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缜去采买物资时,路过首饰摊,突然想到什么,伫立原地。
卖首饰的摊主说话时呵出一口白气:“公子,来看看吗?这些全是淮平最受欢迎的样式,耳环、项链、手链,夫人小姐们都爱戴。”
邵缜走了过来,目光在小摊车上扫视。
“公子是给夫人挑选的吗?”
“我尚未成亲。”
摊主笑了笑,一副了然的样子:“那就是给心怡的女子挑选的。”
邵缜没有反驳。
他挑了个圆润饱满的珍珠耳环:“我就要这个了。”
送耳环实属亲密之举。
邵缜将耳环妥善放在衣襟里,一转身,就见一道倩影,此刻正不可置信地盯着他。
邵缜第一次见她把自己弄得那么狼狈,发髻上没有珠钗,也没有戴耳环,像是逃荒来的,脸上甚至还有污渍。
即便如此,也难掩清丽之姿,又因常年身居高位,亦有几分雍容华贵。
“阿缜!”
曾经的青梅竹马及未婚妻,如今的皇后娘娘,岑雪宁见到他,目露惊喜:“你也在这里,太好了!”
*
晚晚正在写私塾先生的招募信,小人参突然发出了尖锐暴鸣:“不好了!邵缜和岑雪宁碰上了!”
墨汁晕开。
晚晚惋惜又一张作废,脑子还没转回来:“岑雪宁是谁啊?”
“就是这个世界的女主啊。”小人参急得团团转,“邵缜跟岑雪宁碰上了,就离跟皇帝碰上不远了,到时候皇帝吃醋,会直接杀了邵缜的!”
不是?
他们小两口的事,干嘛牵扯到无辜的邵缜啊?早知道今天就不让邵缜出门了。
晚晚根据小人参的导航,匆匆忙忙往镇里去。
*
客栈里。
岑雪宁遇到昔日护她敬她的前未婚夫,再想到在深宫遭受到的委屈,顿时泪如雨下。
“他曾许诺一生一世一双人,到头来三宫六院皆是佳人。”岑雪宁哭得梨花带雨,“我与他大吵了一架,一时气不过,就跑出宫。”
邵缜不知道怎么安慰,只默默地给她添上了一杯茶。
岑雪宁喝了一口后又哽咽道:“他竟不来寻我。”
听她的抱怨时,邵缜开始出神,他想到了晚晚此刻,肯定是披着暖和的披风,脚边染着炭火,桌上放着零嘴,专心致志地写字——她打算多招点先生来,真心想把私塾办好。
晚晚还说,等他回去还要给她修改下招募书。
“……阿缜?阿缜?”岑雪宁喊了两声,见他不应,搭着他的肩膀摇了摇,等到邵缜回神后,她略带不满地道,“你在想什么?”
邵缜:“无事。”
“邵家的事,我很抱歉。”岑雪宁低垂下眼,睫毛湿润,“我也跟他求过情,但是他不听我的。他总是这样,独断专横。”
“你也是身不由己,我未曾怪你。”
邵缜将一盘芙蓉糕挪到她面前,“你试试这糕点,跟你吃过的味道不同,但也很好吃。”
岑雪宁取了块放在嘴里,开始细品:“果然好吃!我看宫里的御厨手艺还不如这家店的。”
邵缜的视线落在芙蓉糕上,又开始走神。
晚晚的木奄子,好像也要吃完了,待会儿要再买点,一并带回家。
岑雪宁突然惊呼一声,拉回来他的思绪。
她正望向客栈门外,难以置信。
邵缜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气宇不凡的男子正目光沉沉地看向这边。
——当今世上最尊贵的人。
庶民不可直视天颜,但他又好似微服出访,正犹豫间,皇帝已经走过来,并没有看他,而是对着他旁边的女子说。
“雪宁,闹够了吗?”
岑雪宁:“你怎么找到我的?”
“你以为你这一路,为什么一帆风顺?朕早就派人跟着你秘密保护。”皇帝终于把视线落在邵缜身上,“你出宫,就是为了他?”
岑雪宁闹了脾气,偏过头去:“与你何干!没了我,你还有很多的女人。”
皇帝没有解释,目光阴沉沉地落在邵缜身上:“你就是前任吏部侍郎的儿子?”
他认出来了。
邵缜立刻行礼,跪在地上,不卑不亢:“回陛下,是。”
不知不觉,客栈的人已经被皇帝带来的亲卫清空。
皇帝盯着他,语气中透着的恶意难以遮掩:“你的父亲是个贪官,搜刮民脂民膏,你也投机取巧,怀里揣着的是什么?”
