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芝拿起茶壶,“小小姐,好好扮演我们应该扮演的角色吧。”
“嗯。”林沅汐身处漆黑的空间,前后左右都是漆黑,这样的角色到底要怎么扮演呢?
“我去给你添茶,外面的丫鬟我会把她们叫醒的。”
“嗯。”
林沅汐感觉到脚步声从自己的身边远离了。
整个屋子里面就只剩她一个人。
一个看不见光亮的人。
如何在这里度过这一生呢?
如何扮演好当前的角色呢?
如何做好自己呢?
她慢慢往床边走,弯下腰摸着床铺,慢慢坐在床沿上。
她端坐着,看着漆黑静默着。
不知多久之后,灵芝回来了,放下了茶水。
又不知坐了多久的时间,丫鬟们来来走走,三哥来过,二哥也来了,然后都走了。
大哥来了,走到她的身边,“沅汐,天这么黑了,你怎么还不睡觉?”
“天很黑了吗?”
林沅汐记得,丫鬟说过天黑了,灵芝姐姐也去研究解药了。
她不知道过了多久,还是坐在床沿上,现在抬起头看着看不见的大哥。
“深夜了。”
“大哥,我睡不着。”
“灵芝说,你被今日后院发生的事吓到了?”
“嗯。”
“那些见血的事,都不是沅汐应该担忧的。你是我的妹妹,唯一的妹妹,以后不要再瞎想了?”
“哥哥,我没办法不想。”
林沅汐存在在这里,是林沅汐?还是观察员?只能做一个吗?还是要一起成为,这种身份的差距,目的的不同,让她感到疑惑。
目的不同?观察和成为,怎么不同?可以一起做的,既观察,也成为。
“真的睡不着吗?”
“嗯。”
“哥哥带你出去走走?”
“又在院子里吗?”
“沅汐想去哪里?”
“……不知道,哪里都是一片黑暗。”
“……”
林致心本意想带她去院子里走走,是看月亮,可她是看不见的。
她这样悲伤的话,让他心里更心疼!痛恨杜凝霜那个女人!还有那个野种!!!
今日被她们算计,反倒将将军府不容一个妾室传得沸沸扬扬。如此传言,娘说不介意,但传的不只是娘的善妒,还有将军想与皇太后一党划清界限的决心。
牵扯朝堂,怎能安身?!
如若不做点什么,将军府危。
他这下想明白了!为何刚好将军回府之际,那个与杜凝霜偷情的人就刚好现身,幕后的人是谁?
只能是皇太后的人,不然传言不会这么快。杜小妾的父亲礼部侍郎是皇太后的人,府里任何人都不能再动她了。
林致心满眼狠怒,与幼时翩翩君子相差甚远,但外貌还是将军府的儿子里最出众的一个。
他照样是翩翩君子的模样,却骨子里不容任何人欺辱自家的人!他不是文绉绉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沅汐,明日大哥带你去游湖?好不好?”
“游湖?以前不是说,我看不见,就不让我去水面上吗?”
“日后你想去哪里,大哥都带你去。”
“真的吗?”
“真的,沅汐想去哪里,大哥就带你去哪里。绝不会阻拦你,可好?”
“嗯!”
“别再多想了,睡吧?”
“哦。”
林沅汐上床,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大哥?你走了吗?”
“没有,我看着沅汐睡着了再走。”
“大哥在这里看着,我睡不着……”
“那我走了?”
“嗯。”
“真的走了?”
“嗯!”
林致心满心担忧着她,不走反而走到了她的床边,弯下腰看着她闭上却不安稳的双眼。
“沅汐,好好睡觉。”
“大哥,我在好好睡。”
“大哥永远都在你身边,记住这句话。”
他低头,吻住了林沅汐的额头。
林沅汐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大哥?!你在干什么?!!”
“你小时候就这样,我们离小时候太远了。要是你永远长不大,就好了。”
“啊?”
“沅汐,如若有一天你要嫁人了……”
“嫁人?我!我不嫁人!!!”
林沅汐坐了起来,额头碰到了大哥的肩膀,被他伸手按在肩上。
林致心道:“为什么不想嫁?”
“我?”
林沅汐的头靠在大哥的肩膀上,犹豫道:“我看不见……”
“是他们都配不上你。”
林致心想着皇帝的话,道,“谁都配不上你。”
“大哥?你?”
“沅汐乖,”林致心放开了她,“睡觉吧。”
林沅汐听到脚步声离开了。
她的手捏紧了被子,“嫁人?难道是……他们要给我安排婚事了?!!”
站在床后帘子后面的黑衣男子,侠客衣饰飘逸俊朗,潇洒自由一身,却在这宅子里待了一天。
他走出了帘子,用剑挑开了遮着床铺的纱帘,看着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的将军小姐。
“……”他不说话,轻轻放下纱帘。
林沅汐感觉到有风?在吹动遮床的纱帘,就起身伸手去抓帘子,想要抓住风吹动的感觉。
可她往前一扑,就扑到了某个人的怀里?!!
“谁呀?!”
