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镜头前,几乎没有感到什么压力,或许是和男人打过招呼的原因,我的肾上腺素完全被激活了,这次试镜非常轻松,甚至可以说是得心应手,早些时候的焦虑和不安似乎已经烟消云散,我像个成熟的演员似的很清楚自己知道该做什么,表演时我甚至能想象到镜头里的自己,这种感受十分奇妙,我在工作人员和导演的凝视中成为了他们的一员,而我本身无论是动作、表情,还是台词,都像是和这些东西融合了,成为了它们的一部分。毫无疑问,男人赋予我的能量让我变成了一个完全不同于那个从贫困小镇来到大城市打拼的普通青年的家伙,现在的这个自己甚至连我本身都不明白他究竟是谁。试镜结束后,我被告知可以回去等待消息,工作人员没有多说什么,他们的眼神里透着一种复杂的意味——那种显而易见的、对我和哈罗德之间关系的猜测。甚至有些人眼中带着明显的兴趣,似乎在看一个新的好莱坞故事正在酝酿中。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男人的表现很明显让他们觉得我们之间有某种私下联系,更甚一点可以称为某种不为人知的关系,可事实上,我直到试镜结束都不知道他的名字,试镜结束后我向一些熟人打听了一番,才从之前几个搭过戏的龙套口中得知这个名字——哈罗德,哈罗德·克里斯托弗,这个名字伴随着那双绿色的眼睛一起被深深刻在了我的脑海里。即便在好莱坞也没人知道哈罗德的背景,而他的姓氏也并非什么老钱或是新晋显贵的家族,我所能了解到的只是他拥有令人震惊的财富和人脉,以及他的一点点喜好——电影,事实上如果他愿意,整个好莱坞受他控制也不在话下,而他本人却如同传说中的吸血鬼伯爵一样深入简出,只是最近电影节将近,他才几次在公众场合露面,我这次参与试镜的电影恰好是他准备投资的,往日里都是他的下属行走这种场合,而今天他似乎刚好有意愿出门。
“或许是因为我们足够有缘。”我不由得这么想。
回到住处后,我看到了马特给我留的纸条,他去超市买东西,让我有什么需要就给他打电话。我打开冰箱,发现最后一盒牛奶已经过期了,我还需要一些小番茄和意面,然而在打电话的一瞬间我犹豫了,我要把今天的试镜告诉马特吗?可说实在的,我的确还不知道自己是否能通过,不过打心眼里讲,我觉得这次的结果已经**不离十,而针对马特来说是否是一个打击?正当我犹豫时,电话铃响起了,是马特,我只好接了起来。
“嗨杰克,今天的试镜怎么样?”电话对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马特的话听起来不甚清晰:“我早上走得早,没和你打招呼,你看到我给你留的纸条了吗?有什么东西需要我带吗?你得快点,因为我马上就要走了。”
“小番茄和牛奶,还有意面。”我说:“试镜很顺利......我想这次或许会成功!”
“天呐,太好了!”马特的声音清晰起来,似乎是找到了一个信号好些的地方:“是什么角色?”
“是一个犯罪心理学的大学生,设定很有意思,城市里有连环杀人案发生,而我在课堂上秒解了罪犯的动机,成为了大家关注的焦点。然后——”我顿了顿,接着说:“就是那种典型的悬疑剧情,大学生在一次雨夜碰到了一个穿着雨衣的怪人,他不确定那是不是做梦,结果第二天,警察就在那个地方发现了命案。”
“嘿,那可够刺激的!”马特忍不住笑道,“然后呢?”
“然后就是悬疑部分了。”我开始兴奋地讲述,“我的角色在调查过程中发现自己深陷其中,逐渐进入了一个混乱的局面。最后,真相大白,那个大学生自己竟然就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
“等一下……”马特突然停顿了几秒,似乎在消化这段情节。“所以,你演的角色最后成了罪犯?”
“是的。”我给予了肯定的回复。
“这会不会有些突然,”马特有些小心的问:“这样的角色很少见......最近不怎么见到这样的片子。”
我有些困惑,不太明白马特为什么突然采取了这样的态度,不过我还是继续说:“可能是想探讨人性的复杂......这个主角在众人眼里的形象是智慧而敏锐的,但实际上,他的内心可能早就被某种无法控制的**或精神压力所侵蚀,最终导致他犯下了这种罪行。或许作为第一个角色有些困难,但我试镜时的感觉不错!”
