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的声音很好听,但说出来的话让白芷一时之间无法理解。
白芷不知是被青年的相貌给惊艳到,还是被青年说出来的话给震惊到,总之傻乎乎地愣在那儿。
青年以为她没听清,垂下眼眸看着剩下的四条鱼,“我也给你跪下作揖,比这条狗做得还要好,你给我一条鱼。”
白芷:“.………………”
小姑娘没遇到过这种奇怪的事,不知该怎么回答。
段诚膝盖微微弯曲,就要跪下,蹲在地上的白芷吓得用双手抵住对方的膝盖。
“你不要这样,我给你鱼就是了。”白芷着急喊话。
几条死鱼而已,甚至还发臭,白芷觉得不值钱,更不值得为此下跪。
“这些鱼是臭的,要不我再去给你买一条活鱼?”
“不用。”
青年在小黄狗护食的眼神下挑选了一条形状较为完整的死鱼,看上去应该死了有两天了,鱼身泛着惨白,表面也有着黏糊糊的液体。
青年离得近了去拿鱼,白芷脸蛋儿一秒变红,眼神飘忽着,注意到青年下巴底下有一条浅浅的疤痕。
幸好疤痕是在不明显的地方,白芷心想。
“谢谢。”青年拿着鱼道谢,离开了这条小路。
青年回到家就生火刮鱼鳞,又把里面的苦胆弄了出来,随即用根树枝穿过鱼肚子在火上烤着。
鱼表面烤了一会儿就泛出一层油,青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
过了几分钟鱼被烤熟,青年直接拿在手里吃。
一路跟在青年身后的白芷趴在他家厨房外的窗边,看到这再也忍不住问他,
“你不撒点盐吗?这怎么吃呀。”
段诚没理她。
白芷抿抿嘴,冷哼一声离开,这人好没礼貌,别人问话都不回答。
段诚吃完鱼,胃不再一阵阵抽得疼了,拿起镰刀准备去割草。
他们生产大队有八个鱼塘,分别派给四个人看管。这几天会卖几个鱼塘的鱼,剩下几个鱼塘的鱼没长大还要继续喂养,得等明年夏天才能卖。
段诚每天的活计就是去给其中两个鱼塘的鱼喂养一日三餐。
这不是个简单的活,大队里给鱼吃的是一种草,段诚需要每天不停地割草堆成一个大山堆,然后用那些新鲜的草来喂鱼。
晚上,段诚需要偶尔起身巡逻,看有没有人偷鱼。天气热的时候,段诚也需要时不时巡逻,看鱼儿会不会缺氧而死。
总之,这是个比种地要辛苦的活,因为要保证鱼不能死得太多,要不然生产大队不会给你记上公分不说,说不定还会罚你。
在这些低矮的草丛中穿梭,段诚拿着镰刀割草的速度极快,一堆又一堆的草被割后搁在原地。
“段诚,今天怎么这么有力气?”一个知青路过,闲聊。
这知青也是和段诚一样,每天的任务就是看管鱼塘。
段诚没有回他话,他刚才吃了一条鱼,现在有力气干活。
知青也不在意他回不回自己的话,仍在原地自言自语给他抱不平,“你们大队长也真是的,今天有一个鱼塘卖鱼,竟然没让你去帮忙。”
鱼塘卖鱼是个体力活,很辛苦,一个大鱼塘要请二十几个人花两三天时间才能搞完,提前两天下网提前放水,门道多着呢。而且清晨空气氧气量足,他们要凌晨就要起来开始布置。
但同样的,被请去干活的二十几个人能获得额外的补贴,比如大队给工分不说,还会再额外补贴给几条鱼。所以这活虽然辛苦,但是很多人也都抢着想去帮忙干活。
段诚是大队里的青年,干活勤快家里也穷,前两次卖鱼都没叫他,没道理这次还不叫他去。
但事实就是这次大队长叫去捕鱼卖鱼的二十几个人里还是没有他。
很明显段诚是被针对了。
男知青在那骂骂咧咧打抱不平,又摇头叹气地离开,他也要去割草,鱼儿今天的午餐还没吃呢。
割了两个小时的草,段诚走去鱼塘边一个小木屋,从里面拿出一把菜刀和一块木板。
用菜刀将割完的草剁碎,现场只能听到“噔噔”的菜刀声。
蹲在远处默默观察的白芷走近了些,见那青年没注意自己,白芷又继续走近,每次移动一段距离就蹲下。
“蘑菇。”青年手中切草的刀停下,吐出这么一个词。
“什么?”白芷没听清。
“墙角的蘑菇,一夜不见就蹭蹭地生长,突然冒了出来,”段诚问她,“你是蘑菇吗?鬼鬼祟祟地突然出现。”
段诚像是从画卷里走出来的青年,眉目如画,但是整个人周身却环绕着阴沉的气息,不像善人。
白芷平常不是个胆大的,但也不知为何,就是不怕他。
听他讽刺自己是蘑菇,白芷还老老实实否认,“我不是蘑菇,我叫白芷,药名里的那个白芷。”
“我叫段诚。”
“哦。”白芷不好意思追问是哪个段哪个诚,怕对方觉得自己啰嗦。
段诚继续在那剁草,白芷这次一鼓作气跑到他身旁,好奇地看着。
“这是什么草?”
