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8
“程同志，有你的包裹。”姜玉站在窗边，敲了敲半掩着的玻璃窗。
屋里的程冬妍坐在床头，认真地看书，抬头看到姜玉笑吟吟地举着手里的东西，飞快地跳下床，跑来给她开门。
“又是从京城里寄来的包裹，周延年还挺有心的嘛。”姜玉把包裹举的高高的，不让程冬妍拿到。
就算不拆开，她也知道里头装的是几本书。
周延年知道程冬妍爱看书，她在白水村又没法弄到书，就从京城挑了书给她寄过来，顺便附上一封问候信，把林素君的情况在信里简单说明。
自从周延年回京，这是他第二次给程冬妍寄包裹了。
“我上回的书还没看完。”程冬妍掐住姜玉的腰，把她挠的痒痒，不由自主地放低了胳膊，顺利拿到了裹得严严实实的大包裹。
“我专门给你送来，拆了给我看看有什么书吧。”姜玉错身进入屋内。
自从徐双红出嫁，程冬妍就搬到了原先林思远的屋里，面积小了一半不说，还不如程冬妍原先住的那间屋子敞亮，窗户朝向西边，8月入了夏，太阳**，傍晚闷热难忍，徐双红闹脾气回知青点住了两晚，被逼得回了李胜利家。
程冬妍虽然也觉得热，但为了清静，也就住了下去。
一人住，小屋还算宽敞。
姜玉坐在程冬妍的床上，看她弯腰拆包裹。
程冬妍咦了一声，拿起一本复习资料，惊愕地发现底下全部是各科复习书。
“他什么意思？”
姜玉看到复习资料，心中了然，“他不是有写信吗，你快看看说些什么。”
恢复高考的时间原著里有写，回到京城的周延年提前探知了动态，给程冬妍寄来了复习资料，叮嘱她好好复习，准备参加高考。
程冬妍起初不信，但还是抱着一线希望认真复习，等到九月，中央正式传下恢复高考的通知，她才欣喜若狂地推去了农活，专心致志地准备高考。
“他说、说可能要恢复高考了，让我抓紧时间复习。”程冬妍颤抖的手指抓不住轻飘飘的信纸，任由它飘在地上，被姜玉捡起来。
周延年的字偏瘦长，不像夏成则刚毅遒劲，却自有傲骨。
“好事儿啊。”
“都十年了，还会恢复吗？”
情感上，程冬妍万分恳切地希望恢复高考。
理智上，她又觉得不太可能。
“为什么不会？周延年身处京城，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他还有个厉害的爷爷，知道的东西肯定比我们多。要是没点把握，他不会给你写信。”姜玉随手翻了翻包裹里的复习资料，每一样都有两份。
难怪包裹又大又沉，居然连她的份也一起准备了。
“恢复高考的正式通知估计还要一两个月，我们得了提前通知，应该好好利用，绝对不能浪费。”姜玉前阵子才将程冬妍手里的课本全都复习完毕，周延年的复习资料就寄到了，时间掐得刚刚好，不枉费她起早贪黑地学习。
“小玉，我不是做梦吧？你快掐我一下！”程冬妍紧紧攥住姜玉的手臂，眼睛里还有些恍惚的神色。
姜玉笑着拧了程冬妍的脸颊一把，见她吃痛地皱眉，松开手坐回床边，“怎么样？相信不是在做梦了吧？”
“我、我要去见夏书记！”程冬妍把信收好，拉起姜玉的手臂就往外走。
没走多远，就碰上回媳妇娘家帮忙垦地回来的林思远。
“你们火急火燎地要去哪？”
“去我家。”
“有事？”
程冬妍脚步一顿，瞥了姜玉一眼，不知道该不该说。
林思远奇怪：“不能告诉我？”
“这事儿还没定下来……”
林思远好不容易死了回城的心，安心跟金凤过日子，要是她说出即将恢复高考的消息，不知道会把他们两人的生活搅和成什么样子。
程冬妍犹豫，怕破坏林思远的家庭。
“那你说呗，信不信由我。”
“反正迟早都要知道的，我替她说。刚才收到周延年的信，他说可能要恢复高考了。”姜玉刚说完，就听到哐当一声，锄头掉在地上，深深地凿进土地里。
惊愕的林思远僵立在原地，一时间忘了呼吸。
“你、你说什么？恢复高考？”
林思远铁青着脸冲过来要拉程冬妍的手，“信在哪？”
姜玉往程冬妍跟前一挡，拂开林思远。
“骗你干什么？爱信不信，冬妍，我们走！”
