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这消息如风过境,该听到的人都听到了,虞素韵当然也听到了,她已在整兵,随时会挥兵出战,听到这件事,细细问了,又让徐嘉业把为虞霁初参谋的册子给她看。
看过后没再过问多的,只是嘱咐徐嘉业和工部尚书:“她还年轻,要是只顾往前冲,你们这些叔伯们要记得给她拽拽缰绳。”
徐嘉业半礼笑道:“少尹聪慧,也让老臣们知道后生可畏。摄政放心,臣等定会做好分内事。”
虞素韵对这个回答颇为满意,笑了笑。
朝堂上的事,她不太忧心,大不了就是宗室和朝臣联合拥立新君,她们虞家女人,要是一开始就愚忠,也走不到今天。你立就是,收拾完外边,转头就回来血洗朝堂。
背信弃义的人,就要做好死的准备。
要是安分等她回来,她会给小皇帝一个体面的死法,也不会大动当前的朝堂众臣,大家最好都心知肚明平稳过渡。
到了后宫,她与文太后对坐而食,不留宫人伺候。
“今天菜不错,食物就该吃现做的,要是当皇帝连这点都被掣肘,这个礼就该废了。”
“离经叛道,皇帝要是随心所欲,一口冷一口热,又辛又辣也不忌口,那是不保重龙体,给奸人可乘之机。”
“人食五谷,也没见哪位先帝好好吃饭羽化登仙的。”
文婉笑了,她给虞素韵布菜,搁下筷子擦手:“留下我,你不怕我兴风作浪?我可是太后,立新君的事经我这,可是名正言顺。”
“看你怎么选,选当亡国的太后,还是选做回文婉。在此之前,重申一句,我答应你的事,绝不食言。”
虞素韵答应文婉,只要替她稳住朝堂,归来后,给她新的户籍名册,放她天高任鸟飞。
历朝历代的太后,进了宫就没有走出宫的先例,直到死后被抬出宫。要是国破,要么被虏为新君的玩物,要么被杀,要么殉国。
她曾是想登帝位的女人,当然不甘心被困死在后宫,更何况她还有美菁,她的女儿如今在鹤尾不知过着什么日子,她想和女儿在一起。
上天对她不薄了,她遇到的是虞素韵。
被母亲思念的蔡美菁收到了裴绥昭托人带给她的信,信上的字不多,说了两件事,一是虞素宁不久后要主持编纂字典,字典会以一种全新的注音形式统一字的标准化读音,也会统一字的释义。
编纂字典需要文学功底深厚的人,作为公主长大,从小受太师教导的她要是自信能上,就去自荐。
再有,裴绥昭推荐她写话本排话剧,信中讲述了话剧的具体形式,并告诫她,一开始写,最好不要和国家大事沾边,要排些人们爱看的。随后附上了一出剧的话本,这个话本,蔡美菁读明白了,是借由表面讲情爱,实际在批判把女子困于后宅的那根枷锁。
她懂了,也找到方向了,不由得头一回放肆哈哈大笑,吓得在外面晒药的空青连跑带跳跑上楼,而后看到沐浴在一缕阳光中的公主,仿若天仙下凡。
虞素宁回到鹤尾第一件事,检查让荞娘充电的电器是否都还能用,随后把平板和发电机装箱密封,贴上密封条,交由虞军快马加鞭送往裴绥昭手上。
裴绥昭不可能去贲兴,而獠蛮也不可能过昭关,于是她们约在了飞瀑峡,水上。到了昭关,裴绥昭先问黄铃杂交水稻的进展,黄铃拿出第三代种子给她看,说要春播后才知道具体状况。
随后黄铃带她去了白蜡虫园和蜡烛坊,坊间坐着几十个捻烛芯的女娘,都暗自对她好奇打量。
穿过她们,就是浸蜡成型的地方,方法自然是裴绥昭画图教的。浸蜡池上他们拉了滑轮,方板上挂上烛芯,轮浸二十五次就成型了。看这一块块方板上吊的烛芯,一次能产两百根左右,很不错了。
烛坊仓库里堆满了要发出去的货,黄铃一脸欣喜,语调略高:“正好赶上我们发第一车货,京里和鹤尾我们都要送!”
到外边,她又拿起一根蜡点燃:“您瞧瞧货好不好?”问完似有些忐忑。裴绥昭看蜡烛燃了一会,很肯定地点头:“你们用心了,货很好,会大卖。”黄铃咧嘴笑了,眼眶又红了红,想来从养白蜡虫到出成品,她一路受的压力不小。
虞素韵派在裴绥昭身旁的是鸿胪寺典客署的典客令韦宏,从七品下的官,平时在鸿胪寺管些外邦事务,来客了接待一下,这还是第一次出差。
晚上,黄铃回到家点燃烛,看了一会烛火才拆开接到的两封信,一封摄政的,一封县主的,但是内容出奇一致,让她交代此次跟去的通译,要是对方说到神使一事,不必翻给裴绥昭听。再有,要是獠蛮企图挟持走裴绥昭,要不惜一切代价把人救回。
上次在昭关听虞霁初提起飞瀑峡,裴绥昭以为出昭关就到,其实还弯弯绕绕走了很远,然后,她就看到了让她震撼的美景。
难怪叫飞瀑峡,一左一右两条瀑布奔流而下,身临其境,何其震撼。裴绥昭感叹大自然的同时,也想到了这里的水能充足。
白小卷也是头一回瞧见这样摄人心魄的景色,不由得看痴了,但她还是紧紧握着裴绥昭的衣襟,似是很怕水。
远远看到那头驶来的船,裴绥昭哑然失笑,如果没猜错,应该是打仗时抢的这边的。韦宏他们明显也看出来了,脸上有些尴尬。
还有约百米的距离时,对方停了船,不一会,有人跃下水游了过来,裴绥昭立于船头,看着耳腮边浮显出鱼鳞状皮肤的两人,不免心中哀叫:不是吧,连水里的都没放过!
