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风机吱吱呀呀地完成了自己的最后一单任务,“啪嚓”一声,彻底报废了。
查槐摸了摸阮文谊的头发,确定已经基本吹干,才松了口气:“搞定。”
阮文谊也伸手捋一把头发,恰好和查槐的手撞在一起。他动作一停,查槐已经迅速把手让开,拿着吹风机出了浴室:“这算是什么垃圾?带电池的,得是有害垃圾吧?”
“是可回收物吧,”阮文谊低下头,把浴袍的带子系紧,“你把它放门口,明天我上班的时候扔了去。”
查槐一拍脑袋:“对,应该算是可回收物。你一个开车上班的,扔哪门子垃圾啊?放着我扔就行了。粥和菜都热好了,你去吃吧,趁着水热,我也冲个澡。”
阮文谊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让查槐半推着出了浴室。
洗了个澡,残余的酒气也消下去不少。
还没走到餐厅,淡淡的饭香味就已经飘了过来。在酒局饱受摧残的胃在此刻复苏,发出一声叫嚷,急切地想要把还冒着热气的食物吞进去。
阮文谊在桌边坐下,先舀了一勺肉粥,尝了尝味道。
温度正好,浓稠适宜,肉香和皮蛋香在熬煮的过程中完全渗透在了米里,是他熟悉的味道。
热腾腾的粥给予了胃极大地安慰,阮文谊一勺一勺舀着,没一会功夫,一碗粥已经下去了大半。等胃彻底暖过来了,阮文谊才对着那一碟肉沫白菜下了筷。
手机铃声就是在这时候忽然响起的。
查槐的手机铃声是一段极有穿透力的唢呐声,阮文谊的拿筷子的手被这声音惊得一抖,一块白菜就这么直挺挺落在了桌子上。
阮文谊把白菜夹到盘子边缘,左右搜寻一圈,顺着声音,找到了被查槐遗忘在沙发上的手机。
来电显示是“老姐”,阮文谊看了一眼,直接接通了电话:“喂?”
查柳显然没料到是他接电话:“哎,是文谊呀,查槐在吗?”
“他在洗澡,”阮文谊道,“有急事吗?我进去找他?”
“不用不用,也不是什么急事。”查柳尴尬地制止了他。
阮文谊便也安静下来,等着她挂电话。
没想到查柳没急着挂电话,而是话锋一转,问他:“你们也快七周年了吧?准备怎么过?
阮文谊被这话问得一愣,转头往墙上的日历扫去,才发现,还有不到一周,就是周年纪念日了。
“还没想好,”他说,“我没有要求,往常都是看查槐安排,今年也随他。”
“没要求啊……也好,”查柳的语气变得古怪起来,“那行,预祝你们七周年快乐,到时候姐姐给你发红包。”
阮文谊觉得,她的态度和平常不太一样。
不过他知道,查柳一直不大喜欢他,因此对着这个小细节,也没多想。
两人客套了几句,就要挂断电话的时候,查柳又说:“文谊,这七年我也看着你们慢慢走过来了,你们过得好,我就放心。”
“我和小槐父母早逝,都是没根的孩子。他上学的时候脾气硬,性子执拗,遇到你、和你结婚以后,一点点的改变,我都看在眼里。我不在他身边,你就是牵着他的唯一一根绳子,可他这人喜欢把事情都藏在心里,有些时候,还是希望你能多费心照顾些。”
阮文谊和查柳说话的次数很少,像这种带着真心的长话,阮文谊更是第一次听到。
他不知道是什么促使查柳忽然对他说这些,觉得像是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压了上来,把他整个人都困在原地压紧。
“脾气硬”“性子执拗”,如果不是查柳说起,阮文谊几乎已完全忘记,查槐还有过这种模样。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他面前,查槐就一直是体贴、耐心的样子,仿佛没有任何事情,能让他的态度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阮文谊不擅长应对这种过于沉重的情感,只能干巴巴应道:“我知道了,我会的。”
挂断电话以后,阮文谊举着查槐的手机,在原地呆呆站了一会,才将手机放回沙发上。
他本不是个容易多想的人,但大概是酒精作用,哪怕电话已经挂断,查柳的声音也还是持续在他耳边环绕,一圈一圈,让人无法忽略。
“他这人喜欢把事情都藏在心里。”
阮文谊的视线,飘到了桌上没吃完的粥菜上。
他没有坐回餐桌边吃饭,而是直直进入厨房,打开冰箱,在冷藏区里搜寻着什么。
冰箱里东西不多,阮文谊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他把放在最外面的水果、酸奶一个个拿出,终于取出了藏在冷藏柜深处、装着残羹剩饭的盘子。
往盘子上扫了一眼,阮文谊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查槐出来的时候,就看见阮文谊面前放着还剩个底儿的粥,菜也没怎么动,正坐着发呆。
“不合胃口吗?”他有些担心,“我给你重新炒个菜去?青椒土豆丝怎么样?”
