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会议室，凌晨四点。
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投影仪的光束在黑暗中划出一道苍白通道，映照着每个人脸上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恐惧。
陆祈年站在屏幕前，眼下有着深深的阴影。李之意失踪已经六个小时，每一分钟都像刀割般煎熬。
“开始吧。”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认不出来。
屏幕上出现第一张照片，苏雯的公寓现场。整洁有序，唯独客厅中央那具安详却无眼的尸体，构成诡异的画面。
“第一名受害者，苏雯，26岁。”陆祈年点击下一页，尸体特写照片引起一阵低呼，“□□中毒，双眼被专业手法移除。现场无强行入侵痕迹，凶手可能是熟人。”
照片切换，蜂蜜水杯的特写。
“毒物混入她每晚必喝的蜂蜜水中。凶手熟知她的生活习惯。”
下一张，美院女生陈雨桐的现场照片。雕塑工作室里，年轻的生命在艺术品环绕中戛然而止。
“同样的手法，同样的精准。但这次，我们发现了这个。”陆祈年放大领带夹的照片，“李家徽章。”
会议室里响起窃窃私语。陆祈年目光扫过众人，注意到范清坐在角落，双手紧紧交握，盯着照片的眼神异常专注。
“然后是望至。”屏幕切换，警局内部的照片让所有人屏息，“死在支队里，胸前中刀。现场发现同款领带夹。”
照片一张张闪过——申队的办公室，无眼的尸体，颈部针孔的特写。
“法医检测确认，申队实际死于一种罕见神经毒素，与李深教授研究的样本一致。而那份样本，在李家火灾后不翼而飞。”
最后，屏幕上出现李之意公寓的照片。打斗痕迹，血迹，以及地上那枚刺眼的领带夹。
“李法医于今日凌晨被绑架。现场血迹经检测，确认是他的。”
会议室陷入死寂。陆祈年关掉投影，打开灯光。刺眼的光线下，警员们面面相觑，恐惧在空气中弥漫。
“我们面对的不是普通凶手。”陆祈年声音低沉，“这是一个组织严密、手段专业的团体。他们熟悉警方办案流程，能够自由出入警戒区域，甚至...”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可能就在我们中间。”
这句话像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专案组随即成立，陆祈年任组长。会议结束后，他留下核心成员进一步讨论。
范清主动要求加入专案组，她的理由很简单：“申队不会白死。我熟悉他查案的方式，也许能帮上忙。”
陆祈年看着她红肿却坚定的眼睛，最终点头同意。
技术科的小王首先汇报：“我们在三个现场都发现了同一种微纤维，经过比对，是一种高端定制西装的布料。全市只有三家店出售。”
“与苏雯指甲中的纤维一致吗？”陆祈年问。
“不完全相同，但属于同一品牌的不同系列。”
物证科的老张接着报告：“领带夹经过仔细检测，在上面发现了微量皮屑组织。正在做DNA比对。”
“火灾调查呢？”
消防调查员调出资料：“李宅火灾确认为人为纵火，使用了专业助燃剂。纵火者非常了解建筑结构，直接针对保险库位置。”
范清安静地记录着，偶尔抬头看一眼白板上的关系图。陆祈年注意到她的笔在某处停顿了很久，那是连接所有受害者的虚线，终点指向“暗眼”二字。
“范清，你有什么发现？”他直接问道。
范清微微一颤，像是从沉思中惊醒：“我...只是觉得奇怪。所有受害者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仇家，社会关系简单，为什么会被选中？”
“你的意思是？”
“也许选择标准不是他们个人，而是...某种象征意义？”她犹豫地说，“苏雯是副局长外甥女，陈雨桐是美院高材生，望至和申队是警察...而李法医...”
她没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李之意代表着法医权威，李家更是声名显赫的学术世家。
“像是在挑战某种秩序。”范清低声补充。
会议持续到天亮。散会后，陆祈年独自留在会议室，盯着白板上的关系图。李之意的照片被钉在正中央，长发琥珀眸，在监控录像的截图中显得有些模糊。
范清去而复返，轻轻带上门。
“陆队，有件事...”她欲言又止，“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吧。”
范清深吸一口气：“申队死前一周，一直在秘密调查一个案件。他没告诉我细节，但我偶然看到他的笔记...上面提到了‘眼睛’和‘收藏’。”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密封袋，里面是一张皱巴巴的纸片：
「满月之夜，眼睛最亮之时，他们将见证盛宴。」
“这是在哪里找到的？”陆祈年急切地问。
“申队书房的字典里，夹在‘眼’字那一页。”范清咬唇，“我觉得...这一切可能是个骗局。”
“骗局？”
“有人故意引导我们走向错误的方向。”她的声音越来越低，“领带夹，毒物样本，一切都太明显了，像是...舞台道具。”
陆祈年凝视纸片上的字迹，突然一个念头闪过脑海：“范清，你认为申队的死...”
