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仍旧人来人往，仔细看来，各种地方都有藏匿着一些喜庆的红，灯笼、对联、店铺，甚至连人也一样——新年就要到了，正好又赶上明日的冬至，街上的氛围也轻松欢快了不少，相比白天来说，就像进入了一场夜的宴会。只是，这些跟露明都没有太大关系，吵闹就是吵闹，这点还是无可否认。
露明推门进入一家餐馆，因为时间已经不早，馆里很冷清。露明的母亲就走坐在窗边，身上还是那件工作服，时不时烦躁地低头看一下表，桌上是一杯只剩一点的白开水，看到露明的同时眼里闪过不安，转瞬又露出长辈的威严。
“你来这里做什么？”
“看来您在这里也混得风生水起啊，但生活费还是给得那么吝啬。”
露明笑得狡黠，轻鄙和威胁也不加掩饰。
“开个条件吧，别妨碍我，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每个月生活费加个三千吧……顺便现在给我五千块钱。”
露明母亲听到这些条件，暗自松了一口气：小孩子果然还是小孩子，就算精心策划了今天的“偶遇”，却还是目光短浅，只看些蝇头小利。
“好，但你也要保证不再出现在我的是生活里。”
“这是当然，而且，我也不会再想见到您了。”
确认钱到账之后，露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餐馆，只是那锐利的目光依旧直直地扎在露明的后背。
五年的污秽，竟然可以被不到两分钟的时间抹去吗？真是可笑。
“久等啦。”
“没，我刚到。”
夕站在餐馆外不远处的路灯下等待，露明走过去牵起她的手，脚步平缓地带着夕远离餐馆。
“你没事吧？”
“唔？没事啊。”
露明用手揉着脸颊，深感刚才那样的笑不适合自己。夕和露明走着，又转头看着那家餐馆。
“夕，陪我去一个地方吧。”
露明在点开共享位置程序的时候注意到了地图上一片蓝色——海，只是离这里有那么一点远。
共享单车没有后座位，露明干脆去买了一辆。感觉有些小题大做了。
“上来吧，夕。”
“这样可以吗？”
“有什么不行？”
自行车不能载人这点可以忽略不计，夕实际上似乎没有什么质量，体力这方面也可以忽略不计，剩下的问题就是：露明不太会骑自行车。只要小心一点就没事了吧，露明是这样想的。
夕最终还是坐到了后座上，扶着露明的肩。露明等夕坐稳之后，便用稍微力一蹬起步，一开始的确有点摇摇晃晃，不一会就能行驶得比较平稳了，但速度也慢慢提到了一个合适的限度。
远离城市的喧嚣，路上的车越来越少，灯光越来越稀薄。不觉有风带来海宁静的气息，似乎也能渐渐听到海浪的声息。峰回路转，月光下的海滩尽收眼底，波光粼粼，好似与天上的繁星在比并彼此的光芒。
露明在一处下去海滩的台阶停下，脱着鞋袜的同时望向了不远处繁忙的港口，成千上万的集装箱，光彩夺目的灯光，偶尔能听到货船远行的号角，那还只是冰山一角。相比之下，眼前这个海滩就小得多了。
露明把鞋袜放在石台阶上，踏着冰冷又凹凸不平的石台阶下到海滩。海滩很干净，几乎没有人类活动的痕迹，似乎并不是专门供人游玩的地方。
露明走在海滩边缘，等涨潮时冰凉的海水刚好能冲去吸附在脚上的沙子。海风不算太凉，能吹到脸刚好发热的程度，有一种十分特别的舒服劲。
夕在露明身后不远处跟着，看着露明在海滩上踩出湿漉漉的脚印，而后又被海水冲刷，什么痕迹也没留下。
露明转过身看着夕，一边倒着行进一边，一边用双手比出一个长方形框住夕。月光下的海滩，独自行进的神秘白衣女子，还蛮有意境的。
“可恶，早知道买个相机了。”
“用手机不行吗？”
“算了吧，手机什么的……”
与其得过且过，不如直接放弃算了。虽然说露明也没实际用过相机，但，嗯，大概也比用这台几年前的手机拍得要好吧。不过真实情况是，无论是手机还是相机都无法记录夕，这道风景只存在于露明眼中。
露明突然踩到了什么尖锐东西，不禁发出一声悲鸣。蹲下来一看，原来是那种尖尖的海螺，细看的话也能发现，海滩上似乎有不少东西在闪闪发光。
夕也凑了过来，牵起了一个海螺，若有所思地看着它。
“夕对这些感兴趣吗？”
“嗯，还好。”
“啊，对了，作为今天没一起吃晚饭的补偿，我帮你收集一些贝壳吧。”
“不用了，我自己来吧。”
“夕有其他想要的东西吗？”
“嗯……那给我一条长些线吧。”
“线？”
什么奇怪的东西？不顾露明的疑惑，夕站起身自顾自去收集海螺了。
“什么嘛……”
露明也起身继续慢慢往前走，也在默默收集着海螺，看到一些好看的贝壳什么的也会收集起来。
“哦哦～”
露明捡起在不远处海面上发现的海星，拎着它的两个角往外扯了扯。湿湿黏黏的，好像有点恶。
“你喜欢这个吗？”
夕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来到露明身后，有点吓到露明了。
“呃……没有。”
但愿别产生什么误会吧。露明把海星放回原处，却发现夕手上似乎没有多少海螺。
“有些损坏了，有些不够好看。”
这么挑？露明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那些，再看看夕手里的那些，瞬间觉得自己的品味不够看了。
“这些，也可以给我吧？”
“诶……那个，这些有点……”
“你会捡起来就说明你是喜欢的吧？”
“啊……嗯。”
露明还是把它们交出去了，夕直接把它们全部装到口袋里了。
“诶诶，不会脏吗？”
夕只是不在意的摇了摇头。露明也只好继续往前走。
“你有什么梦想之类的吗？”
“梦想？”
露明有些惊讶于夕会自己找话题，同时也认真思考了起来：要说梦想的话，露明之前大概是有的，不过吧……
“我还没想好。”
“是嘛……”
“夕呢？有想做的事情吗？”
夕抬头望着天空，原本的残月已经被云层遮蔽，却还是透过云发出淡淡的光芒。
“我想，多了解一下这个世界。”
“这样啊，那有什么尽管告诉我，帮得上的话我都会全力帮。”
夕摇了摇头，又将目光移至于前方。
“如果没有你，我也不会站在这里，以这样的目光看待这个世界了，所以说……谢谢你。”
谢谢？露明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听到有谁会对自己说这种话。
“要是你想好了梦想的话，请务必第一时间告诉我。”
这算什么啊？露明掩着嘴轻轻笑了起来，用带着笑意的眼望着夕。
“夕，你果然很有趣啊。”
露明一把牵起夕的手，转身朝向来时路。月光洒下，将少女的笑照耀得格外清澈。
“走吧？”
“去哪？”
“回家。”
两人走得比来时更慢，无言地享受着这一段路。又起海风，将露明的脸吹得更热。
还剩，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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