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起吃早餐，悬娘在内心尖叫：谁！这女娘到底哪来的！竟能避过她的耳目直接进入裴家，肯定还见了裴绥昭！要死！真是要死！她脑袋在掉与不掉的边缘！
“哟，头一回见悬娘对人这么关注。”裴绥昭打趣，也是真觉得新奇，悬娘从不会对一个人盯着看很久，此时盯着白银杉已经看了差不多三分钟。
悬娘回过神，破天荒地脸红了。
回到雁归山教书的日子很舒心，盛秀竹、毛缦、苟大双和王柔娘四家都搬到城里来住了，裴绥昭一回来她们就上门递了拜帖和礼物，王柔娘的女儿小宝盖还给裴绥昭画了个饼，让她一定留到夏日，说今年夏日，一定给她种出很好吃的寒瓜。
想起当年那皮厚肉白一点点红瓤的西瓜，裴绥昭笑了。好啊，孩子们都长大了，都在积极长大，很好。
柴君弈去了蔓君岛，时间一长顾齐愈觉出不对味来，人都有些蔫儿。跟裴绥昭汇报工作，说完正事也不说闲话了，裴绥昭问一句答一句。
“新来的学子中可有较为惹眼特别的？”裴绥昭也不怪她，人嘛，总有情绪低落的时候。
可她问完这句，顾齐愈的眼睛亮了：“这回来路上看到各种推车没，有些用上了链条，那个链条，就是宫十七娘弄出来的。你要不要见她？”
宫十七娘就是江东道罗家村的黑脸女娘，罗家村少有的外姓人，如今在鹤尾如鱼得水，对工器学那是相当有天份。一开始来穷得吃百家饭，现在靠自己的天才构思，搞各种发明创造，已经快要在鹤尾买房了。
和十七娘聊了大半天，裴绥昭很欣喜，十七娘对机械的理解是立体的，你给她描述，她脑子里出现的画面和一般人不一样，别人脑子里最多出现张平面草图，她想象出的画面是3D立体图，甚至还能根据思维构画细节，完善到细微末枝的角角落落。
“给你个任务，用你最大的想象和当前的认知，去设计一辆能载人的车，一辆能拉货的车。所谓载人，你可以理解为公共马车，空间上要容纳尽量多的人，结构上要支撑无数趟来回跑。拉货的车也一样，只不过人换成了货。我先不给你任何参照，也不给你讲材质，更不会给你讲需要注意的地方，任你发挥。”
十七娘黢黑的脸上能看出明显的紧张，也看得出来她欲言又止，似乎有许多话要讲。裴绥昭竖起手指“嘘”一声：“不能问，我要看你的原始思维能力。”
“送你份见面礼。”
当初买劳保用品时淘了一件手作工具箱，里面的工具这么些年没用过，但上油保养后应该能跟新的一样。十七娘来之前她就把箱子找出来了，合适的工具就要给最合适使用的人，十七娘做的东西她都看过，值得。
“裴、裴师，这、这太贵重了。”只打开看了一眼，十七娘就不敢再碰，这里面的东西，谁不想要啊。
“贵重的东西才要用在最合适的地方，我相信你会让它们发挥出最大价值。”裴绥昭拎起来递到她面前，她只得双手捧住，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可我要是做不好……”
“做不好不怪你，我知道你尽力了就行。”
东西送出去，裴绥昭多少有点唏嘘，她总觉得还忘了什么，但一时又想不起。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还在想这件事，她当初是因为什么事要去买劳保用品？和人分手？徐遐筠……
“绥昭，我给你读的这本穿越故事你喜欢吗？”
裴绥昭迷迷糊糊听见一个既熟悉又很久没听到显得有些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反手推了推：“云散，不要闹我，我困。”
“绥昭，你看看我是谁。”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垂上，裴绥昭动了动耳朵。嗯？为什么耳朵会动？裴绥昭又感到手上痒痒的，顿时惊醒，低头一看，她的手臂上为什么长满了毛！为什么她变成了九节狼？是看小卷的尾巴看多了？
再侧头一看，徐遐筠为什么变成了一只雪白的雪鸮，眼神看起来好睿智。不是，为什么徐遐筠都变成雪鸮了她还能认出这是徐遐筠？
再一看四周，这白茫茫一片如云朵间的地方又是哪里？好像有些熟悉，不是第一次来了。
