巅都之府,人群喧嚷。
聚众貔貅花河两岸,只为目睹风华佳人,翩翩舞姿,执剑弄花。
“谁家小女,在这里抛头露面啊?”
村夫原是着急进城置办物品,见到一倩影佳人在水面上舞剑,不禁驻足痴望。
另一壮汉,小拇指在鼻孔里寻找垃圾,瞪大眼睛看着河面上红衣女子翩然转动前凸后翘的身姿,双眼放光,不自觉搭话:“听说……是魅什么族的小神主!”
他并不在意自己的形象。
“短命族的哇!”村夫抹下沾上些许泥土的短粗布衣袖,频频摇头,“还是走远滴要好,说不定多看几眼短命呢!”
他掏心掏肺般叹口气,就离开了。
不是美人不符他的审美,而是“短命族”的避讳。
舞剑那女子,身姿窈窕婀娜,红衣伴着剑影,颇得人眼神光顾而不愿离去。
一剑击水。
溅到身上的水花,从她的羊脂玉般的透亮皮肤上细腻滑下。
翌日。
比武台下观者如堵,鼎沸人声宣扬不止,看热闹的人无比之多。
言传,孑然执剑舞,既能一睹芳容,身心愉悦,颐养天年,又能见识女子气概,不输男儿,振奋人心。
借此,今日观众比昨日翻了数倍,不少女子也来观战。
报名参赛者,也是多出昨日两倍,却都是连败孑然剑下。
裁判举着棒槌,高声问:“可还有挑战者?如若没有,今日最后一位挑战者——战漫,登场。”
台下之人,观望四周,你我相看,也未能有一人举手示意上台比试一番。
“最后一场,战漫!”裁判道。
咚——
孑然已然在比武台上,而战漫才从高楼一跃而下。
他飞扬的发丝肆意潇洒,描摹俊逸状貌,明明眼睛上的木雕面具已经遮盖住他的上半张脸,却还是凭下半张脸——
薄削嘴唇温润,明晰的下颌线勾勒面部流利线条,羊脂玉般的透亮肌肤,惹得好奇他面容之人浮想联翩。
战漫脚尖刚落到比武台,单手一转,开扇。
接着,孑然和他周围的景象全然变成另一番观景——
茫茫人海和高楼的画面化作齑粉逝去,出现一颗高大粗壮的蓝楹花树。
“幻境!”孑然一时起了兴趣,追问,“你是何人?”
这世上,能够拥有幻境秘法的人,屈指可数。
战漫不语,只是抬手摘下眼睛上的面具,露出那双**而零冷的银瞳,眉眼之间也不乏某种书卷气般的儒雅。
他直视着孑然炙热艳红的眼眸,说话的腔调温柔而不乏矜贵,道:“孑然妹妹,可曾记得我!三年前,蓝楹花树下,你落进我的怀里。”
话罢,他从衣袖中的口袋里取出一只晶莹透亮的水晶耳坠,道:“你落下的。”
“所以,”孑然眼神凛冽,嘴角挑起几分刻薄,“你有何目的?”
无事不登三宝殿,她不愿浪费时间看战漫卖关子。
战漫走到蓝楹花树下,坐在石凳上,为自己沏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道:“你为何比武论嫁呢?肯定非是嫁人。魅骨一族,现在孤立无援。而四海之内,觊觎你族世代秘法之人,不在少数。草本一族,灭族之事,你不会不知——他们并非邪恶势力所屠戮。”
他直视着孑然无惧无畏的冷眸。
孑然听着战漫抽丝剥茧般的话语,仍然揶揄道:“你空说无凭无据。”
她想要证据。
“你应该猜到我的身份了。”战漫倒了杯清香的热茶水,递给孑然,“坐下,我们细谈。外面的人打扰不到我们,包括你的父亲。”
孑然接过茶水,并没有喝,顺手放在石桌上,道:“緣罄一族。你又姓战,如果不是战氏旁系血亲,的确位高权重。”
闻言,战漫笑而不语,目视孑然的目光却是真挚无比。
许久后,他俊美的眉梢轻轻一挑道:“你来当我妻子,如何?”
