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鹿远远望着他,等他走过来了,又变成近近望着他,怎么说呢,心下实是有几分动然,但这姑娘有个毛病,她是个受不住此类“儿女情长”场面的人,见到梁奕元第一反应是意外,接着有点牙酸,再之后脑子里一个画外音开始煞气氛了:他怎么跟鬼打墙似的……
他不会赶飞机来的吧?
他也坐了那艘颠得人能吐胆汁的船吗?
梁奕元是极高兴的,他体力好,走了许久的路也没觉得累。见柴鹿一副撞邪的表情,笑着说,“你可别朝我撒糯米啊?”
被点破心思的柴鹿火速端正好面貌,也没去问你怎么来了,依这么个情景,怕梁奕元丢出一句暧昧的话,把她堵得不知道怎么答。
有一搭没一搭地讲着话,蜻蜓低飞,快下雨了?
梁奕元接住雨丝,柴鹿突然想试试他。她一句话也没说,撒开腿突然跑了起来,细雨挠痒似的迎面浇她身上。
明明几步之遥就有能避雨的大树,柴鹿听到梁奕元说“你跑什么,躲我呢!”她根本没憋住笑,回头看他,后者跟踩了单车的速度一样,堪称奔逸绝尘追过来。柴鹿从小玩这种游戏心就慌,怕被抓。
加上梁奕元真有点要给她颜色瞧瞧的意味,她后背发毛,吓得赶紧一叫,窜得好远。
山都动了。
柴鹿都不晓得自己干嘛笑,可能是刺激好玩,像在过孩童时代,后来她发现梁奕元根本没有用全力追,每次快逮到,就放海,让她再跑开。重复这种幼稚的追逐。
直到柴鹿够不上气儿,猛停下来。
她撑腿喘气,在清澈见底的小溪里看到自己亮晶晶的眼睛——就是有点高兴啊。
梁奕元悠悠走了过来,手比作枪状,虚抵在柴鹿的太阳穴。
他说,“抓住你了。”
“哦。”柴鹿张牙舞爪的“嗯嗯”,“所以呢?”
俨然一副“你能怎么发落我”欠扁模样。
梁奕元一对凤眼盯着她看,像要把人瞧得烧起来,柴鹿很明显地看到他的瞳光向下落了落,她无意识地吞了口唾沫,开始后悔刚才的挑衅。
随即她感觉耳后痒了一下,梁奕元撩开她的头发,捏了她耳垂一把,动作可以说是轻慢,他说,“奖励。”
哪有自己定奖励的?
柴鹿最受不了别人碰那,“好痒啊。”忙拧开他的手,又笑起来。
这女孩也是奇葩,人家都上手调戏了,她还在想:谁输了就挠谁痒痒肉,好小学生的举动,真跌份儿。
雨是太阳雨,只下了小阵子,甚至没引起那小溪的几分波澜,但他们玩得太疯,到处是泥,都不体面了。梁奕元抱过她的相机,柴鹿掬起一捧水给自己洗脸,用力搓了几下,抬眼去看他,睫毛湿着,“我干净了没有?”
梁奕元嗯了一声,柴鹿水哗哗地站起来,昂首要让太阳把自己再晒干些。
把她晒成一个葡萄干吧,葡萄干应该没有烦恼,生活也很简单。
梁奕元学着她的手法给自己洗脸,他干什么都挺帅的,这会儿蹲那自己捣鼓,却像一只没偷到油的耗子。他真的很好说话,柴鹿不知道他对每个露水情人是不是都体贴,几乎是存着作弄他的心思,道,“我做什么,你都要跟,好没有主见,你知道你像谁吗?”
“谁啊?”
梁奕元问。
“小小怪下士。”
正当柴鹿打算介绍一下他的生平的时候,
“在。”梁奕元说,“那灰心星球还会需要我吗,大大怪将军?”
“哈哈哈哈。”柴鹿好像是第一天认识他,怎么有人能和段垣这么像,又帅又傻,她说,“你看过?”
“陪我外甥看的。”梁奕元说,“如果你想看,我也可以陪你。”
“谁现在看这么幼稚的动画?”
“是的。”他搭腔,“您很成熟,大大怪将军。”
“啊。”故意的吧,柴鹿对他说,“住嘴啊。”
有正事在身,一直拍到电池告罄了,天也显出灰蓝色,才跟着农户的牛群往回走去。
问他今晚睡哪,梁奕元说,“定了隔壁镇的一家旅馆。”
柴鹿脑海里浮现出大学三下乡时期,学院给他们定的小旅店,被子焦黄,浴室狭隘,仿佛一个外太空的生存站,纸糊的那种。
也不知是不是抽了,她说,“我那还有间床。”
梁奕元问,“一间?”
柴鹿纠正,“一间房,两张床。”
两张有些硬的床,大概脂肪厚的人睡起来会舒服很多,不然翻身都像在被打。
胜在洁净。
“好。”
可能没过去一秒,梁奕元答应了下来。
“你……”
“你……”
刚几个放学回来的孩童新奇地缠着她们玩,他搡开那几个马达似的小屁孩,对她道,“你先说。”
“等到村子里,就有网了,你可以办公。”
梁奕元笑道,“我可以不办公吗?”
