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卷走后,雁归书院和她相熟的伙伴都很低沉,大家都不敢议论。瑶娘回来后说白小卷去了个神秘的地方治病,治好了就回来,这不是骗小孩么,她们这群小女娘都很聪慧,有些事不是别人说就信,有自己的想法。
“我想好了,以后要学医药学。”柳寻瑭说这话的时候,岑知安正一口吃掉她带来的炸豆腐,吞下去后呃呃两声,她虽不聪明,但不至于这个意思都猜不透。柳寻瑭是因为小卷,才生出这么坚定的信念。
她呢,她能为小卷做什么?她问过阿娘许多遍,是谁带走小卷去治病,在哪治。她阿娘根本答不出来。小卷,大概是没了。
思及此,她眼圈一红开始掉眼泪,接着嚎啕大哭:“小卷……小卷……”
两个小女娘哭到伤心处,抱头痛哭,惹哭了一片。家长来领人,彼此面面相觑,神情里也都有哀伤。
她们在书院里寄托哀思,也有人看不惯,那些后来的男学子不仅对白小卷没感情,还对獠蛮非常有敌意,认为岑知安她们是敌我不分。
对此,书院爆发了一场规模不小的口水战,之所以没有斗殴或者械斗,是因为大家心里都很清楚那是底线,谁踩谁滚蛋。
“脑壳疼。”顾齐愈没形象地靠在林枕梧身上,接过韩松娘递来的茶一口饮尽。如今虞素宁不在,幽荧不在,连柴君弈都不在,元老只有她们三个,遇到这种事,只能她们出来镇场面。
她们三个中,韩松娘向来不管这些事,性子软,镇不住。林枕梧,要是林枕梧上,她会把学生都罚去放牛。
真是脑壳疼。
“近日读幽师长留下的书籍,其中有写到辩论赛,你们觉得把这件事拿出来辩论,如何?”
“辩论赛……”顾齐愈呢喃。
“新来的那帮老头子会头一个跳出来反对,如今吵架他们都认为不成体统,怎会赞成当成件正事来办?要是他们反对的辩赢了,胡子都要气歪。且这事,牵涉獠蛮,官府也不会同意光明正大拿出来说。”
林枕梧很冷静,觉得不太可行。
“我觉得可行。”顾齐愈坐正,迎着她们的目光说:“谁说要点名是獠蛮?你我教书育人,与文字为伍,这点春秋笔法还玩不转?”
三人对视一眼,心中思忖,随后都缓缓点头。
蔓君岛上的房屋建起一批,基础生活设施搭建起来。中午吃饭的时候学子们感觉食堂里冷清了许多,像是一下少了许多人。等吃完饭就接到通知,下午放假,最好睡一觉。晚上八点议事堂集合,有要事宣布。
蔓君岛上一开始就用的小时计时制,下午休息时大家都没睡,隐隐感觉到什么的她们都很兴奋。八点,所有人在议事堂集合。
裴绥昭和幽荧站在桌前,示意所有人安静,话还是由裴绥昭来讲:“雁归山的学子们,该说的话来这里之前都说过一遍了,现在我也不赘述。今晚子时,也就是十二点,月宫会准时开启。”
听到这,下面一阵躁动,随后又安静下来。
“现在岛上该走的人都走了,至于你们,若有想退出的,此时此刻是最后的机会。月宫开启,你们可能会在岛上留数年甚至数十年,期间即使能回家探亲,也会有人跟着。
将来成家,另一半会被严格审查。家属来探亲,最多只能到柔鱼岛,即使上柔鱼岛也非常不易。
再有,月宫里有什么,现在谁也不清楚,危险未知,风险不能预估。是否会造成人员伤亡或者生病,都不清楚。
所以,你们要仔仔细细想清楚想明白。现在我不需要你们表态。两个小时留给你们做最后的选择,十点整,我会再来。”
要进月宫的虞军和学子是分开的,虞军那边不需要再次确认,她们来之前就立了军令状,此时打退堂鼓,不被允许。虽然这有些残忍霸道,但虞素韵给出的报酬也足够丰富,够她们每家三代吃喝不愁。
窗外在飘落小雪,裴绥昭此时莫名想抽烟,她问幽荧有没有烟叶,幽荧瞪了她一眼:“小小年纪不学好。”
裴绥昭哈哈笑出声:“我都三十三啦,和老婆孩子都生了,你的冷笑话我礼貌性笑一笑。”
幽荧白她一眼:“在我眼里,你确实还是个孩子。”
“行,小姨,月宫里有危险吗?真的不提前透露下?”裴绥昭嚼着鱿鱼丝,难得放松,有几分痞气。其实现在问也没什么必要了,有危险难道就能不进去?
