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三月，冉乔阳老家t市终于解封。
二人在陈简临行前，跟他吃了顿饭，再见遥遥无期。
厂里最近忙了起来，喻飞只能请到三月底的三天假，四月一号就得回厂上班。
于是冉乔阳查了机票，从市区机场直飞t市机场，六百五也还行，便决定坐飞机回去，喻飞主要是陪着一起去看看，毕竟买房不是小事，总得两人都满意，然后他再独自先回厂复工，自己则留在老家办手续。
三月二十九清晨，徐展正好休息日，曾听喻飞说起过他们是回老家看房子，坚持送他们去机场。
到达机场时，离十一点登机时间还有两小时，冉乔阳他们没进站，在下车点附近陪徐展聊了会儿。
“开心吧，兄弟。”徐展心情难以言喻，倒不存在任何妒忌不平衡。
他好久没细看喻飞和冉乔阳了，外在变化当然有，一个本就宽肩长臂，高大健壮，过了三十岁看着愈发成熟起来，在厂里又不是工地，小两口也不是抱手机熬夜党，饮食睡眠规律，光说工作的枯燥乏味磨人意志是没错，可他有人相伴啊，对一个人的热情一定次于对工作生活的热情么？
而另一个初相见时，还有着不可忽视的，不同于同龄人的冷清安静，尽管现在也是，但已被一份温和从容遮掩了起来，只要不过分接近冉乔阳，就不会发现他的冷。这个改变因为时间，也因为他有喻飞。
徐展想，他们长久不跟复杂人际关系打交道，多为泛泛之交，只在乎彼此，这样真的会让一切简单纯粹起来，人的状态看着也极好，各方面。
他呢？稳定工作做保安，再在休息日风吹日晒做兼职，被同事离谱的恋爱观折磨，被欠款压着，还有父母以及未来不敢轻易去想。
看着哪里像三十岁，不是长白头发就是掉头发。
“以前我们大学不是学的金融么，读书时候我就想毕业了我得是个金融大佬，隔三差五抱着笔记本坐飞机，国内外到处出差那种商务精英。”徐展说，说出来何尝不是一种释怀，猛回头，毕业都八年了。
他曾经那样憧憬，能居住在最奢华地段，傍晚伫立在能俯视整个城市的落地窗前欣赏夜色，以胸有成竹的姿态。
“忘了逃多少课去打游戏了？还金融大佬。”喻飞不留情面嘲笑。
“哎，不逃课也没多大希望，年薪百万香车美酒的生活，哪儿是我这种普通人读个大专出来就行的。”徐展咽下那句‘八成祖传的’，他不想对喻飞说出自己偶尔隐隐的抱怨。
说起来，好像喻飞一直和他都不同的，从最初那十天临时工，就不同，喻飞从来没有说过什么大话或者对未来的幻想期许。
……
下午一点，落地t市机场。
冉敏和李宏光两口子早开车在机场外等候。
接到了人，寒暄过后，李宏光就傻傻地往冉乔阳身后多看了几眼，不是说带女朋友回来么？
冉敏垂首再抬头，挂上了热烈的笑脸：“乔阳，你说你……你们只有三天假，我们直接开到市里去，酒店放个行李，吃个饭，约中介三四点看房，怎么样？”
“他三天假，明晚就坐火车回厂里，我留下来办手续。”冉乔阳淡定的装作没看见李宏光的疑惑，跟喻飞上了后座。
“乔阳，你女……”
冉敏大声喝住了李宏光：“你好好开车！”
“啊？我好好开的啊，我……”
不知道副驾驶冉敏是不是给李宏光使了什么眼色，李宏光安静了一下，片刻后转移了话题：“明晚走太赶了啊！都不够看了房子好好玩一下。”
“也没什么玩的，我们从外省回来，都待不久，而且按规定天天都得做检测，也不能乱跑。”冉乔阳说。
提这个冉敏两口子就打开了话匣子！t市可是刚解封不久，一大堆事儿能说。中介也在解封后天天给冉乔阳打电话、发信息的问哪天有空看房，这可是有全款意愿的客户啊！
机场去市里十几公里，路上也没堵车，酒店就是江心小区附近，办理了入住，四人去了一家餐馆，方便吃完就看房，中介已经在等着了。
等菜时间冉敏把李宏光支了出去说悄悄话。
她怎么会还猜不出来，说好的带朋友回来，和朋友一起上飞机了，下来这么两个人，就是答案。
是谈的男朋友不是女朋友。
李宏光多嘴不了什么，冉敏这个当姐姐的，冉乔阳都冷冷淡淡，谁能说他什么？只是——
“那金镯子还买不买了？”
冉敏噎住，想了想：“应该……不用吧？换成别的？”
“他们不是买房吗，我们送点新家具？”
“乔迁新居是乔迁的礼数，给弟……弟媳的礼是单独礼数，你这样送不是混一起去了？”冉敏也没想出好的，按照他们当地习俗，女方见了男方父母，就该由男方父母给她买‘三金’，金耳环、金项链、金手镯，他们父母不在了，自己是姐姐，该由她来买。
更何况，自己结婚冉乔阳随了礼，大学四年他也都有赞助生活费，现在自己工作婚姻都好了，哪里会舍不得给弟弟出这个钱。
“要不直接问他们需要什么？都是一家人不如实际点说，万一我们买了他们不需要，不是浪费？”
李宏光放弃思考。
“……行！”
等冉敏提起时，冉乔阳忍不住被自己的想象笑到，想象喻飞戴三金的画面？太恐怖了。
“什么都不用，你不是怀着了？以后有孩子要养，有钱就留着吧。”
