的梦,还是我真的经历过这一世,上天垂帘我又活过来,我非常恨那位皇子,到最后我爱的男人也并没有活下来,你不知道……”
“你不知道,文湘,我有多恨我自己!”
岳朣看向文湘,带着笑意的脸上泪如滂沱。
她不知道这么荒谬的事,谁会相信,可她无人可诉说,也害怕改变身边人的命运,本以为可以平静对待,让自己慢慢筹划对四皇子的复仇。
但盛亚文声声如泣的求助,让她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她实在无法平静对待。
“你……”文湘终于开口出声,声音却不知为何哑了,他又深吸口气,清清嗓子,看着岳朣:“你把这事告诉我,不怕我……”
说到这里,自己不由得扶额笑了,“你就是这样一个人啊,我这是问的什么傻话。”
“那皇子是……”
岳朣垂下眼眸,伸手沾了沾茶水,在桌面一笔一划的写出一个“四”字。
随即蜷缩了手指,收回袖中,不敢抬头看文湘。
任谁听到这样的事,又跟这样一位权势滔天的皇子扯上关系,就算是相信,也不会做些什么的,此时此刻,岳朣心如鼓擂。
文湘看着那桌面稍纵即逝的“四”字,过了一会,才抬头,眼中目光灼灼:“丫头,你这么信任我,我也不想辜负你,你等我三日,我给你想办法,三日后,你到我那后院去,别来这里。”
说罢,文湘起身,摸了摸岳朣的头:“傻丫头,吃些东西,吃完了打起精神,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岳朣的嗓子已经说不出来任何话语,过了好一会,她才平静下来,让柒桃买来了一顶带纱斗笠遮住了脸上和眼睛的痕迹才勉强出了店门,带着包好的糕点急匆匆的回了相府。
自然也就错过了,大厅的角落里,景木若有所思的目光,随着岳朣的身影消失在了街角,
“你都听见了吧?”
“嗯,听见了。”
“你有什么想法吗?”
“你不是都已经决定了吗?”
——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岳朣自从回来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见任何人,直到眼睛的红肿消了才敢去见岳清。
岳清吃着女儿给他带回来的糕点,如何内心感叹暂且不说。
柒桃这几天也异常沉默,只是默默地陪在岳朣的身边,在她发呆的时候给她续上温温的热茶。
这天就是要去找文湘的日子,岳朣起了个大早,又怕出门太早引起怀疑,在房里磨磨蹭蹭了好一会,一会在软榻上看书,一会又在梳妆台前选饰品。
她坐立难安的好不容易捱到了,正和柒桃准备出门,管家东葛急忙跑来。
“小姐,前厅有宫里的人来了,您快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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