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想的那样。”云菩即便长大了,说话还是带着孩子气。
她喜欢的服饰总是很奇怪,比如今天,她穿的裙子一截一截地缝在一起,层层叠叠的,说她穷困潦倒,这条裙子偏生是蜀锦的,每一截上的花边都镶着拇指大的南珠,可说她富有,这裙子很像短了后接上一截,再短再接。
清歌眼底抹过悲悯和同情,甚至,有一刹那,她心里有对自己无能的厌恶,只是她生怕这种情绪不受控地在眼睛里浮现,只好仓促错开视线,摇了摇头,“我不会乱说的。”
云菩叹了口气,翻身从马上下来,“我和她不是那种关系。”她极其罕见地说起她和茉奇雅的事,“金墨更不是,她不喜欢小家伙。”
“那要是金墨喜欢小家伙呢?”她踮起脚,探出手想揉揉云菩的脑袋。
虽然她看见云菩就会想到云菩的由来,想到阿姐在漠西的岁月,这令她恨极了这个世界,却又因无能为力而感到挫败,但这个小东西还是比纪鸯可爱的,她像一只活泼的鸟,至少她的羽毛不是阴郁的颜色。
云菩牵着比她高好多的白马,天知道她到底怎么爬上去的,她极其天真地说道,“得不到的东西才是最好的。”
“得到过的就没什么可稀奇的了。”云菩说。
“那你是个坏姑娘。”清歌抿唇一笑。
“这个世间就是这样。”云菩顺手给小梦那有点打结的鬓毛系了个死扣,云梦泽这个品系的小马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点邋遢——不过也许是白马容易显脏,总之,这个孩子总是灰扑扑的,鬓毛也时常打结,变成一个小毛团。
“所以说,你还是孩子。”四公主偏过脑袋,用一种啼笑皆非的口吻说道。
她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其实许多年前她就猜过,四公主是不是也是某一类和她相似的奇怪姑娘。
而且她一直怀疑,四公主第一个爱上的人是母亲。
许多朝臣说她和承平妃长得极其相似,因为她从未见过这位祖母,自然无从确认,一部分中州旧人认为她长得更像纪妃——这点她无法否认,连母亲发病的时候都会拽着她一声声地叫娘。
唯独只有一个人说过能从她身上看见母亲的身影,那就是四公主。
四公主戚然地看着竹庭,又看看她,怅然说,“为什么眼睛那么像她,偏偏是灰色的。”说到此,她流露出的悲伤看起来像真的,“有时我觉得,阿姐丢失的那一部分魂魄,在你的身上,把你们两个拼在一起,才是一个完整的长姐。”
只是竹庭时好时坏的状况注定听不懂四公主的话,她只是叹息似的回望着,什么都没说。
“她并没有丢掉过任何东西。”她觉得四公主这句话是对竹庭说的,只是竹庭一直不开口,她只好说,“只是这里的日子对她来说太悲伤了。”她拽住小云,不许它继续溜溜达达的往护城河走,小松花是贪吃,小云是喜欢玩水,“她现在这个样子又不是她的错。”她说,只是道理是道理,现实是她也无可奈何,人世间就是如果倒霉,一场风寒感冒足以致命,大家都是稀里糊涂的过,更别说竹庭是情绪和精神上的问题,“要是她没有在新郑杀人就好了。”她很虚伪的打了个圆场,“她就能回家,过公主一样的日子。”
还可以像公主一样的死。
四公主到底是皇室中人,她确实敏锐,说破了她没有直说的话,“什么算公主一样的日子?”她牵马的手很使劲儿,“你觉得我会将她物尽其用?”
“给我。”纪鸯把缰绳抢过来了,解救了可怜的马,“你这样它会不高兴。”
她就看着四姨和云菩吵起来了。
云菩是个骄纵的大小姐,阴阳怪气别人是一点都不加以遮掩,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这下直接惹得四姨震怒。
四姨话里话外都带着怒气。“还是觉得我要杀她?”