三十八名学子加上柴君弈,还有元英亲自带领的六十六名虞军,分成六队,在月宫工事前整装待发。
虞栩睢悄悄登岛出现在大家面前,裴绥昭不意外。她就知道,派虞栩睢前往鹤州建军事指挥学院只是个明面上的幌子,月宫开启,虞素韵怎么可能不派最亲信的人过来监督。
“排好队,一个个把手掌按上去,盯着那双兔子眼不要眨眼。”幽荧安排所有人在堑壕面前排队,这些日子裴绥昭经常找不到她,知道她忙得飞起,是字面意思的飞起。好在不负这些飞起,终于到了此时此刻。
“海妖之眼”的眼窝内,所有船只上都开始整肃,各岗位进入严阵以待。官船主船上的悠游站在船头用单筒望远镜不知道在看什么,穆川领着两名官员上前来,轻声问她:“獠蛮船传出的消息,是否确切?”
要是给了希望又是假的,压了这么久的情绪估计会爆发。
悠游收起望远镜,她刚才在看黑缀苦商队主船瞭望台上站着人,这会回神:“做好两手准备。”她也不是全然相信,困了这么多日,没有任何异样,突然说能出去了?
蔓君岛子夜十二点,岛上传来一阵复杂的不似人声的声音,随后“轰隆”几声有规律的巨响,响彻天际。
海妖之眼正午十二点,原本阴郁狂风大浪的眼窝像是活过来了一般,风浪开始没有方向没有规律的向中心旋涌,像是四面八方被眼泪包围了。所有人都以为难逃这一劫时,海底似乎传来一声震响,随后,旋涌逐停,乌云散开,久违的亮光出现在人们眼前。
悠游一群人正在怔愣时,甲板上传来一声响亮的叫喊:“那边!好像有岛屿!”随着他指向的方向,悠游抬起望远镜,看了好一会后递给身边的人,笑道:“都动起来,测方位距离,还要测算一下当下的时节。”
所有人齐声欢呼,向着目标前进。
无咎九个多月,处于语言爆发期,喜欢跟任何看到的人呜呜哇哇,尤其在见到母亲时,恨不得把所有想表达的呜哇给母亲听。喜欢爬来爬去,偶尔试着扶着东西想站起来。对辅食依旧挑剔,喜欢模仿阿蛮的动作和语气,让阿蛮不得不十分注意。
虞霁初从看着她从襁褓中的婴儿到学会翻身,学会坐,开始出牙、认人、吃辅食,现在开始学着说话、行走,时常会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充盈身心。可随后又很失落,裴绥昭错过了她们孩子这么多成长期,她很难过。
“呀呀呀!”无咎见到母亲就很兴奋,努力想站起来,但还是只能爬过去。柔软的地毯让她武力全开,爬着爬着又向着阿蛮去了。
虞霁初轻笑一声:“自从会爬了,醒着就没一刻消停。”
她俩说着无咎的话题,无咎突然往通往外厅的门口爬去,一旁的宫侍赶紧跟着哄:“小祖宗,您要去哪?快回来,殿下在这边。”
无咎完全不理她们,小崽子一样左突右进,快爬到门口时停下,努力仰头对站在她面前的人看去:“啊啊啊呀!”她流着口水热情地打招呼。
来人将她一把抱起,头埋进她怀里呢喃:“无咎……”
听到动静,虞霁初回头,有些不敢相信地眨眼,那是谁抱着无咎?是裴绥昭?