林思远还不依不饶地要看信，被正好路过的夏成才看见，连忙吆喝着跑过来：“你干啥？快放开我嫂子，小心我哥上门揍你！”
直到夏成才护着两人走远了，林思远还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我们是不是不该告诉他？”程冬妍忍不住回头。
“早说晚说，结果不都一样？早点知道，还能早点想明白。”姜玉一点不觉得愧疚。
“不过……”
“怎么了？”
“最好不要让双红知道。”
程冬妍越走越慢，停在了原地。
徐双红怀胎九月，已经快要生了。
她对回城的执念比谁都重，要真给她知道即将恢复高考，不知道会不会动了胎气。
担忧冲淡了程冬妍的喜悦。
“反正她一时半会的也不回来，先去我家吧。”
“嫂子，你们在说啥？我咋听不懂？”夏成才跟在两人背后听了半天，也不知道具体说的是什么事，只觉得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可能要恢复高考了。”姜玉随口回答。
“啊？高考？是我想的那个高考吗？”夏成才怪叫一声，“都停了十年了，不都改成推荐了吗？要是恢复了高考，那以后还推荐不？”
“不知道，不推荐了吧。”姜玉敷衍。
“那成媛还真是够幸运的，赶上最后一趟了。”夏成才嘀咕。
程冬妍一心想着快点见到夏有福，好回去安抚林思远，也没注意到夏成才说什么，到老夏家院外时，看到夏有福坐在院子里抽旱烟，立马出声叫他。
“是小程啊。”夏有福挥了挥手。
自从程冬妍来夏家过了个年，她跟夏有福一家的关系就亲近了不少，从程知青变成了小程。
“啥事儿啊，看你急的。”
“叔，我收到京里来的信，说要恢复高考了。”程冬妍额头全是汗。
“是延年的信？”夏有福抽烟的动作一顿。
“是他，还给我寄了不少复习资料。”
“他有门路，说不定真要恢复。你跑到我这儿来，是想说你要参加吧？好事儿啊，既然要参加，就得专心的复习，以后不用下地了，在家里拼一把，考上大学就能回城了。”夏有福也替程冬妍高兴，吸完最后一口烟，把烟灰扣在地上。
“小玉也要考吧？”
姜玉点头，“是的，爸。”
夏有福乐呵呵地说：“是个好机会，要把握住。你脑袋瓜子灵光，又天天看书，就算上不了大学，说不定也能考个啥师专、卫校的，都是商品粮，都是好前途。”
“爸，万一真考上了……”
夏有福用询问的眼神鼓励她往下说。
“考上了是要去外地念书的，像成媛一样，去三四年。”
“去啊，咋了？”
见夏有福一点不在意，姜玉反而觉得是不是她想太多。
“你怕成则不舍得你走？”夏有福“嗨呀”一声，挥手道，“这有啥的，他要是舍不得你，就跟你一块儿去，也多个人照应。”
姜玉张了张嘴。
她这个公公未免也想的太开了吧？
还有他们陪在身边，孙兰花都觉得孤单，要是都走了，家里岂不就剩下两个老人？
“这事儿不还没定吗，你们先复习着，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夏有福两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地转身进屋。
姜玉和程冬妍看不到的地方，夏有福极轻微地叹了口气。
嘴上说的再洒脱，哪能真的不在乎啊。
成则好不容易才娶到媳妇，两人又恩爱，要是恢复高考以后，小玉真考上大学，他还能让小夫妻分居两地，每年就见几面？
就是成则同意，他也不能答应啊。
****
金凤提着从娘家带出来的绿豆汤，背上背着半岁的儿子，回知青点给林思远喝。
隔了老远就看到林思远蹲在屋檐下，半天都没动弹，她觉得奇怪，高声喊他。
林思远依旧不动。
金凤心里不安，走的更快了。
林思远脾气好，耐性好，对她也好，从来不会故意不搭理人，怕是出了什么事。
别是病了才好。
“思远，你咋了？外头多晒啊，赶紧进屋吧。”金凤提了提肩上的襁褓带子，弯腰伸手去拉林思远。
不料林思远铁了心要蹲在这，挥手甩开了她。