她怔着,身体僵了,动弹不得。
夜十五的身体瞬间僵硬了,不敢动!这怎么?!他刚才沉眸想着什么,没有注意她突然起身了。
她的身上是怡香阁的花香味,曾经在那里打杂,这种香味是五两银子一小瓶,价格昂贵得很。
他一个月的月钱,才五十文。
他配不上她。
她要嫁人了……
林沅汐凑近了夜十五的脖间,仔细闻了闻,一种很陌生却熟悉的味道!是那个贼人身上的布衣味,很干净的感觉?没有那么讨厌,但是很可怕!
“贼人!!?”
林沅汐赶紧放开了他,“你怎么又来了?!!”
“我叫夜十五。”
“我管你叫什么名字?我的院子里不是加强护卫了吗?!”
“那些人,我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一样东西。”
“到底是什么东西啊?让你找了这么久,很贵重吗?”
“比我的命,还要贵重。”
“你的命?有什么东西比你的命还要贵重的?”
“……”
“那个,虽然我不想这么说的,但是你的命是最贵重的呀?”
“我的命,无人在意。”
“那个……”
林沅汐纠结道,“咱们有事说事啊,你不要突然这么,呃,悲观!那个,也不要这么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你能看到我?”
夜十五虽然试探过,但觉得她的反应很快,好像能看见一样?
“不能啊?”林沅汐跪在床上,对望着他。
夜十五看到她跪着,不好意思的侧开了身体,“你……”
“我刚才想抓住风。”
“抓住,风?”夜十五抬眸对视上她,虽然知道她看不见,但是目光对撞的感觉,一瞬间让他的心神不宁。
他挪不开视线,哪怕知道这样做礼数不合,男女有别。
“对啊,我想试试看,风能不能抓住?”
“……”
“可惜啊,抓住了你。”
“……”
“你请自便吧,走的时候说一声就行。”
“你就不怕我?”
“我当然怕了,可我看不见,你杀了我也没用。”
“我,”
“拿了东西就快走吧,别再来了。”
“……”
夜十五转身离开了床边,站在屋子里面看着桌上的茶水,“我想喝口茶。”
“自便。”林沅汐躺回床上,闭上眼睛。
“你真的不怕我?”
“你要对我做什么的话,早就做了。”
林沅汐睁开了眼睛,发着呆,“你给我的感觉,不像那种穷凶极恶的人。”
夜十五回身看着她,纱帐里面躺在床上隐隐的轮廓,看着就让人觉得安心。
为什么会感到安心?他也不明白,就是看着她就觉得心里很满足。
她还是那个好心的八岁大小姐,胆子依旧很大,敢帮一个陌生人。
“你认为我是什么样的人?”
夜十五坐下,拿起茶杯倒茶喝。
林沅汐转头望着桌子的方向,看到的都是漆黑,却想对着他说话,“……不知道。”
“你对人如此没有防备,伤害你的人轻而易举就能得手。”
“所以?你想怎么害我?”
林沅汐突然觉得有趣,这个人真是够怪的。她也不怕,院子外面都是护卫,只要喊一声就会冲进来。
他就一个人,还能打得过满院子的护卫不成?
夜十五喝了一口茶,就放下茶杯站起身,千金小姐真是天真得让人担心,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能做什么?
“你可知,江湖上的盗贼入室,不会只劫财。”
“那还需要劫什么?贼不都是要钱吗???”
“还会劫色。”
夜十五声音一沉,莫名其妙就是想要逗耍她。让她好好长长记性,以后不要随便对一个陌生人放松警惕。
他用手里的剑挑开帘帐,刚想抬脚走近床边,却犹豫了不敢再走向前,甚至都不敢看着躺在床上的她。
男女有别,授受不亲。
林沅汐听到脚步声突然停止!紧张极了,使劲揪紧了被子,“你!你!你!不要过来!!!”
“将军小姐,要报仇吗?”
“啊?什么?”
林沅汐听着声音还算远,应该是站在帘帐旁边?难道,他真的是个正人君子不成?不对,他是贼!
“害你的眼睛看不见的人,我替你杀了她。”
什么?!!
这人疯了?!!
林沅汐虽然眼睛看不见,但不想在这个世界犯罪啊!杀人犯罪,这是那个时空就有的法律,虽然那里不太可能发生这种事。
“不!你有病吧?!我不需要你帮我!!”
“你果然心软。”
夜十五明知她心软,若不是心软,那时也不会打开后院的门,还想帮他治伤。
他在听到那个丫鬟说,是小妾用捡到的毒害了将军小姐之后,就去找那个小妾了。
可那里的场景……让他难以下手,也不能下手。他只是想去问个明白,过去了却没有办法说出替谁来问的。
他回来之后,就看到她坐着发呆,一坐就是好久好久,不忍上前惊扰。
那是一段很安静的时辰,他从未如此感到漫长又飞逝。他在那时候就决定了……
不能离开京城,因为心里有了挂念的人。
替爹娘报仇之后,心里的执念就瞬间空了。可现在他有了挂念之人,就不想浪荡江湖了。
“心软?我是心软,但我心里很清楚,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
林沅汐坐了起来,看向应该是他的方向,“而你,就是个怪人!明明是个贼,还想替我报仇?!”
“……”夜十五无言沉默。
“不是怪人,就是疯子!如果都不是,那就……是个认识我的人?”林沅汐想到了皇帝,可这个人并不是皇帝。
他难道是皇帝派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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