“在遂丰，你濒死，是我们的族人救了你，你却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去扶持所谓的人类一族？我们费了多少时间和精力才诞生出完美融合先祖精血的强壮身体，那些清洗掉所谓兽类基因，弱化成人的东西，只配死在我们的征服爪牙之下。
迷途知返的孩子也要做出功绩才配得到原谅，只有将人类死死压在爪牙下为奴，才能得到新的完美融合的机会。
蒙比斯族比獠蛮做得好，他们已经获得了宽恕，重新成为强大的征服者。所谓纯种人类，只配为奴。你走错了路，会有力量来纠正你的错误，教你走回正确的路。你若反抗，将被视为叛徒，终有一天，你也会沦为奴隶。”
“放你的臭狗屁！你不是徐遐筠！”裴绥昭猛不丁挥拳打过去，面前的雪鸮徐遐筠成为烟丝飘散开去。白云开始融化，到处都是窟窿，她奋力奔跑，却在一个跨越间踩中漏洞，跌下云间。
“啊！”
“绥昭，你做梦了吗？”
她没有跌到硬板的地上，而是在柔软的床上惊坐起来，一旁睡得迷迷糊糊的徐遐筠被吵醒，打开灯才看清她满头大汗，赶紧抽出纸巾给她擦汗：“是不是在想你的病情？不要想太多，日有所思，自己吓自己。”
裴绥昭内心极度惊骇，这环境太过真实，她找不到一丝做梦的痕迹，连徐遐筠身上熟悉的香味她都闻得到。
“我，什么病？”
徐遐筠有些担忧地看着她：“你认真的？考我记不记得？医生说是一种罕见的基因突变诱发的脑部囊肿，检测结果出来了，是良性的。你不要想太多，医生说手术之前可能会偶尔产生幻觉，只要手术就好了，成功率是很大的。”
啊？裴绥昭摸摸自己的脑袋：“脑部？不是心脏？”
“你等会，你认真的？不要吓我啊绥昭。”徐遐筠呆了一瞬，找不到裴绥昭开玩笑的痕迹，赶紧找到电话开始翻找医生的联系方式：“你怎么突然……”她说话带了颤音，手指划手机都不太灵活。
裴绥昭却突然感觉这个幻境要消失了，她猛地捉住徐遐筠的手：“你告诉我，如果我真的生病很严重，手术效果不理想，术后很长一段时间没办法正常工作，你会不会嫌弃我？会不会跟我分手？会不会去跟别人抱怨我是累赘？”
徐遐筠眼里涌出豆大的泪珠，用力抱紧她：“绥昭，你在说什么胡话啊绥昭，我是徐遐筠，你是不是把我错当成谁了？你不要吓我啊，快跟我说你在开玩笑！”
裴绥昭抱着她咧开嘴笑了：“如果这不是梦就好了。”
“绥昭！”
梦里和梦外同时响起叫喊声，看到裴绥昭流着泪醒来，瑶娘长舒一口气，拿帕子给她抹掉泪：“吓坏我了，怎么叫也叫不醒，是不是做噩梦？哎哟眼珠子都哭红了。”
裴绥昭一把抱住她：“让我抱一下，一下就好。”
瑶娘给弄得有点脸红，扫了一圈围观的人：“辛芎留下，其她人该干嘛干嘛去。”
瑶娘留下陪裴绥昭好好吃了顿饭，确认她没事后才走，走出一截拍腿，把正事给忘了。要说知道月宫的人，没有不惦记的，自个用不用得着再说，得先把名额排到裴绥昭面前，让她觉得有用处的时候能想到人。
造纸技术，已经到瓶颈了，瑶娘很清楚，这还远远不够，让百姓都用得起的纸，早着哩。便宜又量大的原材料来源不解决，这件事就得一直堵在这。月宫，她听岑稷提过几嘴，具体情形不清楚，但鹤尾常有人悄悄议论，说得神乎其神，让她也动了心思。
“幽荧。”
等幽荧出来后，裴绥昭直接问：“蒙比斯族是什么？你们航海途中遇到过了吗？”
幽荧头一次被打个措手不及，眼里的红光冒了一瞬又消失。幽荧确实很惊讶，因为她们才到罗斐斯，才知道蒙比斯族这群人，裴绥昭怎么就知道了？仔细思量后明白过来，她就知道，任何达成暂时合作的对手随时都有可能背后给你一下，靠不住，真不靠谱。
“蒙比斯族是什么？你从哪听来的？”幽荧反问她，裴绥昭一噎，要把梦到徐遐筠的羞耻事说给幽荧听吗？那个梦太真实了，她还有点心有余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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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与白色交织的海港城，黑缀苦一堆毛茸茸翻身当了主角。