金凤被甩地退了一步，神情有些委屈和不解，“你到底咋着了？我给你煮了绿豆汤，你夏天不是最爱喝绿豆汤消暑吗？刚才还好好的，一转眼跟谁闹脾气？冬妍呢？我咋没见到她？”
林思远就像一块石头，低着脑袋，一句话也不说。
背上的孩子似乎察觉到了不对，也跟着挣扎扭动起来。
金凤顾不上林思远，把装了绿豆汤的搪瓷罐子放在地上，反手护着儿子轻轻摇晃，试图安抚他的躁动。
“城城乖，别哭。”
叫城城的孩子瘪了瘪嘴，哇地一声哭起来。
林思远动了动，抬起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看向身边人。
金凤又要哄儿子，又要注意林思远，看到他的眼睛被吓了一跳，“你、你到底咋了？别是魔怔了吧？”
林思远缓缓起身，把孩子的襁褓从金凤身上解下来，轻轻地摇晃孩子。
有了爸爸的安抚，叫做城城的孩子终于收了哭声，含着一根手指，抽抽搭搭地看着林思远，黑瞳亮晶晶、水润润，分外的可爱天真。
“我没事。”他终于开口说话，嗓音沙哑，仿佛另一个人。
金凤的不安更大了。
“不，你肯定有事，我是你媳妇，你得告诉我！”
林思远再次沉默。
金凤看着他的表情，忽然觉得熟悉，抖着声音问：“你要回城？”
林思远固执地看着地面，似乎不敢直视金凤：“没有。”
“你看着我说啊！”
一向温柔的金凤忽然崩溃地喊起来。
刚安静下来的孩子被吓得嗷嗷大哭。
林思远熟练地晃着孩子，轻拍着襁褓，“小凤，我刚才听冬妍说，可能要恢复高考了。”
一直恐惧的事情要发生了，金凤连哭都哭不出来，直直地盯着林思远看，“你也要参加高考？你要抛弃我跟城城？！”
“你是我媳妇，城城是我儿子，我怎么会抛弃你们？”
“可是你想参加高考！”
“我要是考上了就能回城，毕业了还能分配工作，到时候把你跟城城都接去城里生活，不好吗？”
“不好！不好！我不要去城里生活，白水村是我的家，你明明都答应我会留在这里生活了！”金凤捂着耳朵说。
他都已经放弃了啊，为什么要给他希望？
“冬妍说的？她确定吗？是不是误传？”
“我不知道。”
金凤默默地流泪，孩子却张扬地大哭。
肚子越来越大，身体越来越重的徐双红在李胜利的搀扶下，撑着一把伞，在村儿里四处闲逛，走着走着就来到知青点外。
听到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快为人母的徐双红受到感染，拽着李胜利的手要进屋。
“孩子在哭，你听着难受，还是在外头随便走两圈回去吧。”李胜利温柔地说。
村里的女人生孩子前都在干活，不缺运动量，但徐双红从进了李家的门就是吃躺睡，身形渐肿，李胜利的母亲不待见徐双红，也怕她生产艰难，要李胜利有空多带她出去走走。
徐双红脾气不好，孕期更是任性，全家也就李胜利能哄得住她。
换作平时，徐双红也就不进去了。
但今天，她很坚持，或许是源自母性。
“不行，孩子都哭哑了，他们怎么哄的？我得去看看！”
李胜利拗不过徐双红，只好扶着她朝屋里走。
“你慢点儿，地不平，小心绊到。”
“我有长眼睛！”
“好好，我不说了。”
徐双红刚出现在门外，金凤就吓得扭头抹眼泪，不敢再哭了。
徐双红觉得奇怪，但注意力还是放在孩子身上，从林思远怀里抢过城城，狠狠瞪了他一眼，抱在自己怀里又摇又哄，柔着嗓子给他唱儿歌，竟然也把孩子哄得渐渐不哭了。
她有些得意地看向李胜利，等着他夸。
李胜利无奈地笑，“真厉害，你一哄，城城就不哭了。”
“那是，我马上就要当妈妈了，以后一定能把咱们的孩子哄的乖乖的。”
两人说了一会话，徐双红抱着半岁大的孩子有些吃力，动作轻柔地放回床上，坐在床边逗弄着城城，随口问：“你们吵架了？真稀罕，林思远还会跟你吵架啊，我当他没脾气呢。这么久了头次见，为了什么？”
金凤看了看徐双红的肚子，很不安。
徐双红的疑惑更重了，“说啊，有什么不能说的。你们要是不说，我就待在这不走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