“两重意义上的,”云菩很淡然的抬起手,还特意比划了一个二,“物尽其用。”
四姨气的说不出话,只能盯着云菩看。
“话又说尽了,我凭什么相信你?”云菩却是柔声质问。
“你说得对,”四姨忽然泄了气,沮丧起来,“你没有必要相信我。”
“我们曾说过,给你三日时间,你们却没有动兵。”云菩冷冰冰地说。
“你今日约我出来相谈,”四姨也没与她客气,“怎么不将我抓走?无论如何,明面上,我还是官家,这于你而言,也是大功一件。”
过了好久云菩才回答,语气里听不出来任何情绪,“你是女子。”
随后,四姨说:“你是阿姐的女儿。”
她忽然自嘲般的笑。
纪鸯熟悉这样的笑。
这种笑经常出现在那些在秦楼里年长于她的阿姐或阿姨脸上,道尽苦楚与心酸。
“我父皇,”四姨用平静地语气说着,“不是认了你祖父做父亲么,还将阿姐和老三嫁到漠西作人质,我的家族,历来如此,从锦官城黄袍加身,篡了孟家的皇位开始,是一出新的圣朝以孝治天下,所以,我周旋不来,说不准会不要脸的跟漠西借兵。”
这一刻她感受到了四姨身上的悲凉。
明明是天皇贵胄,明明是泱泱大国,如今却尽失北疆。
既往秦皇汉武乃至唐宗,都北拒胡族,燕然勒功,立下不世功业,万国来朝。
而今却是这副模样。
这不是四姨的错,这是祖上的祸,可如今先祖留下的祸端,却要四姨来低头。
甚至在四姨眼里,云菩只是茉奇雅帐下的将军,不清不白的身份,不清不楚的名分,连宠妃都算不上——此刻她在想,会不会还是告诉四姨云菩的真实身份比较好,或许那样四姨心里会好受些。
云菩迎着月色站在那里,星光勾勒着她窈窕的身形,富贵的蜀锦,奇特的裁剪,极尽妍丽的裙装让她看起来像禁中的高位妃嫔,可不知为何,看起来总让人觉得心底发寒。
她抬起眼眸,看着四姨,良久,径直岔开了话题,“我这里也不过是一个偏安穷困地带的小朝廷罢了,我们也算各取所需,我要你替我杀个人。”
“于我而言有什么好处?”四姨苦笑道,“你要还我们的燕云十六州吗?”
“你可以把栋鄂东哥的尸体带回去,祭奠你的先祖或者将士。”云菩望着四公主。
有时她也会有一些恻隐之心。
四公主这个人是靠情感活着的,她确实会利用别人,但和别人比,确实又多一份温情。
在她还是个小孩子又什么都没有的苦涩日子里,不论真假,这份温情还是挺重要的。
四公主愣了下,视线中终于从竹庭身上移开了,隐晦但关切的问道,“他到底有没有欺负过你?”
她摇摇头,“我们并无过节。”
“好。”四公主总是很凄凉的笑,她又看着竹庭,轻轻地一声声唤道,“阿姐。”
最终竹庭客气又疏离的笑容消失,“我很累,不想说话。”她仰头望着月,似乎严冬的寒意仍在,冻得她脸颊和手臂都是疼的,她下意识地抱起手臂,喃喃说,“冬天的晚上可真冷啊。”
夜晚总是漫长的,不知多久,绝望的太阳才会升起。
“阿姐!”四姨凄切地说,甚至听着有点像一声悲鸣。
云菩有时像个成年人,有时又很小孩子,她瞧瞧四姨,又看看她娘,跳起来,拍拍那匹大宛马,遭遇来自马儿不屑又很烦的眼神后,在她“回去给你好吃的”的欺骗下,那匹白马很不情愿地跪下来——感觉也像是趴下来,对云菩的个头来说,这匹马确实有点太高了。
随后她上马——以一种要随时逃跑的架势。
最后云菩鬼鬼祟祟地策马趟到河心,凑到她跟前,柔声问,“你怎么样啦,伤好些了吗?”
