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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离群雁

华星骤亮,月上林梢。风里吹来暖春的气息。

林惊鹊深吸一口气,徐徐吐出。湿润的雾如雨水,让她有种自己被天地照拂的错觉。

山高水长路迢迢,青城也好,峨眉也罢,谁也不能阻拦她。

李澄昭在她身旁叽叽喳喳说了一下午竟也不显得疲累,依然是那副兴致勃勃的神情,“你说我们上青城是为了喝酒,可这些牛鼻子老道,不应该不喝酒吗?”

林惊鹊眸色晃在夜色中,像古井泛起微波,“你说的牛鼻子老道,几百年前和你是一家。”

道士们奉老子为尊,而老子姓李名耳,若要细究起来,如此说也无不可。

李澄昭瞪大眼睛,“你这话,莫非我见到姓孔的还要上去说声‘我是孔府君亲’么?”

林惊鹊错开眼,懒散地抻了抻腰。她本就身量纤长,舒展起来像三月刚抽枝的柳条。

“饿么?”

林惊鹊问她。

李澄昭嘴硬,“我不饿。”

她不想被人看出她的窘迫。怎么说她也是锦衣玉食诗书礼乐教养出来的女儿,又岂可轻易暴露自己的弱处。

林惊鹊看一眼天色,假意叹息道:“可惜现在是亥时,若到子时,林中鼠蛇横行,那才是一顿饱餐。”

李澄昭一张脸顿时煞白,顾不得什么风度,连声道:“我饿了我饿了,你有法子么?”

林惊鹊笑眯眯地逗她:“我最爱吃的就是巨瞳蛇,你还是陪我等上片刻吧。”

少女住了嘴,颤着声音努力克服那股从胃涌上来的恶心呕吐感,“好、好吧。”

林惊鹊见好就收,揉揉她脑袋,笑道:“罢了,你在此处等着我,我去找些吃的来。”说着又从怀中掏出两个饼塞到她手里。

“你不饿么?”李澄昭捏着手里的饼,愣愣地问她。

“捱过很长一段时间的饿,后来就渐渐感受不到饿的滋味了。”

这话说得淡然,李澄昭却由衷地感到心疼,她本想说些什么,林惊鹊却截住她的话,“打住,我没你想象的那么惨。”

说罢她四处观望了番,随后径直朝着林上掠身,两下借力消失在密林中。

月华如霰,高远的夜幕像一张极大的轻纱,细细密密地笼着月亮这块白玉,风中恍若传来远歌。

有人踏月携伞而来。

李澄昭听到动静,回头。

月下静立着一名白衣女子。

她原本以为林惊鹊已经美得足够动人,天下这样的绝色屈指可数。

可她今日一连见了两个。

白衣女人站在树下,怀中抱着一把老旧褪色的红伞。冷似新月的眉眼间结着化不开的悲戚。

明明是晚春,诸芳都开到荼蘼的时节,女人一张脸却白得像难以消融的雪。

李澄昭见这陌生女人忽然出现,将手中饼掰了一半递给她,“你也迷路了么?”

“也?”

女人重复了一遍她的话,神情冷淡。

李澄昭接着她的话继续说:“是啊,我有个同伴现在找吃的去了,她认得路,我们可以一起离开。”

女人摇头,不欲多言。

众生各负因果,行了苦事,自然有苦果。

而这苦果,也当然由她来承担。

“要下雨了。”

她把伞留在原地,瞳孔中的悲伤比雨先一步落下来。

李澄昭不会看星象,却也依言收下伞。

她还想多问,忽闻林中一阵树倒叶摧的动静。面前女人神色一变,匆匆说完“不要告诉她有人来过”后便回身轻点足尖,消失在山雾深处。

*

林惊鹊本想打两只鸟回去烤着吃,却忘了现在是青城多雨的时节,晚间尤甚,是以山林中鸟兽不常在夜晚走动。

她正打算去临近的溪流中找找,无意间听见林中传来低低的哀鸣声。

听上去像是受了伤。

她随手折下一根树枝,去掉多余的枝叶后用其拨开面前的杂草,果不其然见到树根处靠着两只交颈缠绵的白额雁。

林惊鹊又仔细观察一番,发现这两只白额雁一大一小,大的那只眼尖细长,长颈宽喙,是公雁无疑。在它身旁不住哀鸣的那一只短颈窄喙,则显然是只母雁。

每年秋分后,雁群都要向南飞越千山过冬,待到次年春分才会启程北归。

况且川南多高山,雁群难以成行。

这两只雁是怎么沦落到此处的?

林惊鹊试着走近了些,较小些的母雁目露凶光,不住地扇动翅膀,喉咙中也发出短促低沉的警告。

她无奈,只得扔掉手中的树枝蹲在原地,等母雁眼中敌意减弱了些许才慢慢靠过去。

甫一接近她就闻到一缕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原来是公雁的腹部受了伤,伤口长长一道,血将附近灰白的冬羽浸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于此,她先前的猜测得到证实。

这两只雁是受了伤,不愿拖累雁群自愿离群的。

并且极大可能是公雁脱队在前,母雁跟随在后。

大雁是极其忠贞痴情的鸟,一只死了,另一只也绝对不肯独活。

看伤口,公雁已经因失血死去多时。而母雁张开了翅膀,将公雁牢牢地庇在翅下。

竟连死也不肯放手么?

林惊鹊沉沉地叹气,看向母雁,“你想我杀了你,却怕死后它的尸身受辱是么?”