“我不知道！”范清突然激动起来，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我只知道他不会就这么死了！他不会！”
她夺门而出，留下陆祈年独自沉思。
就在这时，手机响起。技术科有了重大发现，在李之意公寓的血迹旁，通过特殊光源检测到了一行几乎看不见的小字：
「旧港仓库B-17，独自前来。眼睛在看着。」
陆祈年立即起身，却又强迫自己坐下。这明显是个陷阱，但他别无选择。
他调出旧港仓库的布局图，B-17位于最偏僻的角落，靠近水域，四周几乎没有遮蔽物。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完美的绑架地点。
“眼睛在看着...”陆祈年喃喃自语，突然想到什么，重新打开李之意被绑架前的照片放大。
在李之意公寓的窗户反射中，有一个极其模糊的人影，站在对面建筑的屋顶。由于像素太低，只能辨认出一个轮廓，但那人手中似乎拿着什么长焦相机，或者是望远镜。
如同一个窥视一切的眼睛。
陆祈年立即下令搜查对面建筑，同时安排人手秘密包围旧港仓库。他不能拿李之意的生命冒险，但也不能毫无准备地跳入陷阱。
下午三点，搜查队在对面临街建筑的屋顶发现了一个隐藏的监视点。里面除了一些基本生活用品外，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一整面墙的照片——所有受害者的生活照，从各种角度偷拍，记录着他们生命最后的时光。
在照片墙中央，是李之意的特写。不同时间，不同地点，不同表情。有他在法医中心工作的专注，有他在路边摊吃馄??时的放松，甚至有几张是他睡在自家床上的模样。
“变态...”年轻警员忍不住咒骂。
陆祈年盯着那些照片，血液几乎冻结。这种程度的监视，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凶手监视李之意已经很久了。
在搜查过程中，他们发现了一个被遗弃的笔记本电脑。技术科迅速破解密码，里面的内容让所有人震惊。
一个名为“暗眼”的文件夹里，详细记录着每个受害者的生活习惯、社交圈、日常行程。还有一份“候选名单”，上面有十几个名字，其中几个已经被划掉——苏雯、陈雨桐、望至、申队。
李之意的名字排在名单最上方，旁边标注着：「琥珀之眸，稀世珍品」。
更令人不安的是，文件夹里还有警局的内部文件、案件进度报告、甚至包括几次内部会议的录音。
“有内鬼。”陆祈年声音冰冷。
就在这时，他的私人手机收到一条加密信息。解锁后，是一段短视频。
李之意被绑在椅子上，长发凌乱，白衬衫上沾着血迹，但看起来意识清醒。他的眼睛被特写镜头捕捉，琥珀色的瞳孔在光线变化下如同真正的宝石。
一个经过处理的机械声音响起：
“陆警官，游戏时间到了。今晚八点，旧港B-17，只你一人。若带其他人，收藏品将永久损坏。”
视频最后，镜头聚焦在李之意颈间，那里系着陆祈年的领带，正是那晚在法医中心李之意用来演示凶器的那条。
领带被打成一个精致的结，轻轻勒着他的喉结，既像威胁，又像某种诡异的装饰。
视频结束前，李之意突然直视镜头，嘴唇微动，无声地说出两个字。
陆祈年反复回放，终于辨认出那两个字：
“棋子。”
窗外，夕阳西沉，将华月市染成血红色。陆祈年握紧手机，指节发白。
今晚，他将只身赴约。不是为了破案，不是为了正义，只是为了那个人。
那个在解剖室里冷静专业，在宵夜摊前微微脸红，在月光下长发飘飘的人。
那个他无论如何都要保护的人。
时钟指向七点半。陆祈年检查配枪，穿上防弹衣，最后看了一眼白板上李之意的照片。
“等我，之意。”他轻声说，推门走入渐浓的夜色中。
城市华灯初上，千万扇窗户如同千万只眼睛，注视着这场生死博弈。
而在某个黑暗的房间里，一墙的照片中央，李之意的琥珀色眼眸在监控屏幕上静静闪烁着，仿佛知晓一切，又仿佛在无声地发出警告。
游戏远未结束。而这，只是另一局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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