“很讨厌,”她避开了云菩的视线,“我想死。”
“死是一种很无趣的东西。”
“那活着也很无趣。”
“活着当然很有趣,”云菩是个奇怪的女孩子,“你活着就可以盼着死,但你死了却不能期盼自己还活着。”
“你这是什么话。”她被云菩气笑了。“下来,”她扒着表妹的缰绳,“讨厌你这么居高临下的看人。”
“不要,”云菩连连摇头,“这水很深的。”
“额,你确实挺矮的。”纪鸯比划了下。
其实云菩和她差不多高,只是姨母的个子太高了,导致母女两人站在一起,她就是一只可怜的小鹌鹑。
“这是什么裙子?”她摸了摸云菩的裙摆。
“这叫段段裙。” 云菩心情好的时候还是挺活泼的。
“延龄她们还好吗?”她低声问,“你没有为难她们吧。”
“我上辈子是被她们气死的。”云菩垂眸道,“你照顾好自己。”
她对纪鸯有一些物伤其类的感情,看见纪鸯,就会让她想到生命中的另一种可能,假如卫竹庭仍是她的母亲,而她却生在新郑,可能她就和纪鸯一道,几经辗转,成为秦淮楚楼里的歌姬,十几岁的时候就一命呜呼了,那么短暂的一生,生前还要遭受那般不堪的种种,是想都不敢想的一种情形。
“早死早解脱。”纪鸯很诚恳地对她说着大逆不道的话语。
她注视纪鸯半晌,觉得偶尔成全一下纪鸯也无妨。
许多时候这个世界经常给她一种不真切感,让她朦朦胧胧的觉得,这个世界说不准是她死前的一场走马灯,让她重新体验一下年轻时的痛苦,教会她不管怎么挣扎,日子都是那么的糟糕。
但有的时候她又觉得这个世道太离谱了,离谱到这绝对不可能是她幻想出来的世界。
就在她准备潇洒离去时,纪鸯拽住她的裙子。
“你要我们帮忙杀谁?”纪鸯傻愣愣地问。
她冲纪鸯勾勾手,挨近了,说,“不告诉你,傻子。”
纪鸯哭笑不得,“为什么呀?”她迷惑不解,“你到底要不要我们帮忙?”
“四公主知道。”表妹解释了半句,随即冲她挥挥手,转身一勒缰绳,踏水而去,惊起涟漪无数,“拜拜。”
“要回家吗?”云菩问。
每当她这么问母亲时,她都期待母亲说,好呀,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回到新郑那个真正属于她的家,那个金碧辉煌的皇宫,要是这样,她们就彻底两清了,从此各过各的,再无交集,一了百了。
只是每次母亲都是搭住马鞍,说,“你往旁边去一去。”
然后潇洒地踩着蹬上马——小云这个高度的马果然只适合母亲那样的个头。
她又灰溜溜地把母亲带回家。
“快去洗漱吧,”她催促道,“天晚了。”
竹庭和母亲一样,不太听她的话,反倒在书案前坐下了:“我要给曼音写信。”
“肉干吃不吃?”她沮丧地拿出来一根肉条,本来想喂闺女,结果冒出来两个小脑袋,是小啾和琪琪格。
这两个小家伙非常捧场,眼巴巴地看着她。
“这是给小猫的,没有盐,也没有别的调味。”她不得不把肉条举得高高的,“你看锦书都不跟小猫抢吃的。”
锦书探着个脑袋,很可怜地说,“因为我咬不动。”
“等你换牙了就好啦。”云菩那个奇怪姐姐说,她性格里有一种我行我素,不管那只三花小猫喜欢不喜欢,她隔三岔五会喂猫猫一点奇怪的东西吃,而且她和小猫磨合出了一种古怪的相处模式,她们似乎都是很自我的家伙,她喂她的,小猫挑食归小猫的。
她还在想一些奇怪的东西,那边远远的传来云菩的说话声,“你还不回家吗?”