说到这里,我又开始犹豫是否要将哈罗德的事告诉马特。
“好吧,如果你已经决定了。”马特的声音传来:“我先去买东西,晚上见!”
“好,晚上见。”不知为何,我长舒了一口气。
夜幕降临,洛杉矶的街道逐渐陷入了寂静。我靠在窗边,望着窗外的霓虹灯和车流,突然间脑中又浮现出剧本中的那个场景——大学生在雨夜里遇见怪人,第二天就发生了命案。我心里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寒意。
那个穿着雨衣的怪人究竟是谁?是另一个案件的涉事者,又或是学生本人?由于是试镜的原因,我并没有拿到太过详细的剧本。平日里过于拥挤的公寓陡然只剩下我一人,我开始沉浸在对我的角色的思考中,或许是我的期待值过高,而之前也从没得到过这能让人有思考空间的角色,没过一会我就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了剧情的漩涡,甚至产生了对这场“游戏”不知不觉的依赖。这种感觉像是什么东西从剧本里走了出来,缠绕在我的心头,渐渐地,那个大学生不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而是成为了一种无形的存在,如同一个影子般潜伏在我身边。我揉了揉太阳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脑海中那个穿着雨衣的怪人却越来越清晰。我得出去走走,我想,起码得摆脱这种状态。布雷迪还没这么忙时曾向我推荐了一家酒吧,不远,就在两条街外,我数了数钱包里所剩无几的钱,心想也确实应该喝一杯了——无论如何我都付不起房租了不是吗?于是我启程了,大约十几分钟后,我便在街边看到了那块用霓虹灯泡组成了蓝色樱桃的酒吧招牌。
蓝樱桃酒吧的灯光昏暗,散发出柔和的黄色光晕,空气中弥漫着烟雾与酒香。我推开门,步入这个安静的角落,现在时间还早,酒吧里的人不多,只有几张桌子坐着零星的客人。我选了一个吧台的角落,靠着墙坐下,感受着这里的安逸与寂静,这里与外面喧嚣的洛杉矶完全不同,仿佛另一个世界。酒保站在吧台后,抬头看了我一眼,我没有特别要求,便轻轻地抬起手:“随便上一杯什么。”
那点有关于杀人狂的妄想依旧徘徊在脑海中,所幸的是酒保的动作很快,那是杯深色的威士忌,酒面微微泛着金光,我拿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酒液划过舌尖,微微的辛辣让我逐渐放松下来。就在这时,酒吧的门被推开了,一个身着黑色外套的男人走了进来,在他铁灰色的头发下是张有些疲惫的脸,他走到吧台前,坐在了我旁边的位置,显然他对这儿并不满意,多半是还有一个人——就是我——在这里的原因。他仅仅坐了半个座位,眼神还在酒吧内四处环顾,似乎在寻找一个可以安静落脚的角落。酒保迅速递上了一杯酒,他点了点头,接过酒杯,看来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儿了。
“不是好过的一天。”我向他搭话。
“是啊。”他勉强地笑了笑,我明白他并非觉得我冒犯,只是这天对于他来说太累了:“没在这儿见过你。”
“杰克。”我报上自己的名字:“这是我第一次来这儿。”
“汤姆。”男人报上了名字,随后我们一起喝了几杯,我了解到汤姆是个警察,最近正陷入一连串的杀人案调查中。
“或许这些案件有什么共同点,但我找不出来。”几杯酒下肚的汤姆显然比刚进酒吧时放松了些,那张线条硬朗的脸变得柔和起来,在又一杯威士忌后,他有些谨慎的这么对我说。
“为什么?”一种奇异的感觉袭击了我,洛杉矶这么大的城市,偏偏是一个正在调查杀人案的警察坐在了我的身边,这是某种命中注定的巧合吗?我想起还在小镇时看到的那张海报,按我现在的观点来讲,那张海报平凡的出奇,就和这个城市里生产的任何一部商业电影一样,然而就是那张海报唤醒了我对演员事业的渴望——我真的渴望做一个演员吗?或者说,我只是想要一些不同的生活?在同样的酒精作用下,我开始打探关于汤姆工作的细节。
“没什么好说的,那些案件相较于一些连环杀人案所犯下的罪行并没有什么独特之处,现场所有的只是血和尸体,甚至从事发地来看也没有什么关联,这只是我的预感......”说完,汤姆挑了挑眉:“你为什么这么好奇?”