快靠近明珠港的时候悠游和穆川他们就觉得不对劲，从来来往往的船只上发现了端倪，于是联络黑缀苦派人前去打听。
于是情况就成了现在这样，黑缀苦一行是有钱的商旅，每个獠蛮配备一个“人类奴隶”。为免官员习气一时难以改过来。悠游没有让太多官员跟随，只有她和穆川，还有一名九品官和两名侍卫。
黑缀苦那边带上了文墨晖和鱼娘，临要进港前，文墨晖紧急训练毛茸茸们怎么趾高气昂，眼带睥睨，奈何她们一直过得小心翼翼苦巴巴，要突然改变很难，最终也只挑出了六名学得较好的。
“这里仿佛非常富有，每个獠蛮身上都戴有大量黄金饰品，街边店铺和摊贩上卖的东西品种也很丰富，好多都没见过。
你看这地上的路，全是平整的岩石路，我们一路走过来，都没有见过泥巴。阿蕤，你说这里的獠蛮会不会已经解决了兽化病，也掌握了幽荧所说的那个先进科技？”
黑缀苦一边负手大摇大摆走着，一边小声和文墨晖说话。文墨晖没有回她，而是远眺碧蓝的海天一线，突然捏了捏黑缀苦的手臂：“不要看，左前方镶嵌蓝色的石楼上，有个人盯我们很久了。”
这里的房子都是石头砌成，大多主体都是白色，有些墙面会镶嵌颜色鲜艳的岩石，看过去很惹眼。文墨晖怀疑，有颜色是为了区分贵贱，盯着她们看的人，不简单。
黑缀苦心中一紧，努力不往那边看，带着一行人往水果摊去，好些水果她都都没见过，正好探一探。
语言不通，她比划了一番，带金黄纹路的浅绿皮瓜、满身金黄色凸起的大果，如果裴绥昭在这，就能认出这两样，前者和“哈密瓜”类似，后者基本可以确定是菠萝。摊上还有芒果、葡萄、无花果和大橘子。还有几种，就算是裴绥昭来，也会摇头说没见过。
“要很多很多，你们有多少货？”黑缀苦把所有水果都要了，还想跟人谈大宗买卖，小贩都惊呆了，见她随手拿出一锭黄金，更是站那不敢动。
“他只是做小本买卖，你要的货他供不起。”
四周突然很安静，文墨晖用眼角余光看到一个衣着华丽的女人带着一众仆从走了过来。女人碧眼黑发，手臂上有兽毛，头顶有耳朵，身后有长长的看起来就很有劲的尾巴。
她说了一句什么，四周没人敢搭话，她们也听不懂。文墨晖轻咳一声，黑缀苦赶紧迎过去：“你说的什么？我们听不懂？”
来人也意识到了语言不通，对黑缀苦上下打量，又将目光挪到文墨晖身上，突然伸手去抓文墨晖。黑缀苦早就防着她，当即把文墨晖拉回自己身后，横眉厉声：“你做什么！”
女人不在意地笑笑，冲身后挥手，有人提着一袋子东西过来，打开一看，晃瞎狗眼，满袋的黄金。女人指了指袋子，又指指文墨晖，这是个人都能理解，她要拿这袋黄金买文墨晖。
周围开始议论纷纷，就算听不懂，悠游从语气里都能猜明白，大家是在说这出手太大方了，文墨晖这个病秧子哪里值这个价？
黑缀苦仿佛被激怒了，紧拽着文墨晖：“这是我的人！千金难买我称心！你死了这条心吧死豹子！”说完不停留，拉着文墨晖就走。
所有人心里都在打颤，要是被拦下了，她们该如何应对？这豹女看起来很不一般，要是得罪了她，别说探索了，能不能平安出港都是问题。
只有文墨晖，好似不当回事，被黑缀苦拽着，还回头看了一眼豹女。黑缀苦意识到她的动作，好像真生气了，一把将她拉到胸前拢着走。
本要让人拦截的豹女在看到文墨晖那眼带笑意的一眼后，挥手让人止步：“不着急，派人去摸她们的情况，我要有人尽快听懂她们的话。要是她们要做生意，不要拦着。在我没下令前，不能让她们出港。”
“是，总管大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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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会不会跟我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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