那个名叫素言的姑娘坐在花厅的桌边发呆,影影绰绰的烛光照亮她的半边面容,说不准故事里的半面妆就是这个样子,一半明艳鲜活,一半在暗,看不真切。“其实,我也没什么地方可以去。”
“要不要吃宵夜?”茉奇雅问,她拿出来一个小锅,往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加了些。
素言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她一个人闷了会儿,说,“失陪。”
她很讨厌生病的感觉,但又对此无可奈何,只能试图和自己的胃谈判,“能不能别疼了”,只是胃不搭理她,该疼就疼,该反胃就让她反胃。
而且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可没多久,茉奇雅敲敲门,走进来,递给她一茶盏温水,不过她是一个很有灵性的姑娘,什么都没说的默默出去了,不会像娜娜她们似的没完没了的纠缠,一定要问出来个所以然。
等她回来时,小茉给她单独盛了碗糊糊一样的粥。
“这个是成芙送给我的方子,” 小茉挨她坐下,她自己倒是弄了碗冷掏槐叶,不过她吃什么都没什么区别,她和小鸟似的,一碗里三五根面摆着可能都吃不了一半,“放了点碱面,据说吃了之后胃不会痛,也不太会吐,就是味道有点奇怪。”
“我有话跟你说。”素言盯着那碗粥,迟疑了又迟疑,还是一个冲动之下,开口。
“不必回我。”小茉拿筷子意兴阑珊地挑了一点面。
“你应当猜到了。”她看着小茉。
小茉只是叹息,“不要紧的。”
“小茉呀,”她咬着唇,不知为何再想起这件事的时候她已经不想哭了,只有一种麻木的恍如隔世感,“她在给我煮的汤里下了砒霜。”她说出来时并不觉得释然,反倒是一种回忆的痛苦,“我以为我要死在家里了。”她仰起头,夜晚的烛光照不亮房梁。“总归,你最终也会知道的。”她笑的比哭还难看,“我没有家了。”
“没关系。”小茉伸手揉揉她从中州带回来的小不点。“告到我那里去,总归我得问一句。”她说,“这些事情最终都会过去。”
素言支着头,“所以你明白吗?我这倒霉的一生里,只剩下你们几个了。”她抬起手,碰了碰小茉的脸颊,顺着脸颊滑下去,最后用手背贴了贴侧颈。
“那今时今日,你是小茉?”素言问。“还是皇帝?”
“你知道什么是皇帝吗?”云菩轻轻将素言的手拨开,冷漠地将筷子插在面里,权当给自己上了两柱香。
皇权至高无上,进则坐拥天下,俯瞰山河,退则草菅人命,鱼肉百姓。
而君权的极致在中州。
只是就算她能拿到这一块拼图,得到儒家构建好的一切秩序,枪、钢铁和火/药的存在又偏偏会打破君权神授的谎言。
她是以公主的身份即位,而非皇后,更不是太后,她所依赖的姐妹同袍也不过是血肉之躯,抵不过力量的悬殊。不用这些东西,她难得善终,用这些东西,她又能清晰的看到来日——自她身后,难再有君王。
或许这就是上古时禅让制的由来,女帝注定无后——她不敢,不愿,也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去搏,期待自己能生下女儿,活到女儿成年,同时,女儿身体健康,没有早夭,也不是个弱智白痴。
最终她只是说,“我命不好。”
