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骨易骨，承受者以灵骨者血养之”
合上书，蒋白容压着眉心一时无话。
这已经是他不知道多少次翻开这一页秘术了，他果真找到了可以让季灵再一次修炼的方法，但这样下来，拥有灵骨的沈姬若就要变得如同季灵一般。
一边是救了自己一命的季灵，而另一头，是这几年以来修为突飞猛进，受到整个乾元山仰视的沈姬若。
这时，有人在门外轻轻敲响了门：“师尊。”
是季灵的声音。
蒋白容将手中的书卷放好：“进。”
门应声而开，季灵携着风进来，这几年下来她似乎更清瘦了些。
蒋白容起身：“怎么过来了？”
“有一事想求师尊。”
这倒是罕见，季灵足不出户，很少会有提出请求的事，不过只要她来了口，蒋白容都会满足。
“何事？”
季灵垂着眸浅笑了一下：“如今正是开春，竞魂之境也开了，灵儿虽做不了什么，但也在府中待了许久，想与同门一起去看看。”
这个要求要满足并不难，但蒋白容却没有立刻应下来，竞魂之境是入门弟子的境界之试，不论修为灵力高低，但总归都是有的。
这一幕要是让季灵看到，她也能承受？
蒋白容放缓了语气：“怎么突然想去竞魂之境了？”
“乾元山现在人才辈出，灵儿虽没有灵力，但看着也是高兴的，总比整日在灵枫府自己待着好。”季灵的话说得滴水不漏，“没有其他想法。”
自从五年前她在大祭礼上吃了那一次亏后就没有再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不少人都觉得那次说不准真的是误会她了。
就连蒋白容也觉得有些对不住。
他有些犹豫：“你的身子…”
“现在都没什么大碍，也有无方陪着。”季灵脸上高兴了些，“再者竞魂之境皆是乾元山的弟子和上仙，灵儿不会有什么事。”
斟酌再三，蒋白容还是同意了。
在他看来，季灵总不能一直待在灵枫府，她也该有自己想做的事。
“好。”
“谢师尊。”季灵行了个礼，起身时目光扫过方才蒋白容放下书卷的位置，那本书的封皮她是见过的，那是上辈子写着易骨秘术的书。
这五年来师尊对这件事只字不提，尽管沈姬若身有灵骨之事在乾元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也没有谁会把她的灵骨和自己联系起来。
想到沈姬若，季灵的手就不自觉捏紧了。
这五年的沈姬若跟上辈子的默默无闻不同，修为突飞猛进，小小年纪便渡劫剑仙，更是在整个修仙界风声大噪。
加之她那张脸，即便不怎么露面总在云玄府待着，也有不少见过她的人传来。
仙门第一美人非乾元山沈姬若莫属。
可这一切原本都是她的，她沈姬若不过就是个配角而已。
如今是易骨的最好时期，她已经等了五年不能在等了。
既然师尊依旧不说，那一切只能靠她自己来。
原本那些一直围着自己转的人此时一个都不在，那她就要主动找上门，拿回自己的东西。
思及此，季灵将自己那些阴暗的念头压下，抬起头：“师尊。”
“嗯。”
蒋白容等了一会儿还没等到季灵说话，不解抬头，却看她脸上有些苦楚的模样，季灵一向高傲，何时会露出这样的神色。
“遇上什么事了？”
“无事。”季灵摇摇头，片刻后便跪下来朝着蒋白容行了一个规正的大礼。
“你这是做什么！”
蒋白容立刻抬手就要让她起来，但季灵却摇摇头：“灵儿如今已二十有二，换作是凡界，此时怕已是几个孩子的娘亲了。”
蒋白容一愣。
季灵继续道：“这些年师尊对灵儿一直很好，灵儿感激不尽，也从不后悔当初做的选择，只是灵儿始终与修士不同，即便有各种灵药和仙丹补着，灵儿也终究是个普通人。”
“此次去竞魂之境，灵儿斗胆想同师尊要一个恩赦。”
蒋白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你说什么？”
季灵又磕了一个头：“若是去了凡界，灵儿觉得自己待在凡界更好，那就请师尊将灵儿逐出师门，日后灵儿便以凡人的身份在凡界活着。”
这句话直接在蒋白容耳边炸了一个惊雷，他似乎是觉得自己听错了，好半晌都没回答。
季灵：“师尊。”
回过神来，蒋白容皱眉想也不想道：“为师不许。”
季灵笑着说：“但灵儿如今只是个普通人，再如何续命都会有寿终正寝的一日，修仙界的时日都是弹指一瞬间，与其日复一日在灵枫府困住自己，师尊为何不让灵儿在凡界能够潇洒过这一世。”
蒋白容彻底哑住。
季灵说得一点不错，他虽然什么都给灵枫府最好的，但终究季灵与大家不同，在那里只会度日如年。
可是…季灵如今的模样都是因为他，他怎么能……
“为师可以让你去凡界，日后你想去哪就去哪，与同门弟子一样不受任何限制。”他将季灵扶起来，“但也不会同意你离开师门。”
许久后，他闭了闭眼：“灵儿，为师已经找到让你重新修炼的法子，你再等等。”
季灵垂着眼，嘴边隐去了一抹笑意，抬起头惊讶地问：“师尊？”
“师尊不必骗我。”
“为师何时骗过你，你再等等。”蒋白容沉声道，“会好起来的。”
-
“听说今日姬若师姐也会来，我有点紧张。”
“你紧张什么，姬若师姐也不会看你一眼啊，你是谁她知道么？”
“你们都见过姬若师姐啊，我只听说过她诶。”