“没有,”阮文谊回过神,道,“你姐姐刚才打电话来了。”
查槐立刻想起查柳的“你介不介意”,心中霎时警铃大作。他小心地观察着阮文谊的神色,见他表情正常,才问道:“是吗?你们都聊什么了?”
“没聊,”阮文谊道,“她问我们七周年怎么过。”
“那你怎么和她说的?”
阮文谊有些奇怪地看过来:“实话实说。”
查槐有些失落地低下头,“哦”了一声,又把话题绕了回来:“要不要再给你炒个菜?”
阮文谊的目光定格在他脸上:“你晚上吃的什么?”
“我?去外面下馆子吃的啊,”查槐笑了笑,“正好去接你,就在路上找了家馆子,点了个炒河粉,结果那个河粉还没炒熟……”
“你吃的是炒河粉,那冰箱里的牛肉酱咸菜拌饭,是谁吃剩下的?”
查槐瞬间哑巴了。
阮文谊是一个好奇心淡薄,凡事都追求简单的人。
因此他把盘子摞在最里面,要想拿出来,就得先把挡路的几个零碎东西一一取出。有了这一层,查槐原本有十成的把握,阮文谊不会去冰箱翻出他的“晚饭”。
过了好几秒,他才磕磕绊绊道:“那盘子放得那么靠里,你还有闲心翻?”
阮文谊没说话,只沉默地盯着他。
查槐就受不来他这眼神,从中学到现在,只要阮文谊这样盯着他,不超一分钟,他就能把老底儿都抖个底朝天:“我这不是正好有空嘛,就在家办了会工,结果做事做得上头,就没顾上吃饭。你也别小看咸菜牛肉酱,拌一起,还真挺下饭的……”
阮文谊垂下眼睛,目光落在只剩一个碗底的粥上。
没空好好做饭,倒是记得给自己熬粥。
从听查柳说话时起,就有什么东西重重地压在了他的心上。他顺着查柳的意思,去追寻他平日没注意的地方,本以为这样会让自己好受一些,却没想到那东西不仅没有移开,反而在他心上坠地越来越沉。
阮文谊的目光又一次转到了墙上的日历上。
好像从很久以前开始,每个周末,就在他加班或查槐加班的轮回里度过,就像是两个上了发条的木偶,按照规定好的动作行动。没有了新鲜的盼头,每一天的日期,就也跟着没了意义。
他们两个有多久没有一起出去放松了?
“东郊新建的游乐场开了,”阮文谊道,“里面的活动很多。”
查槐立刻体会到他话里的深意:“七周年去那玩一圈?”
阮文谊点了点头。
他明明只是做了个普普通通的小动作,可随着他的点头,对面的人眼睛瞬间明亮起来,嘴角也不自觉地勾起:“那里最近正火,我可得做好攻略才行,免得咱们时间都耗在排队上……”
他说做就做,已经打开手机,开始挨个看游乐园的招牌项目,看上去干劲十足。
阮文谊坐在对面,看着手机屏幕在查槐眼里倒映出的光影,忽然生出一种错觉。
在他面前的,不是和他结婚七年、正商量七周年事宜的查槐,而是十几年前,那个站在他家门口等了三个小时,就为了和他说几句话的查槐。
隔了这么多年,在他面前,查槐似乎一直如此,从未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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