素言惊愕过须臾,又竭力掩盖,她很快想通了前因后果,只是很悲伤的抬起手抱住她,随后非常平静的接受这样的一切,这时她相信,素言确实没什么野心,可能她唯一敢幻想的也仅仅是做个太后罢了。
“这世间如此繁华,灯红酒绿,”素言说。“君权之盛,莫过于秦,最终,不过二世而亡,汉朝二十四帝,最终又如何?总归我们自己过的开心,享受过了就行。”
她低下头,学娜娜的样子和素言贴着脸。
没等她说话,珠珠嗷的一声鬼叫。
“你们在干什么?”珠珠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又尖叫着跑出去。
“珠珠!”她想叫住珠珠。
一听茉奇雅叫她,贺兰珠开始不要命的狂奔,生怕晚一步,被茉奇雅她们逮住。
这些可怕的古代人可是会问她,“晚上要不要过来睡,一起唠唠嗑。”
茉奇雅和她一样是误入此间的倒霉蛋,因此,茉奇雅有一定的道德底线,可她的底线也就蛋白印迹实验二抗的浓度。
她再也不会上这种弱智的当。
跑出门她松了口气,扶着廊下的柱子直喘。
“怎么了?”今天上夜的是萝卜,她把小桌子拖到了穿廊,点着一盏小灯笼,端的是豪门大小姐的架势。
她喘匀了气,直起身来,桀骜不驯地说,“区区死里逃生罢了。”她走过去,“你在干什么?”
“我在写作战方略。”萝卜用镇纸压住面前的草稿。
贺兰珠总觉得萝卜写的八股文格式有些眼熟,便当个讨厌鬼,拿起来看。
“要是开会讨论时评审给我一个好分数,”罗袖解释道,“我的方略就会送到大娘娘面前,要是大娘娘同意了,我就能拿到金银、粮草和物资,带领分路的一军。”
她知道珠珠是内卫的人,想来对军务不太熟悉,便尽量用最简单的语言来阐明她所做的一切。
珠珠只是弹了弹她写一行改两行的方略,怅然地自闭了会儿,若有所思地说,“也是前百分之十七下放兵权吗?”
“什么意思?”她没听懂。
“一百个里只要排在前十七个的方略。”珠珠把方略还给她。
“不不不,最多选五个报上去。”她垂头丧气的拿起笔。“我的都不一定能在议事会上讨论,可能顺手就被素言姐她们扔了。”
“你想上会吗?”珠珠说,“有没有学过史。”她席地而坐,“拿你们比较熟悉的举例,你有没有听过周彻佯攻西川而取荆州之计。”
“周谁?”罗袖麻木了会儿。
她怀疑漠西可能是一种邪恶的雅典,在这里只有士兵读书。
“你想说周瑜?”她试探着问。
“周瑜是谁?”贺兰珠反问。
“就是杂戏里的周彻,历史上周彻的父亲。”萝卜同情又可怜地看着她。“顺便说,周彻的母亲是小乔,以及,小乔不是江东之主。”
“你不觉得大乔和小乔是江东之主,铜雀春深锁二乔才合理吗?”她说,“难不成貂蝉和大娘娘一样,就喜欢和人抢东西。”
萝卜鄙视地看着她,“你简直和写戏的一样不学无术。”
“听过女儿国吗?我们妖精的老家一个男的都没有。”贺兰珠沉默片刻,“我不习惯谈起男人,所以,我们说回周彻与伏寿。”
她给萝卜出主意,“你要有一个引人注目的题目,还要切合评审的喜好,将军可以拿嘴对付胡说八道,你要句句都有来源,引经据典,让别人挑不出错处,切中要害,漏一个人没有切对脉,今年你就要完蛋。总之,如今大娘娘最需要的是什么?”
萝卜真的很聪明,可能古代人都早熟,她规规矩矩地坐好,“一个解释,解释为何她在青城大量聚集兵马,我们不能攻打漠东,漠东与我们一衣带水,我们不是敌人。”
“因此,我们只是要出兵高句丽和新罗,借道漠东,恰逢中州进攻。”贺兰珠又问,“娘娘恨谁?”