邵缜低头,才发现自己买的耳环竟在躬身时掉出来了。
“回陛下,是草民买的耳环。”
“一口一个草民,分明是野心昭昭。”皇帝的声音浸了冰,“已经云泥之别,还在企图肖想。”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皇帝早就想斩草除根,如果他在,那父亲留下的寒门势力也会拧成一股绳,对皇权世族形成威胁。
此刻借由私会皇后的名义,除了他。
邵缜越想,心越沉。
他怕是回不去了,晚晚会难过吗?
“陛下,这个耳环是邵缜送给我的!”
他好像听到了晚晚的声音。
皇帝回头,见一女子拦在门外,相貌并不精致,但眉宇间拢着慈悯之色,乌发雪肤,又好似山间窜出来误入人间的精怪。
未染尘世的浊气,独树一帜的清新。
太过奇异的气质了。
皇帝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你是何人?”
在皇帝的示意下,晚晚被放了进来,没有跪他,站他面前,眼神没有丝毫惧意。
“我是宁晚晚,安县人士。”
“大胆!见到陛下为何不跪?”有亲卫呵斥。
晚晚笑:“如何能跪?”
纵使是九五至尊,神又如何跪人。
皇帝只觉得她在挑战他的权威,当即脸色一沉:“如何不能跪?”
晚晚歪了歪头,察觉了他隐藏的怒意,不作辩驳,微微屈膝。
“刺啦——”
天空中划过一道闪电。
冬雷罕见,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岑雪宁也是惊得躲在皇帝怀里。
皇帝大为震惊,那雷近在咫尺,仿佛神明震怒,预先警告。
再看眼前的女子,不似寻常人。
皇帝勉力使自己的神色维持平静:“你不必跪。”
晚晚直起身,乌云散去,天色恢复正常,好似刚才的那道雷只是幻觉。
“国师曾预言,民间有一女子,身负气运,可助国运昌盛,宁小姐气度非凡,不如随朕回宫,共创天平盛世。”
皇帝并没有被刚才的异象劝阻,反而勾起了好奇心,面露温和笑意地邀请。
晚晚笑:“不。”
皇帝:“……”
怒火又烧起来了。
她怎么敢拒绝一国之君?
“宁姑娘不愿意为国尽忠、为民效力?”皇帝很擅长道德绑架。
“为国尽忠、为民效力的人可活不长。”晚晚意有所指,“陛下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和邵缜就先走一步了,你和皇后慢聊。”
“宁姑娘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皇帝皮笑肉不笑。
晚晚皱眉:“你当如何?”
天空闷雷轰鸣,乌云再度聚在了一起。
皇帝面不改色:“不如留下一起用膳。”
气氛凝滞。
“陛下。”岑雪宁抓着他的胳膊,似是怕晚晚怕得紧,“您就让她走吧。”
晚晚耐心纠正:“是我和邵缜一起走。”见他脸色不虞,晚晚随意给了个台阶:“陛下宅心仁厚,想必不会为难普通百姓。”
再僵持下去,有损颜面,宁晚晚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什么底细。
皇帝顺着台阶下:“宁姑娘请便。”
“多谢陛下。”晚晚弯下腰,捡起耳环,拉上邵缜,不急不缓地往门外走去。
待他们走后,皇帝道:“此雷云甚是妖异,张统领,你带人去跟着这名女子,看看是什么来头。”
*
晚晚拉着邵缜越走越快。
邵缜任由她拉着,心里满腔疑惑无从发问,他怕一发问,就回不到原点了。
小人参:“看样子危机度过了,但是你的身份也暴露了,为了避免影响,你还是尽快抽离这个世界,到时候他们会自然而然忘记你,记忆也会自动补全。”
晚晚没想到任务会突然完成,就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心里,忽然有一天挪开后,有种做梦似的恍惚感。
邵缜:“有人跟着我们。”
晚晚知道他会武功:“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摆脱他们?”
“失礼。”邵缜抱起晚晚,几下飞跃,晚晚惊呼一声,连忙挽住他的脖颈。
半柱香后,邵缜放下了她:“甩掉了。”
任务解决,晚晚盯着他,叹了口气:“快到离别了,我还真有点舍不得了。”
“你说什么?”
晚晚伸手遮住了他的眼睛,将耳环放回了他的衣服里,轻声道:“邵缜,再见了。”
邵缜的意识坠入了迷雾里。
整个世界开始抹平晚晚来过的痕迹,她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转而用本该进行的轨迹记忆来替代。
晚晚踩在湿润的土地上,一步一步慢慢远去。
除了时间流逝,邵缜还活着,一切都没有发生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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