“你有何条件,值得我这般冒险?”孑然逼视着他,质问。
战漫又从衣袖里拿出一块刻有符咒的玉器——
咒怨。
届时,孑然立马感应到玉器里面蕴含极其强大的怨气,紧接着一股嘈杂喧嚣地怨念声波涛汹涌般而来,冲撞她的身心。
她下意识捂住耳朵。
见状,战漫一挥衣袖,立即收回咒怨。
“你与我成婚,它就是你的。”战漫嘴角微抿道,“诡神之躯,你日后一定会需要它。”
听到“诡神之躯”四个字,孑然瞳孔地震,背部蓦然紧缩。
但她没有很明显的惊讶表态,只是静静地看着战漫,等待下一句话语。
“我见过你的母亲。”战漫喝一口茶水,抬眸,十分平静道,“况且,昨天,你——”
“你当真敢要我?”孑然打断战漫的话语。
不等战漫开口,她又极其强势地抢过战漫手中的扇子,再用扇子挑起战漫的下巴,眉眼生出几分狠戾道:“诡神之躯,天煞孤星的命格。倘若日后你负我,我能要你命!”
“心悦你,命给你,又何妨!”
话罢,战漫拉过孑然的纤纤玉指。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吻在孑然手背上。
孑然心脏猛地咯噔一下。
刹那间,她一时无语且无所作为。
脑海里猛然浮现一个画面——一个目若星辰的银瞳少年,抱她抱在怀里,嘴唇翕动,好似在对她说着什么。
而恰逢蓝楹花树舞落,渲染了眼前所有景物。
这一幕,她未曾忘却。
三年前的记忆,以不可抵挡之势席卷她的脑海。
对眼前拉着她手指的少年,横生一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嫁不嫁?”战漫问。
思忖许久,孑然轻松甩开战漫不敢握紧的手,转身离去,留下一句——
“末之七曜,魅骨一族之地,迎娶我。”
不是唐突决定,而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两族联姻,势必能使处于弱势的魅骨一族提高地位,使他族、黑恶势力不敢冒犯。
孑然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担起家族生死大任。
她需要靠山,也需要成长的时间。
极光缥缈夜空,为黑夜作画。
冥河两岸,一岸是荒漠观景,风沙肆虐。
一岸是魅骨一族的居住地,芳草葳蕤,树木绿意盎然且超乎寻常的粗壮。
目之所及多是奇珍异花草。
绮丽迷幻道雾霾蓝荧光的迷梦鸢尾花盛开在黑夜,好似静谧中的安详无躁的精灵般夺人眼球。
几个小女孩议论不绝。
“小神主,平日不近男色,怎么就出嫁了呢?”
“神主姐姐,好看呐!”
“好看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有人爱小神主!”
……
孑然归家,族人们纷纷聚在篝火旁,手拉手欢歌燕舞,为孑然出嫁欢庆。
只有她老父亲还躲在她居住的粗壮树屋的犄角旮旯里偷偷抹眼泪。
孑逆坐在树下,酌一口小酒,一把泪,哭丧道:“娘子,咱家女儿嫁人了。你走的时候也不告诉她不要轻易嫁人。现在,倒好,我在去哪里找这么一个好女儿呢?”
老父亲掏心掏肺般吐槽,不忍心女儿出嫁。
双手叠放在后脑勺的孑然,睡在粗壮的树干上,独自饮酒。
默默听着孑逆的哭丧,她心中没有任何离别父亲的伤感想法。
甚至觉得孑逆有些小家子气。
父亲,还是这般怨气滔天。嫁人的是我,又不是他,他至于像个怨妇般哭哭啼啼吗?孑然想。
孑逆远远怒视着他未来女婿——战漫。
他恨不得飞过去把战漫揍得六亲都不认出战漫。
战漫与孑然的族人热情交流,分享自己的所见所闻。
传闻中,魅骨一族,个个生的水灵动人,连男子都是那般肤白貌俊,十分养眼。
现今,战漫一见,果真**不离十。
而魅骨一族的穿着,不露骨也不裹得严严实实,几乎不穿鞋。
男女老少,举手投足之间没有野蛮,反而是一种亲切的家族礼仪。
“战公子,我们孑然小神主,”孑然祖中年近半百的阿姨,肌肤却是犹如年花季少女语般的轻盈肌肤。
她捏紧手帕,语重心长:“她很冷淡的,你要多和她交流。”
魅骨一族,拥有不老容颜,却没有一人能活过半百之年。
战漫笑脸盈盈,被大娘热切的目光注视着也不逃避,真挚回应:“我会照顾好孑然。您尽管放心。”
想到习俗方面的事宜,他又揭开话题:“大娘,我们魅骨一族的婚嫁习俗又是怎样,可否详细一说?”