“娘娘逼反了一个,”萝卜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另一个杀父娶母夺爱之恨。”
“庆君王御敌不力,栋鄂东哥渎职,所幸娘娘引兵东去,恰好途径,这才未酿成大祸,所以,娘娘只是问罪。”她说,“你单凭嘴这么一说,大娘娘信你?”她看着萝卜,“娘娘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只会采纳正中她下怀的意见,所以你要揣摩大娘娘的意图,说大娘娘不方便说的话,她就会抬抬手,破格给你兵权。”
“明白了,”罗袖一脸的无语,“你是想让我从假道伐虢讲起。”
“什么?”珠珠不解地问。
“就是,虢国,虞国和晋献公。”罗袖起身,毕恭毕敬地低下头,“娘娘。”
贺兰珠抬起视线。
茉奇雅披着外衣出来找她,她经常忘记遮掩自己的来处,整天里西陆式的长裙配大袖或在襦裙外边穿风衣,端的是欺负古人无知。
“我猜你想说刚愎自用,”茉奇雅扫了她一眼,冷漠说道,“以及,是我姨杀的东哥他爹。”
萝卜顿时变成一只小家雀,缩成一团,要多乖巧又多乖巧,再也不会摆出那副自以为是的得意和鄙视同情的视线。
“有一句话我是信的。”贺兰珠蹙眉,“或许我的来处,确实是你们的来日,可我们从古至今,都只有女人,我们的过往,王侯将相的传说,也只停留在裙摆。”她确确实实的茫然和费解,“这到底是哪里,哪一个时代?”
茉奇雅默然片刻,只是说,“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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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身世,延龄觉得她能肯定一点,她不姓刘,所以每次她都会倒在鸿门宴上。
到翠星河家的时候她没有闻到一丁点的饭菜香味——这就足以引起她的警惕了,随后,她看见井边好几桶碗和锅——这几乎是明示了。
只是她不死心,她傻,偏要往里面走那么一两步,因为她馋,到现在她还记得在新郑吃到的各种糕点,怎么说,怡娘也是从宫里出来的小厨娘,手艺肯定不差。
结果一推门,翠星河跟怡娘对着拍桌吵架。
“你不是说你要结草衔环以报不杀之恩吗?”翠星河很生气。
“我给你切了好多葱花。”怡娘说。
“你切那么多葱花干什么!”翠星河指着桶,“我要你把碗洗了,把锅刷了,听明白了吗?”
怡娘只是干脆利索地说,“我以前会,在宫里呆的太久,就不会了。”
这还是延龄第一次看见翠星河崩溃。
可见山水轮流转,翠星河也有今天。
翠星河崩溃了,开始嚷,“你骗我。”
她拔出剑,“我今天一定要杀掉你。”
怡娘害怕了,瑟缩着说,“我还会捏包子上的褶,不然我们吃包子吧。”
“你还有脸吃包子。”翠星河眼角余光看见延龄,“你站住。”
延龄就看着翠星河倏然敛去怒火,嬉皮笑脸地凑过来,“延龄姐呀,”她指着院子里的桶,里面菌落五花八门,是萨满阿姨看见了会热泪盈眶的场面,“这是锅,那是碗,你相中哪一个,自己刷,刷完了我来炒个菜。”
正当她绝望之际,鸿门宴克星卿小鸾出现了,带着她那声响亮的:“哎我去。”
延龄发誓,她会让卿小鸾为自己的脏话后悔一辈子。
立刻她说,“好,小鸾,你去吧。”
卿小鸾到底是翠星河这个抱小姐的救命恩人,在翠星河眼里这个草菅人命的二半吊子是华佗再世的存在。
她们最终凌乱又狼狈的去了酒楼。
“你不许吃。”翠星河还在发疯。“你吃也行,你自己付钱。”
怡娘只能可怜巴巴地说,“那你借我点吧。”
“冬柚把你从中州带出来的时候,”延龄端着茶碗,看着楼下演貂蝉的戏子整装佩剑,迎天子诏,准备奉天子以令不臣,大概是今天晚场戏的落幕。“也没让你自付食宿呐。”她打趣卿小鸾,“华佗,你的脑袋保住了。”
“治病这种事,”卿小鸾估计也是熬了好几个大夜,脸色发青,黑眼圈特别重,“都看命,人死人活的,能怪我吗?”