“象草。”
“为什么要剁碎?”
“方便让鱼吃。”
白芷修长光润的手指去拨弄那些草,心想还是乡下好玩,县城里一点意思也没有。
花了不少时间把草剁碎,快中午了,正好给鱼吃午饭。
青年用刀背用力击打着一个金属盆,强烈的击打声传入池塘水中,鱼儿听见熟悉的声音纷纷探出头跳跃着。
“哇!”白芷看着一个池塘的鱼都往这边游来,那场面十分震撼壮观。
段诚扔下一盆草,那些争夺抢食的鱼儿顿时将水面弄得沸腾起来,好几次都感觉要跳上岸来,看得白芷一愣一愣的。
白芷还想继续看他喂鱼,但是被远处的呼喊声给叫走。
有人正大声喊着她的名字,白芷只好遗憾地和段诚告别。
跑了几分钟来到大路边,和喊她的人碰面。
“爸,都弄完了吗?”
“跑哪去了,你看弄得一身泥点,”白主任拉着女儿,笑道,“走走走,咱们运鱼去县城码头,一起去吃饭。”
白主任和司机坐着运输车,白芷和生产队同行的大队长坐着摩托车,一起去县城码头。
路过公社,也把白芷亲妈叫了一起。
到县里码头重新过了一遍账,大队队长拿着账本松了一口气。
虽然卖鱼的钱不会现场结清有些遗憾,但是刚才心里粗略过了一遍,那个鱼塘里的鱼都没完全卖完,今天这个售价就已经保本了。
“走走走,去吃饭。”白主任带着妻女和司机还有这位大队长一起去常去的一家国营食店吃午饭。
累了这几天,大队长也松懈下来,和司机以及主任三个男人喝着酒吃着小菜,好不快活。
五个人吃了两元钱,大队长也不慌,往上交售东西时请客吃饭是难免的,这笔饭钱到时候打个证明写上经手人,生产队上能报销。
吃过饭白主任和司机要回单位,先行离开,白芷和老妈坐大队长的摩托车回乡下。
“叔,等一等。”白芷又跑回那个食店,买了一斤酱牛肉用油纸包着。
白芷她妈以为是女儿没吃饱,也没多想。
“今天都去哪儿玩了?”回去的路上,白芷老妈关心地问着。
“妈,我今天认识了一个朋友,叫段诚,长得可好看了。”
“段诚?”开着摩托车的大队长突然笑道,“你们女娃娃怎么都这么看脸,那个段诚不是啥好人,女娃娃,以后少和那种人来往。”
“队长,这话怎么说?”白芷老妈不解。
“那孩子我也是看着长大的,小时候还不错,人很懂事。现在嘛,人品不行。”
段诚十五岁时响应国家号召参与三线建设,去外省干活修建铁路干了几年。
当时那批人只要不是表现差的都被安排了一份工作,段诚也是,他被安排进铁路系统工作,户口都能转去城里,以后能吃商品粮。
本来是个大好事,可是段诚的亲爸亲妈一哭二闹三上吊,以死相逼,不准段诚去城里。
“为什么?”白芷听到这里有些意外。
“还能为什么,父母怕儿子飞走了以后不养老呗。”大队长道。
段诚孝顺父母,自愿放弃了那份工作和城里的户口,继续回到村子干活挣工分。
“没想到今年早春又出了件大事,”大队长颇为羡慕道,“段诚他亲哥被玻璃厂招工的给招走进城不说,还被厂长女儿给看中做了女婿。”
段家两个儿子,段诚是小儿子。
小儿子放弃了进城的机会,大儿子却进城去了,不仅如此,大儿子进城后做了厂长女婿,又把亲爹妈给接走在城里定居,留段诚一个人在村子里自生自灭。
“打那以后段诚这小子就不太正常了,性情大变,”大队长左手开着摩托,右手松开指着自己脑袋,“我怀疑他脑子出了问题,阴森森的。”
我看你脑子才有问题,白芷在心里默默对大队长翻了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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