他们来传话,一方只派一艘船向前,行驶到中间并合。韦宏他们都有些怕獠蛮,对于这个提议,一时各说各的。裴绥昭等了一会,看他们不像是一时半会能商量出结果的,就说:“我只带白小卷过去,剩下的你自己挑人,要快些。”
一说白小卷,黄铃心下一惊,这是个小獠蛮,还是跟在裴绥昭身旁生活了许久的小獠蛮。摄政和县主都没提到白小卷,不知是不在意还是遗漏,她也不了解情况,甚至没听小獠蛮开口说过话。
这小獠蛮会不会已经学会了荆朝话?那样的话,就不能让她跟过去。
“裴娘子,我们去谈正事,白小卷还是留在这头,我会让人看好她。”
说的时候她就密切关注白小卷的神情,一路上如此黏裴绥昭,听到不让跟着,应该多少会闹脾气。但是白小卷好像没听懂,见黄铃盯着她,还歪了歪头,随后仰头看向裴绥昭,一脸天真无邪的孺慕。
“让她跟着我比较好,她有些怕生人。带着她,也是给那边看,我对他们没有恶意。”
这倒是个好理由,韦宏也附和。
两船并排,各自开窗相见,对方领头的是个上嘴唇像鸟喙的男人,他对看到韦宏等人很不满,先说了一串。
通译说:“他们说只与裴娘子谈,有外人他们就不谈。”
“岂有此理……”
裴绥昭打断要发作的官僚,向着对面说:“我朝派出司外邦事务的朝廷命官参与此事,乃是对你们的保障,泱泱大国,一言九鼎。此事关系两边数年共事,不可儿戏。我只是一介平民,略懂些通商开矿事务,我与你们谈,不对等。”
相信先前扣押的人,也是将商人习性展现得淋漓尽致,以致于惹恼了他们。
对面又说了:“你可会全程参与?”
裴绥昭回:“自然,不仅全程参与,谈好后,我还要去矿场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提高锡矿产量。”
她说这话时,鸟喙嘴身侧蒙着面的女子看到黄铃神色微动。
那头闷着商量了一会,同意了。裴绥昭让出主位:“典客令请。”韦宏对她的好感蹭蹭往上涨,也不再客套,摆好笔墨纸砚,开谈。
谈了一天半,天黑就各自退回去,水边安营扎寨很冷,一晚上篝火都不能熄灭,要人轮流守夜。
白小卷睡在裴绥昭身边,忽然听到水边似是传来响动,动动鼻子,她好像闻到了鱼腥味。她悄然起身,静看了一会裴绥昭,发现没醒,这才拿了裴绥昭送她的小刀别在腰间,悄步走出去。
帐篷外的守卫见她无声无响出来,吓一跳,正要问,她捂着腹部扭了扭,守卫懂了,憋笑指向船那头:“去船那边尿,小心别把尾巴毛掉水里弄湿了。”她走后另一个守卫后知后觉发问:“从没听这小獠蛮说过话,不会是个哑巴?”
她这一去去了许久,守卫发觉不对,赶紧举着火把过去寻人。等找到后颇为无奈,小獠蛮的尾巴尖沾到了泥巴,正坐船头搓尾巴毛呢。守卫将她寻回,让她在篝火边把毛烤干了再进去睡,免得把裴娘子冻到了。
前面的时间很多时候都在扯路怎么修,耽搁了,今天差不多要谈完。
韦宏他们虽然不懂开矿,但他们懂争取主动权。太阳快落山时,条款基本敲定,首先是修路的钱和人怎么分,两边关卡怎么设。
再才是分矿,由于当前矿山无法探明有多少储量,就以产出量来分,六四分,大荆占六。
大荆出钱雇佣土泊泥人挖矿,保证其食宿,土泊泥方要保证大荆派驻到矿山的人员安危得到保障,要是出现恶**件甚至流血事件,视为毁约挑衅,大荆绝不会姑息。
大荆则要保证土泊泥的锡制品卖到大荆商道畅通,除契约上成文的条款外,不得再以各种名目收关卡税费。若遇到存心刁难,报官府也没人管,则视为毁约。
商道是獠蛮的小心思,韦宏他们都懂,土泊泥想和大荆通商,锡制品只是试探。来之前摄政就想到了这点,交代他们,若是对方提出来,就详细谈好条款,不得轻视。
契书以两种文字写出来,说是两种文字,獠蛮那边其实说是画图毕竟形象。各自签字盖印,随后,被扣押的荆人都被送了过来,没出现伤残,就是饿得比较厉害。
签定契书,蒙面女人深深看着裴绥昭,忽然说了一句荆朝话:“裴娘子,能否请你单独到船头聊几句?”
黄铃大惊,在裴绥昭没说话前就替她拒绝:“还是不要如此的好,免得双方都多疑。”
裴绥昭没说话,蒙面女人默了默,又问:“裴娘子几时去矿场?”
黄铃噎了一噎,心道,怕是去不了了。裴绥昭只是笑了笑:“该去的时候就会去,期待早日看到你们的锡器。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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