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盘似的明月悬于空,亲吻夜色的寂静。
緣罄天府城内,灯火已暗,人声埋没于梦乡中。
“……天干物燥,小心烛火!”
夜半时刻,打更人提着灯笼,独自游转空荡荡的街巷。
“祭神慑诡,祈福平安!倘使杀戮,招怨缠身;秉性持善,不可不行——”
恰逢走到一家纸货店门口,瑟瑟冷风不停吹拂门上未粘紧的门贴,并伴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隐隐约约听到人的空灵话语,他的脊椎霎时冒生一股凉意。
“什么人在哪里?!”
——吾族宁死不屈。死亡不过尘芥,天下生灵的命运,不能因为吾族而毁于一旦!汝等狂徒休想得到……
凄厉而坚决的话音愈来愈近,打更人视线里出现一具扭曲躯体的尸首。
一寸一寸逼近他,脸色也跟着发白。
“救救命……诡……诡!”
他颓然跌坐在地面,身体的力气就仿佛被抽空,嗓音也梗塞在喉咙里。
道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
想要逃跑,腿脚却无力。
啊!啊!
绝望而惊悚的尖叫声荡在夜空,吵醒了梦乡人。
翌日。
明媚的阳光温暖地亲吻着孑然细腻的脸颊。
她感受到自然光带给她的温度,不禁羽睫微颤,亮开红色眼眸。
忽而,一股眩晕感裹挟着残存的醉意直冲脑顶,孑然掀开战漫给她盖的被子,从床上支起身,思忖自语:“今日,有何等要事?”
捏起拳头,她轻锤自己的被酒精麻痹过度的脑袋。
清醒几分,她自言低语:“见长辈!不想去!又不得不去!”
“午时,岳父也会到来!与家父会面议事。”
战漫的身影蓦然走出书房,出现在孑然的视线中。
“礼节固然繁缛。然然,你若不去,势必麻烦多多。家族中,不乏闲来无事之人。背后勾心斗角、口蜜腹剑、两面三刀之人,亦不在少数。”他一想到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孩成了自己的妻子,眼底笑意依然止不住地泄出,“你应当拿出少主夫人的姿态,震慑他们,往后,明面上,他们自会对你毕恭毕敬。”
孑然就像个小孩子般用手背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语气似冰山:“就算不是我緣罄一族的少主夫人,再给我三年岁月,单凭我自己的名讳,我也能叫天下人不敢拂逆于我。”
闻言,战漫颔首不语。
他雅痞的面庞笑意渐去,但眼里却是藏不住对孑然年少轻狂的欣赏。
数息后,他还是道出心中遣词造句已久的话语:“然然。信我,三年之后,即便有我,你也会名扬天下。”
又补了句:“绊脚石也可造成垫脚石。”
孑然冷笑一声,揶揄自身:“当下,我也不过依附于你的家族,庞大势力和威名。一切豪言壮志,飘渺虚无罢了!”
她心里不由得被烧红的针刺痛。
咚咚咚——
“少主,少主夫人!”侍从轻叩房门,恭敬道,“劳请二位,前去赴早宴。”
话毕,孑然自觉去洗漱。
就在准备出门时,战漫从一只精美的木箱中,取出一套仅用肉眼都能感受出上佳绫罗绸缎的衣服。她递给孑然:“你换下衣服。”
孑然冰冷的目光聚焦在战漫手捧的衣服上,再微眯眼睛仔细上下打量战他一番。
她通过战漫称身的红白拼色的衣服,明了其意。
“战漫,倘若他人欺凌诋毁我,你会怎样?”
她问,语气微许刁难之意。
战漫思忖片刻,道:“我在,我自会护你!我不在,你用自己的方式解决。堂堂神主之女,怎会拎不住轻重缓急。我信你,能为自己讨回公道,也不会中伤他人。”
他又把手中捧着的衣服往前一抵,微抿唇瓣。
孑然目光依旧冰冷如霜。
战漫犹如用心窝暖蛇。
二人快步赶路,翩然舞动的同色夫妻装衣袖描摹出神采奕奕之态,出了禁锢之地——战漫个人的府邸。
战漫一纵而上,稳扎稳打坐到赤野猫狼的脊背上。
他弓下身,朝孑然伸出双手:“然然。”
“不必!我自己上得去。”
孑然推开他的手,拒绝的很干脆。
能自己做到的事,她绝不依赖其他人。
听得懂人话,赤野狼猫可不甘心自家主人吃瘪,在孑然抬腿的时刻正要踩上兽镫,它猛地一闪。
孑然:“……”
战漫用扇子一敲赤野狼猫,恨铁不成刚:“她是我妻子!”
狼猫知道他生气才敲它,委屈地“嗷”了声。
一句冒失的人声,吸去他们的注意力——
“这不是嫂嫂吗?”
雪一骑着自己的樱花零兔恰好路过此地,看到孑然方才踩空那一幕,挑明一问。
“怎么?”孑然对雪一看向她瞪大眼睛毫无感觉,不知是敌意,“妹妹有何事?”
雪一不答反道:“这赤野狼猫是高阶灵兽,只有能力得到它认可的主子,才配让它俯首为坐骑。”
“哦?”孑然挑眉,“你配你上。”
雪一:“你!”
