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桄榔’一声,门被踹了一脚。
赵氏堵在门口阴阳怪气:“醒了啊,既然醒了就赶紧走吧,还磨蹭什么,想要赖上点什么是不可能的!”样子活脱脱把人看成了乞丐。
少年的目光果然又防备起来,瞪向门口的方向。
阿鸢向前一步挡住他的视线:“他好像是个哑巴不会说话,身上也有伤,看样子也站不起来,要是扔出去八成也会再冻死,就让他再留几日,能走的时候再把他撵出去。”
“你要是不把他捡回来也生不出什么多麻烦事……”赵氏眼里十分嫌弃:“不是个乞丐也是个野人,看他那样子,就不像是脑子好使的……”
走之前不忘把阿鸢叫上:“要是叫我发现你拿吃的喂他,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这句话没有威胁性,因为赵家全指望着她挑水劈柴和做饭洗衣。
因此晚上的时候趁着赵有方睡着,偷偷拿了一碗剩菜给少年送过去,看着他吃掉才又偷偷回去,没想到被起夜撒尿的赵有方抓个正着,惊扰了赵氏,引得她破口大骂:“要死啊!大晚上的不睡觉折腾什么!”
赵有方一手端着碗一手指着阿鸢的鼻子:“她去给那个乞丐送吃的了,娘你看,一大碗菜都没了!”
赵氏一听这话不干了,见着碗里是真的一丁点没剩,颤抖着手接过碗,郑重的像是接过传国玉玺一样。
心疼的‘哎呦哎呦’叫了几声,扭头对着阿鸢恶狠狠道:“罚你三日不准吃饭!我看你就是平日吃的太多,没事找事!”
屋门被赵有方一把关紧,摆明了不让她进屋的态度,阿鸢无所谓,在屋里还不敢睡实,怕赵有方半夜狼性大发对她不利,去柴房睡更好,踏踏实实睡一天,反正也没饭吃,她才不起来干活。
推开门把自己的被褥卷吧卷吧抱走,在赵有方冷哼声中毫不留恋。
又回到柴房,少年的眼神不算友善。
找一片背风的地方铺上被褥,一边说道:“别因为我给你喂了一碗饭被赶出来就心存内疚,我不会借机会要求你报答的,救命之恩什么的也没必要放在心上,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农家女,出了赵家村就把这里忘了吧……”
提点成这样,只要不是个傻子知道什么意思。
少年眯了眯眼,情绪不明,转过头没理她。
第二日天刚亮,不知道谁家的鸡打鸣,再加上吵吵嚷嚷的声音,阿鸢睁开眼。
由赵氏带头的一群老妇将她围住,你一言我一嘴的指着她骂:“哎呦,伤风败俗……”
“就是,已经是赵家媳妇了还和野男人牵扯不清,这都领到家里来了,渍渍渍。”
“不安分的女子倒是有,那谁家的老媳妇也偷人,听说被她夫君知道后打折了一条腿,如今一瘸一拐的下地干活,原本不用受这个罪,这不都是自找的么。”
阿鸢与野狗般的少年之间隔着数米远,少年的眼神也不像是与她有什么的,给他一把刀或许更贴切。
“每日睡到这么晚,可怜我儿和我这个老妪还要饿着肚子……”
“就是,还不快去给你夫君和婆母做饭!”
阿鸢被七嘴八舌的指责着,从本就不热乎的被窝里起身:“婆母,您不是罚我三日不准吃饭么,媳妇有些头晕眼花没力气干活,今日挑水恐怕也去不了……”
赵氏愣住一瞬,脸上尴尬一闪而过:“那不过都是昨日的气话,还不赶紧去做饭!能少了你一口吃的不成!”
阿鸢满意的离开,她说今日为何这么多老妪聚在一堆,原来是村里有新媳妇进门。
老李家的儿子瞎了一只眼,儿时贪玩还掉进炉膛里烧的面容扭曲,沟沟壑壑面皮都纠结在一处,勉强能分得清眼睛鼻子和嘴,两只耳朵也缩成小肉球,恐怖的样子走夜路能把人活活吓死。
也不知新媳妇是何样子。
赵氏被老妪们缠住走不开,没人盯着她做饭,狠狠抓了两把米扔进锅中,盖上木头盖子慢慢煮着,米粥的香味飘出十里,街上玩闹的不知谁家小孩更饿了。
赵有方闻着味道从屋内走出:“好香啊,什么时候好,饿死了。”
揭开盖子,米粥在沸水中咕噜咕噜翻滚,每一颗米粒充分吸收水分涨大,就连米汤都黏黏糊糊,看上去就好吃。
盛了满满的两碗捧着蹲在地上吃,赵氏也饥肠辘辘,摸了一下肚子,无奈身边围着许多人走不开,带着她们一起去能把锅底都吃干净。
吃饱饭胃里面暖烘烘,阿鸢这才有力气去河边挑水,刚出门就被几个老妪拦下来:“阿鸢啊,挑水不着急,你先去老李家看看新媳妇,这会儿子坐在院子里嚎啕大哭,你想法子劝劝,她爹已经把她卖了,跟谁不是过日子,别再闹了,我们说的话她都听不进去,谁靠近她就拿着镰刀要刮了谁。”
不等她答不答应,拽着胳膊就往老李家送,还没靠近就听见凄厉的哭声,半夜小儿都要受惊的那种,院子里瘫坐着一个穿着花布棉袄的姑娘,那棉袄看上去还半新,比她身上的这件灰扑扑的不知好上所少,肯定也暖和。
‘咣当’
门被关上,阿鸢扭头看了一眼,那老妪露出一只脑袋朝她挤眉弄眼:“你快去说说……”
她能说什么。
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那姑娘偶尔瞄她一眼,抽抽噎噎的哭着,不一会儿哭声就弱下来:“你也是来劝我的?”