虞颉下的令,让所有人都瞒着虞霁初,一是想给个惊喜,二是怕虞霁初知道了天天惦记着,数着日子算怎么还不回,那样很耗神。
女儿从襁褓里的小迷糊长成会到处爬的小婴儿,裴绥昭五味杂陈,回来后抱着就不肯放下,若不是虞霁初假意嫌弃她身上尘土多,她还不肯放下去洗漱。
“无咎,叫阿娘。”
这实在是新奇的体验,裴绥昭和虞霁初相拥一会,彼此心里踏实了,虞霁初才去沐浴,裴绥昭就坐在床上玩孩子。
如今无咎是阿蛮在带睡,虞霁初不是很忙的时候也亲自带睡,无咎对阿母的床不陌生,但对阿母床上的人很陌生,她坐那歪头看了一会,突然“啊”一声,拿起身边的布偶摔向裴绥昭。
这个动作很像是在赶入侵的人,裴绥昭只感觉到心酸,上前把娃抱住:“是阿娘啊,无咎,我是阿娘。”
无咎被她亲热的气息逗笑,又跟她呜呜啊啊玩起来。
虞霁初身着单薄的丝制睡袍过来,裴绥昭赶紧拿屏风上的斗篷给她罩上:“屋里虽说不冷,你也不能穿这么少。冬天不是有棉睡衣?怎么还穿丝的?”
虞霁初被她气笑,捧起她的脸:“我俩之间只剩孩子可以聊了?”
无咎呼唤她俩过去玩,裴绥昭就那样扭头看着,虞霁初掐她的脸:“去,跟你儿玩去,别跟我面前晃荡。薄情寡义的家伙。”
裴绥昭反应过来了,抵在她颈间哼哼:“要跟你一起玩。”虞霁初不理她,推开她:“先跟你儿玩够了再来和我说话。”
“那哪能玩够啊,孩子一辈子都可以逗着玩。”
“是,你七老八十了,你孩子也五六十了,那时你俩也互相逗着玩。”
“三晚,不,五晚。好不好?”裴绥昭给虞霁初捏着肩,为了跟女儿多相处几晚,狗腿气息十足。
“得让她认认阿娘。”见虞霁初不松口,裴绥昭就差拱进她怀里撒娇了。
虞霁初哪舍得真为难她,轻刮了刮她的脸颊:“依你。”
一家三口玩闹到孩子精疲力竭才睡去,半夜时分,虞霁初被裴绥昭一声惊叫吓醒,宫侍在外厅也听到了,在门口问要不要进去。虞霁初打着手电,憋笑好一会才回:“无事,退下。”
手电是虞霁初从裴绥昭的旧物资中淘出来的,也要充电,不经常用。如今虞素宁在京城呆着,发电机和所有电器都跟着她过来了。
无咎被阿娘的叫声弄得彻底清醒,也不哭,呆呆地坐那,一脸疑惑。她刚才咬的口感是对的,为什么没吸出奶?
裴绥昭捂着胸口颇为无语地看着女儿,见虞霁初憋笑憋到红脸,破罐子破摔:“想笑就笑吧,她不是用奶瓶喝奶,怎么还没戒母乳?”
“母亲和祖母都不让戒这么早,估计最少得一岁后才能开始正式戒。你女儿又不挑,身旁有什么喝什么,这不就喝……”
她说不下去了,抱着无咎闷声笑,裴绥昭摸了摸无咎的脑袋:“就那几颗小米牙还挺有劲,这个习惯可不好。”
无咎懵了一会,肚子又再次提醒她饿了,她咿咿呀呀抗议,裴绥昭只得认命去冲奶粉:“别急别急,马上就好。”
喝到奶的无咎冲阿娘甜甜一笑,裴绥昭被会心一击,立刻忘了先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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