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槐的脊背瞬间挺直。
在有所思考之前,他不自禁地朝前走了两步,一脚踢到桌角才停下。
外面的阮文谊没听见里面有动静,放弃了门铃,用手重重拍几下门:“查槐?查槐!”
该不会是久久等不到人,已经先行回家了?
这个猜测在阮文谊脑海中只存在了一瞬,又立刻被他划掉。
不会的,在没得到他消息的情况下,查槐不会离开和他约定的地方。
大概是生气了吧。
在周年纪念日不声不响迟到四个多小时,阮文谊知道这极不合适。
他有心解释几句,可他此刻站在酒店的走廊里,四周紧闭的一扇扇门就像是一双双眼睛,带着好奇与看热闹的心思死死盯着他,让他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门里的查槐停在餐桌前,在漆黑中摸索,抓到了一个架子上的蟹粉酥。
雨季刚过,空气中的潮意还是很重。放了快五个小时的蟹粉酥早已不复刚做好时的酥脆。
查槐捏了捏蟹粉酥的外皮,把它放到嘴里咬了一口。
他失败数次才开好的酥皮吸了水,变得疲软,再没了一层层的层次感;热腾腾的蟹粉酥里,蟹黄蟹膏都已经烤化,一口下去满是蟹油的鲜香。可现在它已经冷透了,那些化开的东西又变冷凝固回去,甚至还有种淡淡的腥味。
已经不好吃了。
查槐把剩下几个蟹粉酥一块取下来,扯了几张餐巾纸包着,随手扔进了抽屉里。
“查槐,”门外的阮文谊等了很久,终于按捺不住,把焦急与忐忑咽下,低声说,“今天的事,我很抱歉。你让我进去,我们慢慢说,行吗?”
处理了蟹粉酥以后,查槐慢慢踱步到了门边。
撞到桌角的地方还疼得厉害,八成青了一大块,走路时每一步都像是用锤子在击打。好在查槐一向擅长忍耐,只是皱皱眉头,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酒店的隔音不太好,他隔着厚重的房门,甚至能听到阮文谊有点急促的呼吸声。
他们定的房间在五楼,烟花刚刚结束,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查槐猜测,阮文谊是等不及和那么多人排队等电梯,直接走楼梯跑上来的。
查槐的手在门把上停了几秒,等外面阮文谊的呼吸平复下来,才把门打开。
阮文谊比他想象的还要狼狈一些。
或许是跑了太久,明明是在凉意正浓的秋天,阮文谊还是出了一层细汗。他的头发有点长了,被风吹得乱七八糟,还有几缕被汗水黏在脸上。
衣服也不太干净,早上出门时还是白色的卫衣,现在已经变成了灰色,像在土里滚过一圈一样。
原本的失落、怀疑和难过在这一刻被担忧取代,查槐眼神一凝,伸手扯住阮文谊的衣服。衣服侧面竟然还有个鞋印,码数很大,应该是个成年男人踢的。
查槐还没来得及问话,阮文谊已经抓住他的手,直接推着人冲进了屋里。
等冲进屋、把门关上,阮文谊才发现——他连查槐的脸都看不见了。
他对着墙壁一通乱摸,摸到开关按下,房间里却没一点反应。
“别按了,”查槐说,“我没插房卡。”
阮文谊停下手:“房卡在哪?”
查槐下意识想摸衣兜,没摸到,才想起来房卡被他一起随手丢到了……地上?
他进门的时候正被情绪压垮,东西随手就丢,回忆起来竟一片空白,怎么都想不起来。
阮文谊的手还紧紧牵着他,迟迟不见查槐反应,便及时把话题揭过去:“找不到就不找了。”
他看不到查槐的表情,只能把手握得更紧一些。
“你听我说,”阮文谊语气放缓,“我带的一个班班主任请了病假,我帮忙照看。今天运动会快结束的时候,班里少了几个人,我原以为是回家了,没想到问过家长,发现其中一个孩子并没有回家。”
“那孩子是一个人在校门外面租房住,家长打了好几次电话打不通,也有点担心,就和我一起去租房的地方查看,结果也没找到人。也就在这时候,家长接到了孩子电话,说是和同学一起被□□的盯上了,我们又急匆匆往过赶……”
“真是□□?”
阮文谊顿了顿:“是来讨债的。另一个孩子的爸爸欠了钱,有人来讨债,把两个孩子一起堵住了。他们也是年轻气盛,初生牛犊不怕虎,和讨债的起了冲突,我们去的时候两边刚动起手,过去拦的时候推推搡搡,把手机也摔了。”
查槐默不作声。阮文谊则试探着把手往上移了移,抓在了他的手腕上。
阮文谊的拇指抵着查槐的脉搏,感受得到他有力的心跳,胸腔里那颗还久久不平复的心也神奇地慢慢静了下来,似乎在逐渐向着查槐的心同频。
“和我一起去的家长本身带着病,还在发烧,没动几下手就倒了,”阮文谊笑了一下,“倒是省麻烦,让那群人立刻走了。我陪着去医院,又耽误很久,现在才回来。”
阮文谊原本以为解释到这,就足够了。查槐若是还生气,他也能理解,想办法磨一磨,事情也可以解决。
但查槐没有生气,而是问他:“你那两个学生和家长,叫什么名字?”
“家长欠债的孩子叫韩啸远,另一个叫杜笍,”阮文谊道,“欠债的是韩啸远父亲,来找我的是杜笍小叔。至于叫什么名字……”
阮文谊脑海中闪烁过许许多多的片段,最后又定格在了其中一个上。
高中时,站在围堵他的小混混前面,面色狠厉,抄着铁棍下劈的查槐。
他的心突兀一跳,松开了握着查槐的手:“我没顾上问。”
查槐在黑暗中注视着他。
他看了很久,久到阮文谊怀疑他在酝酿什么非常难听的重话。
但查槐什么都没说。他只是告诉阮文谊:“蟹粉酥翻车了,我下次再给你做吧。”
“好呀。”
阮文谊看着查槐转过身,在黑暗中四处摸索着房卡,低声问道:“你不生气吗?”
查槐没有转过来:“我不会对你生气。”
最多是失望……还夹杂了一点认命的无奈而已。
查槐借着手机的光,把门口的地板上搜刮了一圈,也没摸到房卡。
连着跑了五层,又解释半天,阮文谊嘴里干得厉害。他看到餐桌上好像有两个杯子,走过去,拿起其中一个就灌了下去。
里面是红酒,不知查槐从哪买的,味道还不赖。
阮文谊觉得好喝,又喝了一口,还没等咽下,就感到手腕一紧。
查槐抓着他的手腕,把酒杯强硬地倒过来,就着阮文谊的手啜了一口。
他今天的力气出气的大,攥得阮文谊骨头都有点发疼。考虑到情况有点特殊,阮文谊忍着疼,没挣扎,安静地看着他。
“你的房卡不找了?”
查槐尝过了阮文谊的酒,还是没松手:“不找了。”
他保持着这个姿势,又给自己猛灌了一大口红酒:“反正,也没什么需要开灯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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