我们?拉拢之意溢出言表。
“当然,荣幸之至!……”
那位大娘兴趣一起,一面对战漫叨叨不停,一面手指比画,神采更是五颜六色。
二人躺在迷梦鸢尾花花丛中,眼眸里倒映绚烂璀璨的星河。
“战漫,与你成婚,我能有什么自由?”孑然问。
战漫侧身,看了孑然一眼,宠溺一笑,道:“你想归家就归家,想去哪都可以,不用受控于我家族的管控。”
话罢,他把脸面向孑然。
“我们没有男女之情,我不愿和你行房事。”孑然依旧言语冰冷。
直来直去是她的语言风格。
“慢慢培养呗!”战漫刻意挪动身子靠近孑然,“现在就开始培养。”
“我也不愿为你家族开枝散叶。”孑然挪开身子道,“魅骨一族,才是我的要紧事。”
战漫:“……好,没问题。我不会强迫你——我可唤你‘然然’吗?”
孑然整个身躯显然一定。
‘然然’是她母亲唤她的乳名。
战漫怎知?还是碰巧?
又或者,母亲对她当年遇到战漫的事情另有隐瞒?
孑然思忖片刻,眼一闭,心一横,悄无声息伸出手,握住战漫比她宽大的手掌:“可以私下这么叫。外人面前这样叫唤,毫无威严。”
战漫感受到孑然手掌的冰凉,反握住孑然瘦弱的手,眼底浮现笑意,刻意凑近些距离问:“然然,你为何主动拉我的手?”
在夜色中,迷梦鸢尾花散发的荧蓝光,遮挡住孑然微微红晕的脸颊。
但她撇开头,控制声线道:“培养感情。”
话毕,又背对着战漫。
战漫垂眸一笑,一只手加大手劲握住孑然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摩挲着指腹。
心中小鹿疯跑,撞得他落得几分慌张。
另一个树屋。
童邪照顾他十分敬畏的药灵大人,一点一点给药灵擦身体,好似害怕擦破皮肉那般小心。
药灵感受到有温热的布料在擦拭他的手脚。
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他开口道:“麻烦扶我起来。”
童邪知道他听觉和视觉短暂丧失,没有应答,只是咬紧牙关把身躯比较魁梧的药灵扶起身来。
“谢谢你。”
话罢,药灵打坐在床,以身体为中心,发出一圈圈绿色光波。
光波触碰到童邪的皮肤时,他略微感觉皮肤酥痒。
紧接着就是一阵舒筋活络的感觉占据全身。
童邪不由自主地扑打起翅膀,惊叹道:“好神奇!不愧是药灵大人!”
孑逆觉察到此屋有些异样,便上前来查看。
他的身影出现在门内,一看到药灵本体,霎时醍醐灌顶,明白了此人的身份。
他把童邪拉出门,再给房门设了两道禁制。
“孑逆神主,你为何要把童邪拉走?”童邪问。
孑逆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精致瓶子,放到童邪手心,慎重道:“明日午时,把这味药给他服下。”
童邪把药瓶护在手心,深鞠一躬,开怀笑道:“多谢孑逆神主!”
孑逆看他黑黢黢的脑袋配上一张软萌可爱的脸,忍不住捏了捏童邪光洁的稚嫩脸旁。
他道:“叫叔就行了!不必如此拘谨。”
六日光阴,一去不回。
孑然一改昔日红装,今日一身黑衣,坐在体型是大象五倍的高阶灵兽——赤野猫狼——所拉的巨型轿子。
她依然不施粉黛,只是佩戴一些凤毛麟角、无比珍贵的首饰。
为了些许迎合緣罄一族的婚嫁习俗,孑然泼墨似的垂腰长发上出现一根亮眼得红丝带。
没有凤冠霞帔,红衣盛装,穿金戴银,持扇遮面。一直是一种清丽隽永而千金难买的配饰。
轿子的纱帐随风飘扬。童邪变成乌鸦的形态,站在孑然的肩上,眼眸目视前方,好似期待远方。
“童邪,你羡慕过关在笼子的金丝雀吗?”孑然问道。
童邪扑动着翅膀,回答:“不羡慕。它不能淋雨,飞翔,没有自由。师父说,那是笼中玩物。”
孑然轻笑,从怀中抱的一束迷梦鸢尾花中摘下一片花瓣,忧郁地注视着微枯失水分的花瓣,低声自语:“我生而向死,生性桀骜,怎会拘泥一纸婚约。”
话音刚落,孑然把手中的花瓣随风一扬,旋即卷入风中,没入尘土。
“不过各负野心罢了——”
届时。巅府之都,城墙之上。
一支沾满戾气的飞箭,神不知鬼不觉地射向孑然所乘轿子。
事到如今,无话能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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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婚嫁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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