“大娘娘不一定怪你。”她说,“她跟梅梅姐妹没什么交情,只是梅梅会和你同归于尽。”
“梅梅会讲道理的……的吧?”卿小鸾颤抖着声线。
“没事,”翠星河这个家伙对小鸾有些偏爱但仅限于不使唤小鸾去刷碗洗锅,“我会给你报仇的。”
“难道不是救我吗?”卿小鸾质问。
“额,怕是来不及吧。”翠星河素来就是个游戏人间的家伙,只见曲终人散的刹那,她偏要对楼下喊,“宣娘的辞藻徜徉恣肆,行云流水,果然……”
崔宣娘那个倒霉蛋连滚带爬的冲了上来,赶紧对翠星河嘘了声。“你不要乱讲。”
翠星河面色坦然,“这家酒馆菜色不凡,我猜你得了空,也会来这里坐一坐。”她支着脑袋,“娘娘着礼部同翰林院一起修史著经,尤其是前朝之事,想来还挺繁琐,所以,你如今前朝经书典籍整理的怎么样了?”
“怎么说呢,”崔宣娘盈盈一拜,“就是诸事繁杂,下官才文思如泉涌。”她说,“不知姐姐们有何指教?”
翠星河神神秘秘地问,“你可想飞黄腾达?”
果然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膈应茉奇雅的机会,延龄真的是亲耳听见翠星河怎么教/唆崔宣娘干一票大的。
“不知你有没有读过说唐。”翠星河一本正经的说,“我们可是武周正统,陈国并未一统南北,偏安一隅的朝廷,怎配政承前朝。”她能想象到茉奇雅的表情,忍不住笑出声,“我呢,学识有限,要请教你了,唐宗公主时的封号可是昭阳?”
小崔:越到ddl我越浪,没有ddl就没有灵感
我要努力研究一下怎么把谱系截个图弄进来(QWQ)
以云小狗她们这个行事风格,一旦某些技术允许地球上立刻只剩下小姑娘了,从那时候起算她们的公元元年,她们的历史课本也是从那时候才开始详细讲述XXX年发生了啥,之前的都很含糊,尤其在后人看来云小狗算晚节不保,她选择了当女帝,也没有点到为止就退位,她在帝位上一直呆到她die,也不会非常详细的讲她(其实云小狗要是没有先登基后打天下她真的只能选择华盛顿两届副本,随着版图扩大,她手里的技术肯定会传出去,工业一旦起来就没有封建君王生存的土壤了,只是她登基在先她就暗搓搓的选择当皇帝了),and崔宣很不靠谱的直接从很古早开始调转皇帝皇后和公主的事迹,所以珠珠会很茫然
其实之前有一个很有趣的问题,那就是为什么没有当上女皇的公主,里面很多回答都是在家天下血亲传承的规则内公主很难当上女皇,因为女皇不能花十年生十个孩子,从中九龙夺嫡,而且女皇会因为生孩子死掉。但这里其实存在一个悖论,假定公主可以当上女皇(前提不是傀儡女皇),她身边一撮人肯定也是女孩子,靠的肯定是科技拉平体力和生孩子妈妈会死的问题,才定下胜负,当科技到这种程度(至少是华盛顿-路易十六那个年代的科技水平),这种社会已经不会接受家天下了,她当然会有传江山给自己小孩的梦想,但不管她会不会有难产死亡的风险,过不了几年小孩就是next路易十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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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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