“当然见过，虽说她没出现在大祭礼，但一次去药堂时看到她与关少主了。”
“那她真的如同传言一般好看吗？”
“不。”那人顿了顿，“她比传言中好看，是那种一眼看过去就能夺魂的好看，明明师姐还未飞升，但看到她时总以为我以为看到了那路神仙，超脱俗气。”
就在大家议论纷纷时，一声严肃地呵斥响彻整个竞魂之境：“静！”
这一声的灵力深厚，莫名的压制感让所有的新弟子纷纷安静下来，老老实实站在原地。
众人抬眼看去，只看到远处御剑而来的一行人。
近了就能看清为首的是掌管教习堂的尹上仙，方才那一身就是他传出来的，他如今也是大剑仙，整个教习堂身份最高的人。
而跟在他身后的则是其余的教习上仙以及一些过来监察的前辈。
其中有二人尤为瞩目，一个是一身白衣的年轻男子，这是蒋白容上仙的亲传徒弟，丰神俊逸，神色严肃。
而另一人。
人人皆知，她一直以来都是与乾元山所有弟子不同的，穿着淡粉色的衣裙也无人敢说，她身形纤细高挑，眉目比画卷都要精细漂亮，面容姣好，垂眸看着众人时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方才那个没见过传闻中姬若师姐的人此时着实是看呆了，眼睛一直随着粉色身影移动。
他可算是知道为什么见过姬若师姐的人都念念不忘了。
这几年姬若早已习惯了众人的视线，她知道在外不论如何都不能有任何失仪，因为她不想给师尊丢人。
今日她只是来做一个监察，其余的事宜都是尹上仙和其他前辈负责，故此到了地点后便自己站在了后方，不出风头也不出声。
但有些人即便是什么都没做就能吸引大家的目光了。
常旭也看到不少人都在看这个传闻中身有灵骨，五年便渡劫剑仙的大师姐，他转头：“如何？”
常旭是整个乾元山弟子中唯一一个不会喊自己师姐的，姬若不会在很多小事上较真，也不介意。
突然被问到，她有些疑惑：“嗯？”
“渡劫剑仙后首次以大前辈的身份来到竞魂之境。”常旭说，“会紧张吗？”
姬若弯了下眼睛：“我记得五年前大祭礼时你也是这么问我的。”
五年前…是姬若第一次大祭礼拜师时，她是真的很紧张。
常旭愣了一下，好像是这样。
“会紧张。”姬若实话实说，但还是笑了一下，“但是不会不知所措了，我已经不是五年前的姬若了。”
常旭目光扫过她，带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柔和。
当初的小姑娘已经长大了，不是他常常跪在幻象里看到的那个灰头土脸，对什么都很惶恐的可怜。
这样最好，不是幻象里看到的那样，是最好的。
他点点头：“好。”
而这时，身后又传来另外的声音：“师兄。”
这个声音……
姬若眉心微微一皱。
常旭也顿了顿，回过头，从一辆虎车下来的，不是季灵是谁。
这虎车虽然没有当初姬若坐的那辆威风，但却也是乾元山少许人才能有的待遇。
常旭：“你怎么来了？”
无方扶着季灵从虎车上下来，她穿着与大家一样的道服，看起来格外地瘦弱惹人怜。
“师尊特允了，我可以同大家一起。”季灵说，“在灵枫府也是无事可做，倒不如出来转转。”
师尊都允许了，常旭自然没什么可说。
“无方，照顾好她。”
无方点头：“是。”
季灵这下目光才放在一直没说话的姬若身上，虽然不愿意，但还是违心地冲她点了个头：“姬若师姐。”
这几年下来姬若早就懂的压制自己心里的情绪，她不喜季灵，并没有随着时间而淡化，相反昨日做了梦后她更是不喜了。
师尊曾说过，若是自己不喜欢的人，那必然有自己的缘由，不必委屈自己去刻意伪装。
故此她不想看便也不看了，只嗯了一声便转了过去。
“说起来我与姬若师姐许久不见了。”季灵走过去，站在她身边，“当初那件事是我疏忽不对，师姐这般的大度，应该不会与我再计较。”
“我身子不好，这三日在竞魂之境请师姐多多照拂。”
本不想理她，但季灵非要与自己说上两句。
姬若纳闷，季灵放着一个修为灵力比自己高的师兄不要，还要自己这个有过恩怨才渡劫剑仙的人照拂？
她回眸看了季灵一眼，带着些看傻瓜的目光。
师尊老说她笨，但这个季灵似乎比她还笨。
太拙劣了。
“或许这么久不见，你对我不是很熟悉。”姬若冷静地说，“我并不大度。”
季灵一愣。
“当初那件事发生了也是过去，我虽当时已经处理了，但不代表我不计较，相反我会记很久。”有了梦里的警示，姬若一直很小心，她目光落在季灵僵硬的脸上，“所以再发生第二次我就会前后一起加上的。”
“那时的我只是凡人，而如今的我是剑仙。”她轻轻一笑，“处理方式也会不同。”
“而且，相比下来。”姬若让开一步，远离了些，“于情于理，你让你的师兄照拂你会比我更合适，而不是让我。”
“我以为你会更明白这一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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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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