他才下班。
“哦。”柴鹿说,“我以为你是临时来的。”
“是临时。”梁奕元说,“但我不忙,个人时间也不少,如果你愿意占用的话,更多。”
他不醉心应酬,又尤为看重地界,对于男人先“江山”再“裤兜”的那二两事敬谢不敏,工作多久都是选择罢了。
散漫聊着,
“这次的并购项目丢给法务部,那家公司表面功夫做得不错,税务局抽中它稽查,等老半天也没见送过去材料,最后还是专员下场去的。”
“不仅查出来进销异常,还虚报研发费用,几个高管的子孙都在美国英国留学买房,一掷千金,这只是一家中小企业……啧。”
高调如此,做的尽职调查没看出一点马脚?为此他开会重点批评了几个办事不力的负责人,心情却丝毫没被影响,看到柴鹿博文底下的坐标,踏秋似的跟来了。
柴鹿听完,“跟我说这个干嘛?”
“报备生活,”梁奕元说,“要不想听,下次不说了——想骑牛吗?”
他问柴鹿。
梁奕元干什么事都不是脑一热,这次只背个机能包,顺着村民指着的方向找过去的时候,顿觉自己像傻得惊人。
不说还好,柴鹿捂上昨天被撞出来的伤口,感觉这又隐隐作痛了,她说,“我都这样了!”
梁奕元笑了一下,“我带了药。”
“不需要。”柴鹿道,“我涂了囡囡爷爷舂的草药,特别见效。”
她明眸善睐,日光下很舒朗,一点心迹也不往肚子里吞了。
一错不错地瞧着牛群,分明是想坐的,奈何……
胆小。
从小就这德性,前怕狼,后怕虎,恐高恐鬼,畏水畏黑,基本没什么“难度项”在她这能全身而退,但一点也没影响她人菜瘾大……
孩童们打量着这两个走路间隙能插.入一个稻草桩的大人,他们话好多诶,怎么不更贴紧些?
举起一朵红色的花递给长得更漂亮的那个,“大姐姐,这个你有没有?看过没有!我送你吧!”
“是小桃红喔,你可以把它涂在指甲上,涂出来是橙子的颜色。”
“不对!”双马尾反驳道,“是柿子的颜色,比橙子深很多很多!”
却见这几个小豆丁手指都晾着,男男女女,清一色的争奇斗艳,学童里唯一一个戴着眼镜的,扯了一下她们的头发,微微哼一声,示意往右面看去。
“!”
几人登时会意,“大哥哥,我们还有,等下走那——里就能摘!也送给你涂!你不要不开心!”
柴鹿说,“为什么说他不开心?”
答道,“我们猜的呀,他长这么高,也看不到脑袋!老师说了,有好东西要不就都分享出去,要不就自己留着,对一个人特殊对待是孤立!”
盛情难却,到了那块他们还真的择下几多小桃红,雷霆手段让梁奕元涂了上去,现代文明的规则根本不能在这几个皮孩子这里够看,梁奕元被闹得没脾气了,蚊虫叮上来想要抠一抠脸,被死死地把住,他简直失笑。
柴鹿器械沉,改由梁奕元帮她背着,豆丁们要闹了,“我们书包也很重的!哥哥!”
“你孤立姐姐,不对!我们被你一个人孤立了!坏!”
“哦。”梁奕元低下头跟他们吵,看得出他倒是很喜欢孩子,特别是小女孩,他说,“特殊就一定是孤立吗。”
这下激发他们思考了,半晌讷讷道,“喜欢、也、也可以……”
柴鹿惊得要捂他们嘴。
“哦,这样啊。”梁奕元闷笑着“嗯”了一声,拽拽的,“我也学会了。”
回家的路很长,到后来她们走累了,把着梁奕元的裤管闹腾。梁奕元抱起一个,让她跨坐在自己肩上省力。跟草一样高的小屁孩即刻叽叽喳喳了,无赖地撒开手,我也要我也要我也要我也要坐高高,混乱之际,他说可以,跟小孩们商量道,“但我们来做一个交易吧。”
小孩们说,“什么是交易?能吃吗好吃吗,甜的苦的酸的?”
“不能。”制止一个开始吮手指的馋丫头,后者被他严厉的举动气哭,“哇!你干嘛管我!”
梁奕元保证自己只是没笑而已,根本不凶。
“你长得好严肃!你是不是什么大官?城里那种会有人抬轿子的大官。”
“当然。”
柴鹿与农户们聊完,折返回来。听梁奕元煞有介事地恐吓,“哥哥在你们这个年纪,是纪律委员。”
“啊?”她们面面相觑,“天啊,你也太逊了吧?而且我们最讨厌的就是纪律委员!”
好了,发现话题被带跑,“哥哥让你们‘坐高高’,条件是骑一下牛,怎样?”
“哪一头?!”
溪涧清流,柴鹿这次没有摔。挑了性情最是温顺的一只,扶着骑上去的时候,晃荡荡的起伏感令她特别新奇,直直地渡过小河时,牯牛格外小心慢走,好有灵性,她几乎是收不住笑,又惊又喜地去看梁奕元。
他的手握着肩上女孩的小腿,也笑着,对她说,“看路。”
“哦,好!”
柴鹿平衡好身体,心里怪怪的,忽然手抓哪都不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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