她的脸色霎时一红,欲言又止。
战漫:“……”
根据緣罄一族族规,婚配之人只可与妻子同乘坐骑行于街巷。
这条规矩,恰是孑然昨晚喝酒翻书所看。
给了雪一有力一击,她也无心再理会。
靠近狼猫,她纤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狼猫的毛发,冷艳的瞳色在垂眸之时暗暗一闪。
控制狼猫。
作为主人,战漫不会觉察不出孑然对狼猫做了何事,只是不由得同情自己不大识相的坐骑。
狼猫不过须臾蹲在地面,十分安分。
待到孑然上了坐骑坐到战漫前身,狼猫起身奔跑。
“别控了!”战漫再她耳畔低语,“你不识路,走错可就尴尬,还耽搁时辰。”
她的确不认路,撤回了法术,指尖一缕红丝线徐徐缩回。
然而,狼猫已经拐进了另一条街巷。
朝前跑了临近千米才恢复神智,赤野狼猫猛然停步。
下一秒,全身的毛发立起来,做好了扑杀的姿势,发出含混在喉咙里的警告声。
战漫微微蹙眉,道:“前方,有不详之物。”
“是邪祟。”孑然道,“怨气极重。”
身为诡神之躯,她其实早就感知到,故用残留的法术,控制赤野狼猫向前。
她道:“去看看。”
“我能否抱着你的腰?”战漫顿了顿,“我们是夫妻。”
孑然抿了抿嘴唇,猛然翻下坐骑,留下翩然背影和一句:“我自己前去。早宴你替我解决。”
战漫怎会弃她一人,也翻下坐骑,跟了上去。
纸货店门前。
“谁人尸首,怎会在此造次?”
“谁知道呢?家族领袖的事,怎关乎你我旁支又旁支的无名小卒——哎呦我去!朝我们跑来了!”
“跑!”
沾血的断剑破开空气,一剑劈到纸货店向前来围看尸首的闲散人员。
顿时,人群一溃而散。
眼眸散发幽幽绿光,脖颈醒目的血口不少苍蝇围绕叮咬。变得灰黑尸斑和僵硬的肢体更是看了叫人分颤。
越发凄厉的人声,未曾停止过。
——吾族宁死不屈。
感受到一股熟悉的剑意,孑然顿然跑了起来。
她想:到底发生了失什么?
提着裙摆,逆着人群跑到纸货店门口,一袭早已变得血渍乌黑、散发恶臭的青衣出现在她视线中。
尸首貌似感应到了什么,扭着僵硬、变形的躯体,转身。
一点又一点。
视线里,尸首的面容像是逐渐被揭开的面纱。
孑然一睹真容。
悬念化作轻烟,风一吹就散。
她控制不住自己战栗的身体,“噗通”跪地。
——杀光又如何,我守的大义……我不悔!
尸首手持利剑,一步一步挪向她。
泪水划过她的脸颊,嘴里吐字却无法发音:“……”
——因果……轮回,报应无尽——
尸首离孑然不过两米。
孑然内心溃不成军:怎么会在这里?尸首怎么会在这里?
尸首不会平白无故出现在此地。
一旦出现,具有极其鲜明的指向性。
她甚至一度开始怀疑,杀死她眼前的人是緣罄一族。她却嫁给了緣罄一族的少主,成了少主夫人。
当剑指着她的脑门时,她竟无心反抗。
彼时,战漫刚好赶到此地。
见此情状,他一挥扇子,施法术定住了尸首。
“孑然,没事吧!”
把孑然从地面打横抱抱起,他看到孑然流泪的眉眼,不觉心中一阵泛酸。
“你怎么——你师父?!”
他蓦然反应过来,下意识转身面对着尸首。
人的脆弱总是那么猝不及防。听到“师父”二字,孑然彻底忍不住情绪,在战漫怀里抽泣起来。
一炷香后。
“少主,尸首处理好了。”战与和道。
他乃是战漫的随从,也算无话不谈的好兄弟。
只是二人中间隔着天差地别的地位,让他无法抛开恭敬从命的姿态。
战漫猛然对他勾肩搭背起来,问:“兄弟,你可知怎样哄女孩子,让她不那么忧伤。”
知道他猛然拐了个绝色美人回来当妻子,但不知道这哥们不会哄妻子。
“你妻子,我怎么知道?”战与和面露难色,拿开战漫搭在他肩的手臂,“再说,少主夫人远离家乡,来到我族。你应该是最了解她之人才对。”
战漫看着他,拧眉道:“月有阴晴圆缺,人也有不会的时候。”
战与和道:“你和夫人昨晚都……行房事了,这都能搞定,还有什么搞不定的。”
战漫神色微闪,刻作微笑道:“也是!”
他内心:再多说一嘴,离露馅不晚。
“少主!少主!”门卫喘着粗气跑进门内,“夫人……夫人,跑了!带着一具尸体,骑着低阶灵兽跑……跑了!我们不敢拦她。”
话音未落,战漫手僵在半空,手中的扇子垂直砸向地面。
就这么跑了?
新婚第二天,夜都没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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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婚嫁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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