冉敏肚子里的稳过了头三个月，不会像以前那样意外流掉了，两口子都很重视这一胎。
“养孩子你还怕我跟你姐夫两个有工作的养不起？这是两码事，该过礼就要过礼啊。”不光是她自认作为姐姐，对冉乔阳的亏欠以及曾反倒受他资助；也是她一直生活在小地方圈子里，思维上的部分传统同化。
……
中介带着四人看房，因为冉乔阳实在寡言，只能对交流意向更突出的冉敏介绍了。
两梯四户，六楼，八十六平，客厅阳台落地窗朝江，单元楼在小区最外围，并不会被其他楼房遮挡住视线。厨房是半开放式，显得客厅更宽敞，简装家电齐全。
跟冉乔阳在中介发过来视频里看的一样，两人都很满意，正在客房小声规划商量，冉敏和李宏光则在客厅跟中介谈这房子，想压压价。
“我们不需要客房，以后这个房间可以用来当衣帽间？”
喻飞恍惚间不忘应他：“就我们那几件衣服，需要一个房间来放啊？”
他在恍惚自己竟真的，真实的站在冉乔阳老家一个小区看房，他们往后余生的家。
好多年前，他们确定关系的那个晚上，冉乔阳说过——
‘我有落脚的地方，以后你跟我回家。’
他们一步一步走到了这一天。
“等我们回来的时候，就把笔记本带回来就行啊，衣服鞋子我们全淘新的，一点点把这里挂满，而且这里冬天会下雪的，下不大但是很冷，大衣多占地方啊？”
“好。”
谈好价格来找这两人的冉敏，默默在客房门口听到了这几句。
拿客房当衣帽间什么的……真任性啊。
她出声咳了一声，引那两人转身，说到：“全款的话，再降一万，三十八万八你们看合适吗？”
她一边眨眼一边点头，表达这个价位真的很可以了，不是这两年病毒防控，房东急售什么的，放在前几年真拿不下这套房子。
房子中意，钱也足够，后续都简单起来。
……
三十号夜里，冉乔阳送喻飞去火车站，他今晚出发，得明天傍晚才能到站，再拼车回厂区，后天早上上班。
李宏光也回了县里工作，冉敏请了假陪冉乔阳办手续。
除了这套住宅，冉乔阳去相看了小区门口的十五平店铺。
“这个层高四米六，可以做个小阁楼，做生意的话用来放东西或者放张小床都可以。”冉敏看着都心动。
对冉乔阳来说阁楼肯定要做，不然店铺看着太奇怪了。
目前同街店铺比较冷清，不过几乎都是售出或出租状态，还有几家装修中，大概用不了多久这里的店铺也会热闹起来，毕竟就在一个大小区门口，附近又有个公园，十家有三家是副食店，光供小区住户和公园人流消耗都足够。
店铺全款下来有点优惠，十三万。
知道弟弟存了点钱，加上之前卖县里房子的三十万，但没想到那么有钱，当听到他说还要看公寓的时候，冉敏是没反应过来的。
“啊？不是看好八十六平那套吗？”她以为他是改了主意。
“我看房时候还看到凌云国际的公寓，那里是在市职校附近吧？”也可以说职校校区，距离市区九公里，在去机场的半路上，前天他下飞机坐车来市里路上还看到了。
那个小区全是中小户型，新建没几年，多是师生租住，他想买一套不是什么投资，老家房价顶天也就这样，涨不到很离谱，只为了收点租金，老去时再卖掉当养老金一部分。
“对，那里好多个职校，你钱还够吗？准备付首付贷款？”冉敏想三十九万的房子加上十三万小店铺，这里可花了五十二万了！
“那个小区在网上挂了不少公寓出售，毛坯简装都有，我看了一套简装适合直接出租的，二十七平，十三万八。”冉乔阳没正面回答兜里还有多少，只说，“不用贷款。”
“现在……去看看？”冉敏有些懵。
冉乔阳买东西果断到她怀疑人生，看着没毛病就买下，回老家一趟房子店铺公寓三件套……
他俩一共身家八十五万，一下用得剩十九万。
冉乔阳多年无大消费，出手就是六十六万。
剩的钱还得挪出两万给新家换换沙发桌椅什么的，装饰一下，还好原屋主卧室的衣柜不是打柜子成套打的，能把衣柜扔掉，省了点事，他们有衣帽间，卧室就不需要衣柜，那么床就能买尺寸大些的。
冉乔阳在一周后办完所有手续，下午六点，独自在酒店有些心虚的给喻飞发消息。
【[暗中观察]】点开对话框，他选择了发个表情包先。
【手续办好了？】
【对】
【那快回来，老公吃一星期食堂了】
冉乔阳把消息删了又打，始终正在输入中。
那头关注着他的消息，自然发现了。
【怎么了？】
持续的沉默，依然正在输入中。
喻飞已经是下班在公寓，吃着打包回去的晚饭，直接拨了语音通话。
“乔阳？怎么了？”
“手续都办好了，就是又买了点别的……剩十九万。”
喻飞笑了几声，说：“你怎么开心怎么用，我又不是就此没收入了，我们生活用不上那个钱，就算剩一万，日子也能照样过啊？我工资够了，不管在这里还是新家，以后在新家我们还能省一笔房租呢。”
他当冉乔阳是存款花了大部分，压兜钱少了，没安全感。
而冉乔阳则是因为钱花出去了才跟他说，觉得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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