母雁不通人言,却察觉出眼前这人身上并没有猎户常有的血腥味或者煞气。它慢慢低下了头,将那截柔软纤长的脖颈拱手送至林惊鹊面前。

这是求死的意思。

林惊鹊静静地看着这对雁,片刻后将手放了上去。

她本不被允许做这种事。

等到手中的尸体渐渐没了余温她才如梦初醒,用力挥出一掌,将周围的杂草清开。又找来先前的棍子挑了个土松处挖出一个小坑来,将两只雁郑重地移了进去。

封好土后她尤嫌不够,撕下窄窄一条衣角系在封土旁立着的树棍上,红幡新墓,明亮的月光下格外凄清。

今夜怕是吃不到什么好东西了。

她拍拍手上的土,起身三两下跃回李澄昭身边。这小娘子手上不知从哪捡来一把伞,呆呆地靠着树,看背影快要昏睡过去。

月到中天,确实已近子时。

她走上前,用手肘碰了碰李澄昭。

少女猛地回头,倒把她吓一跳。

“怎么?见到是我很惊讶?”

李澄昭拍拍胸口,将红伞塞到她手里,“我刚刚在这附近等你,在不远的树下捡到了这把伞,看这天色像是要下雨,咱们带着吧。”

林惊鹊接过这把伞,笑而不语。李澄昭被她看着也毫不心虚,反问她:“你不是去找吃的了吗,结果如何?”

“如你所见,我们真的只能吃蛇鼠了。”林惊鹊朝她摊开手,手里除了一把红伞空空如也。

李澄昭的脸又唰地变白。

林惊鹊打了个哈欠,没等李澄昭同意就拎起她的衣领,旋身飞上离她们最近的一棵樟树。

这棵树有合抱之粗,虬结蔓生着许多分杈枝干,向上延展,最细的枝条也有数寸之粗。

李澄昭不意她突然动作,闭着眼大叫:“你不要乱来啊啊啊啊!”

林惊鹊被吵得耳朵疼,将她放在一条够粗的树干后就去了另一棵树上。

“别吵了,今晚暂且睡树上。明天就能睡上床了。”林惊鹊拍拍耳朵,用随身带的发带将红伞牢牢地系在树上。

李澄昭还是心有余悸,听她这么说疑惑地“嗯”一声,却始终不敢安心睡下。

“我睡不着。”

过了片刻,从一旁传来少女惴惴不安的声音。

林惊鹊睁开眼睛,望着头顶浓密的树荫,脑中闪过许许多多的往事。

最终,她问李澄昭:“你就不想知道我们是去喝什么酒?”

李澄昭慢慢地安定下来,习惯树枝粗糙的质感后,倒别有一番滋味。家中金床玉榻又如何,不及这山野间的粗树野枝千分之一。这一刻她的心中陡然升起无边豪情,大笑道:“管它什么酒,有得喝就已足够。”

林惊鹊笑得像只狐狸,“我们啊,是去喝喜酒。”

喜酒?

李澄昭喝过别人的喜酒,家中兄长成亲时宾客往来,母亲父亲有自己的事要操心,顾不上她。

“这么个荒无人烟的山,能有哪门子喜酒喝。”

不是她不相信林惊鹊,而是她们两人现在的处境实在有些诡异。

深山老林,月到中天。

方圆十里没有半点人烟。

林惊鹊慢慢悠悠地反驳她:“脚下有路,怎么能算是偏僻呢。”

语气懒散,充斥着睡意。

李澄昭对她的淡然升起由衷敬意。仿佛所有困难都是睡醒之后才要面对的事情。

又听见林惊鹊困得有点模糊的声音:“这场婚事,是青城和峨眉的婚事。”

青城她知道,是西南道庭所在;而峨眉么,她也不陌生。朝庭每年都会加封以显天恩荣宠。

两山分属道佛,青城道士的规矩她不清楚,但峨眉弟子不是不能嫁娶的么?

林惊鹊像是知道她的疑问,话中含着显而易见的笑意,“你不知道,青城的少掌门呢,和峨眉的首徒是一对神仙眷侣。”

“神仙眷侣?”

这勾起了李澄昭的好奇心,道士和和尚,做哪门子的神仙眷侣?

林惊鹊随手折下一根树枝,那股浓烈的樟香让她清醒不少。她“嗯”声,又长久地沉默着,似乎在思考这个西南武林众所周知而在更远的地方显得离奇的故事,要从哪一段讲起。

“这要从,‘织锦堂’开始讲起。”

最终,她选择回到那关键的一天。

*

夜色沉沉,山中各处都已安歇。

一道惊鸿白影掠过低墙,向曲折长廊一跃,如雁轻过湖面。

不待她站定,胸中已传来摧心之痛。

然而然而,

这样的痛对她来说反而是一种短暂的解脱。

只有一饮这鸩酒,才好一浇她心中烧了三年的痛火。

她几乎要站不住,却依然沉默,脸上带着痛苦快然的病态笑容。

所谓痛快,是要以痛为药,才好在漫长的反刍中感受到那怆然而满足的快意。

“既然后悔,何不说清一切。”

灰袍束冠的人从廊下转出来,眉如漆眼似潭。

与之相比,方待霜沾了泥的白衫简直算衣衫不整。

王明苍将手中的伤药递给她,一张脸像高台上端坐的神像,冷漠精致,又带点不近凡尘的高傲。

方待霜颔首接过她的药,勉力一笑:“我从来不后悔,否则便不会站在此处同你对话。”

“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正如你决定弃丹学剑,为此在思过崖面壁两年也不肯回心转意。这天下没有什么能阻挡我。”

王明苍静静地看着她,并不戳穿这个谎言。

神像冰冷,无心思索来自人间的呼唤。

因为人间本与她们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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