我明白我得拿出些令人信服的东西了:“我是个演员......如果你总看电视的话说不定能看到为数不多的几个我的镜头,不过最近——就在今天我去试镜了一个新角色,一个犯罪心理系的大学生,他的真实身份是一个连环杀人犯。”
“我明白了。”汤姆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你看起来不像洛杉矶人,不过关于这些案件我确实能透露的了,有关它们的消息你都能在报纸上找到,只是......”
“什么?”我意识到自己开始接近那个目的了,随即招了招手让酒保再来一杯,却被汤姆制止了。
“不行,我得清醒着说这个。”汤姆说:“就像演员进入角色一样,我总把那些事和我的生活分开,这样才能让自己有精力睡个好觉,而不是每天下班都来酒吧鬼混,当然,现在的情况已经超过了我的预期。”
汤姆轻轻地叹了口气,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回忆那个案件的细节。他的目光变得有些深邃,仿佛那段记忆再次浮现,带着一种无法摆脱的阴影。
“那是我刚入职时的事情,年纪轻轻的,头脑还很清醒。”他说:“那时候,辖区内有个报警电话,说邻居很久没出门了,按照常规流程,我们得去检查一番,看看那位老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们大概敲了十几分钟门,那户报警的人家一直在旁边盯着我们,就好像盯着什么和他们不同的东西一样,这让我的心情很糟糕,我的同事看起来也受到了影响,于是我们打电话回警局,争得同意后撬了锁。”
汤姆停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酝酿接下来的话:“我们两个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奇怪的气味,那味道……让我至今都无法忘记,既浓烈又腐朽,像是某种古老的药草,混合着湿气和土腥味。”
我静静地听着,酒吧里只有偶尔的酒杯碰撞声和远处传来的低语。汤姆的眼神更加凝重了,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的边缘:“那时候我还年轻,没多想,我们顺着走廊进入了屋子。屋内的布置很简单,甚至可以说有些古怪。书架上放着不少厚重的书籍,窗帘拉得很紧,窗外的阳光几乎无法穿透进来,屋子里有一种压抑的感觉。最奇怪的是,在房间的角落里有一口大铁锅,锅里面盛满了黏稠的散发着奇怪光辉的液体——有点像五彩斑斓的石油,我没法形容,总而言之那一定不是什么正常的药或是毒品。”
“我们不敢碰,决定继续调查。于是我们翻遍了屋子,直到发现那个人的卧室——他躺在床上,眼睛瞪得非常大,几乎像是一个滑稽的面具,脸色极其苍白,像是被某种剧烈的痛苦折磨过。”汤姆停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他的眼睛没有死去,我知道这么说很奇怪,但顺着那双眼睛所看的方向,我们见到了墙上的一幅画,画的是一名穿着古老服饰的男子,手里拿着一块闪耀的石板,那男人的眼神透过画面,像是要把人吸进去一样。”
我轻轻皱了皱眉,这和我所想的不同,汤姆的语气和表情让我感到一种莫名的压迫感,他接着说道:“我们检查了尸体,发现他身上并没有明显的外伤,但他脖部下方的皮肤却被撕裂开了,露出了血管,而在伤口的四周有些奇怪的符号,像是某种古老的文字,甚至能在血液中看到微弱的金属光泽。更令人不寒而栗的是,墙上那幅画看起来像是活的,随着我们靠近,画中的男子的眼神微微移动,仿佛在注视着我们,我所说的并不是蒙娜丽莎那种视觉上的错误,只有身临其境才能有和我一样的感受。”
“那天晚上,屋子里的一切似乎变得不真实,我和我的同事进入了一场怪梦似的,在床下发现了一个小木箱,箱子里装着一些书和物件。其中有一本小册子,封面是用某种未知的皮革做的,里面的内容更是完全超出了我的理解。那些文字像是某种神秘的炼金术文献,每一页上都画着不同的符号和图案,标注着‘转化’和‘复生’。”