阿鸢吃的饱,身上也没那么冷了,干脆也坐到地上与她隔着不远:“不是,是李家阿婆叫我来劝劝你……”
“就是啊,我儿很知道疼人的,你进了老李家就是老李家的人,哭是没用的……”李氏踮着脚又露出个脑袋嚷着,嗓门大的又惹起姑娘的伤心事,哭起来。
陪着在地上坐了一会儿,阿鸢觉得有些凉,拍拍屁股上的雪站起身:“别哭了,若是真不想嫁,就把买你的银子还回去,两不相干谁也强迫不了你。”
姑娘愣住:“我爹……我爹他不会把银子还回来的……他都拿去还债了……要是没银子还债,那些人就要砍掉他的手脚……”说着又落下泪来,和之前的嚎啕大哭不一样,似乎已经认清现实。
阿鸢转身打开门。
李氏急切的问:“怎么样,如何了?”
“不知道。”
“这……这还能不知道……”李氏嘀咕着推门进去看:“如翠……村里人都来了,擦擦脸出来见见人吧,日后还得在村子里生活……”
如翠把眼泪擦干,在这瞬间就已经做下决定,她看不得爹被砍手砍脚,银子也确实拿了李家的,她得遵守诺言,但爹……她不会再见。
“哎呦喂,新媳妇就是好看,这梨花带雨的样子,将来老李家的孙子也差不了……”
“快别站着了,把你家准备的饭菜都端上来,咱们便吃边喝再聊……”
老妪们都空着肚子来的,等了一个早上就在等这一顿饭,势必要吃得饱饱才不亏。
赵氏也去热闹,这种事情可少不了她,阿鸢出去挑水捡柴,赵有方又盛了满满一大碗粥喝着,看见气喘吁吁的阿鸢,眼皮都没抬。
缓过起来,早上那些粥也消化的差不多,阿鸢看向漆黑的锅底,一粒米都没给她剩。
赵有方拍拍肚子:“还以为你不回来了,老李家新媳妇好看吗?可惜了,嫁给一个瞎眼怪物……”
阿鸢才没那个心情和他聊别人家的八卦,胃里又开始唱空城计,扔下大勺背上筐篓,还得去山根下挖菜根,柴房里那人估计也饿了。
推门而入,少年已经可以靠着墙坐起来,见到她再次防备起来。
“吃吧。”这次阿鸢吃完再给他送来,把碗推到他身边。
还是狼吞虎咽,看上去身上那些伤也好的差不多。
阿鸢开口:“你叫什么名字?”才不信他真是个哑巴。
少年没空理会她,低着的头像是要埋进碗中,风卷残云后才抹抹嘴瞪她一眼:“容州。”
容州。
果然是他。
“看你伤好的差不多了,何时离开?”
少年眉目凝重:“你有何要求?”
阿鸢被问的愣住一瞬,才反应过来,笑道:“对你一个小乞丐我能有什么要求。”
上下打量他一眼:“你看上去还没我过的好吧,虽然我是赵家的媳妇被当牛做马没有办法离开,起码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经常吃不饱也习惯了,有时候被打骂两句也能忍忍,谁让我没有银子,就算逃出赵家村又能去哪里……”
说到底还是银子的事。
容州面露嘲讽:“放心,等我养好伤会离开的,也会给你留下银子,不会叫你白帮忙。”
有了金钱作为沟通的桥梁,二人之间的关系瞬间找到平衡。
容州的态度也带上一丝傲慢:“你这两日给我吃的是什么东西,太难吃了!我要吃肉。”
说的轻松。
阿鸢没忍住翻个白眼:“别说肉了,就连肉沫都没有,家里穷的快要揭不开锅。”
容州有种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感觉,偏偏又说不出什么。
“……看你干瘪的样子就知道。”
阿鸢也馋肉了他不提还好,能忍一忍,这一联想更觉着口水要流出来,肚子里一点油水都没有,脸色蜡黄发丝分叉,就连身上也没二两肉,胸前更是一马平川。
怪不得每日和赵有方一个屋子住着,他都没产生过什么想法,饱暖才能思婬欲,饭都吃不饱还有什么其他心思。
赵氏不到傍晚便回来了,嘴上还骂骂咧咧,面色不善:“这个老李家的新媳妇真不是个省油的灯,搅合的一村人都没吃好就走了。”
“怎么了?”赵有方来了劲头,凑近一些问。
“敬酒的时候见到李有德的样子被吓晕过去,泼了一盆凉水才醒过来,就又开始闹着要回家,说什么不嫁了不嫁了之类的……”
“后来呢?”
“那老李家岂能再惯着她,之前那是给她脸了,第二回闹可得治治她这个臭毛病!老李婆子哪忍得了这个,好不容易给儿子讨个媳妇,几两银子花出去,还搅合得不安宁,当即揪着她的头发拽到院子里一顿拳打脚踢。”说着也跟着咬牙切齿,还抽空看了一眼阿鸢,似乎是想要杀鸡儆猴。
“……那姑娘怎么样了?”赵有方也听的起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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