我听着,心脏开始加速跳动,汤姆的声音低沉且充满了压迫感。“那本书的第一页,写着一句话:‘炼金术的最终目标是复生与永生,而这只是开始。’我们把书带回去进行进一步的分析,随后的调查却变得更为诡异。经过一番打探后我发现,这些符号和图案虽然尚不明确,但都在古老的炼金术仪式中有着至关重要的地位,类似于梵语中的?。”
“当时我并没意识到自己陷入了什么样的事件......那天之后我开始做梦,那个画像中的男人顺着锅里奇怪的液体来到我的梦里了,我感觉他在和我说些什么,随着那些话钻进我的脑海里,我个人的存在也逐渐消亡了。一段时间后那位邻居的尸体在停尸房莫名失踪了,那本书也消失的无影无踪,我的同事在那之后不久辞了职,没人知道他的去向,而我看了好长一段时间心理医生,直到现在还在服药。”
“和你想的不太一样吧。”汤姆看向我笑了起来:“你可以把这当做一个故事,没必要当成真的,就和每一个都市传说一样。”
“那些杀人案呢?”我皱起眉:“你还没说你为什么觉得那些案件的凶手是同一个人。”
“没错,重点就在这里。”汤姆说:“就是味道。在那些杀人案的现场,我都闻到了那种奇怪的草药味,然而我不确定那是不是我的幻觉,我询问了所有从前参与那次案件调查的人员,没人闻到和我一样的味道,他们所看到的现场似乎与我和我同事所见到的不同......也许坐在你旁边的这个人只是个多疑的精神病而已。不过我要说的是,洛杉矶这座城市还有更多类似的古怪事件,我劝你别为了拍戏去打探它们。”
我点了点头,心里依旧回荡着汤姆刚才的话,汤姆所说的不为人知的故事让我心里发闷,像是被无形的乌云笼罩了似的,他没有继续追问,只是缓缓拿起桌上的酒杯喝完了最后一口酒。
“有空可以出来喝一杯。”汤姆说。我们交换了联系方式,汤姆简单地写下了自己的号码,把纸条递给我,眼神暗藏着某种无法言喻的警觉,我明白这是他所处的世界所必须的生存条件,于是我们没有再说话,他起身轻轻拍了拍桌子,朝酒吧的出口走去。我捏了捏手里的酒杯,汤姆的离去将他所带来的一切都带走了,他的座位连点有人曾坐在这儿的踪迹都没留下,仿佛这场对话只是什么时空错乱中的幻影。时间已经不早了,有人高谈阔论着最新的电影,也有人低声交谈着谁和谁约会了,酒保依然忙碌地为客人调酒,吧台的灯光映照着他忙碌的身影,整个酒吧逐渐热闹起来。
今天应该结束了。我感到一阵深刻的疲倦从身体深处涌了上来,昏沉的头脑让我几乎无法再坚持坐下。我结了账,钱包几乎快要空了,只剩下几张皱巴巴的小额钞票。蓝樱桃酒吧的门再次被推开,微弱的铃声在空旷的酒吧里回荡,空气里弥漫着酒精的味道,我站起来,步伐有些迟缓,那股来自酒吧外的夜风中的寒意让我下意识地紧了紧衣领,街上已经灯火通明了。几个妓女站在路边抽烟,一个流浪汉睡在报纸上,街道两侧的建筑像无声的巨兽朝我压来,而我脑海中已经已经没剩任何东西,只有回家这一个念头催促着我快点结束这一切。等我回到公寓时,马特已经回来了,房间里的灯大亮,餐桌上摆放着一堆他采购回来的东西。
“嘿,”马特和我打招呼:“你去哪了?”
我长出了一口气,把外套随意扔在沙发上,温暖的室内让我的脸颊再次放松下来,我才注意到刚刚自己一直咬着牙:“这可说来话长。”
第二天一早,我接到了试镜通过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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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Stran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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