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可以做彼此的依靠......”
那个姑娘甜甜的声音回响在江黛青耳畔。如魂梦般飘渺。
“啊！”
随着一声痛苦的低吼，江黛青紧紧抱住澹台素滟，叫她失惊。纵使是仰着头，也控制不住如雨的泪流，江黛青的哭喊没停过。听得澹台素滟肝肠寸断。
“黛青！”她也为之泪下：“我在！你还有我在！”
江黛青紧紧抱住澹台素滟：“别离开我！你答应过的！”胡言乱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澹台素滟意识到了什么，抱得更加温存：“黛青......江黛青......”声声字字，轻而舒缓，终于叫江黛青冷静了下来。
“抱歉......”最后对自己心里还在惦念的那个姑娘，道声耿耿于怀的歉，江黛青放开了澹台素滟。
自嘲一笑，江黛青指刮眼下泪痕，再向澹台素滟道：“抱歉，失态了。”依旧是那个沉着内敛的祾王妃。
明白江黛青不想提及，看她既然已经走了出来，澹台素滟便微笑道：“虽知你不是在挽留我，但我既然承诺了，就会做到。”她说得温柔：“黛青，只要你需要，我会一直都在。”
江黛青夸张地眨眨眼，插着腰道：“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好吧？”她无奈地笑着表态：“我还不太能面对......”
澹台素滟掩口而笑，心情看来甚好。
江黛青便问起：“你和你那个傻子夫君，又是怎么一回事？”
“傻子......”澹台素滟一脸惊讶。
江黛青笑道：“怎么？和你相比，他简直就是个傻子！”言语里满满的嫌弃，却没有丝毫鄙夷。
澹台素滟第一次觉得，“傻子”出自江黛青的口中，不但没有侮辱的意思，反而带着些调笑的意味。她也不自觉地跟着笑了起来：“他是心思单纯些，又不愿意动脑子。”
江黛青看着澹台素滟垂下眼眸，流露出少许羞涩，知她属意林穹。乃与她下一剂猛药，问道：“听他意思，你们什么时候生子，全凭你的意思？”
澹台素滟果然脸红起来，江黛青悄声道：“你若有这个打算，劝你趁早。皇帝寿数可不多了......”
皇帝的情况，澹台素滟有所耳闻。她原也是如此分析，此时见江黛青提及，索性问她一句准话，好从容计议：“不多，是有多久？”
“一年左右。”
澹台素滟凝神沉思，却被江黛青打断：“你回家再去想你那些事务吧。”她便舒展笑颜，与江黛青在梅园中将行将看。论起来是初次相约，却原来是故旧倾盖。
将澹台素滟送走后，江黛青进了乐辉院却没往左拐，倒是向右去了小轩馆。可巧风荇不在，江黛青就推门而入了。
着实惊讶！虽然早就知道风荇喜欢兰花，却还是被那些挂在屋中的兰花画作牢牢吸引住了视线。书案上青白小钵，栽着一株幼细墨兰。地上还有两个大瓷盆，种着剑兰数茎。幽幽寒香，叫刚进来的江黛青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把画中兰花的香味都想象出来了。
踱到书案边，翻一翻案上书卷，还多是武籍和传奇。看到画筒之中插着卷轴，江黛青取出一卷展开来看，是风荇手书的横幅：晚芳洗尘。
斗大的字，苍劲浑厚，古朴端正。
江黛青笑意尽显，是风荇一贯的风格，只是和这称赞兰花的四个字不太相称。她收起此卷，再拿一卷出来，却是空白的，与方才那卷一般规格。
不觉动念。江黛青用镇纸展平画卷，从笔筒中拣只中锋狼毫。就取风荇墨砚，操动风流灵巧青隽体，写下书影兰魂的晚芳洗尘四字。歪头看看，似乎还带着风荇画中兰花的意态，煞是不俗。
心满意足放下笔，江黛青又取卷卷轴来看，却是一幅自己的画像。与嵇元所画不同，脸上有些稚气，神态似是嗔喜。正自赏看，就见风荇冲了进来，皱着眉头数落道：“不请而入，真是好教养！”
江黛青只轻巧地白了他一眼，不假思索地回怼：“不敬尊上，真是好规矩！”
风荇看到江黛青手里的东西，更是窘迫，伸手就来抢，叫她怒道：“做什么？你偷偷画我，我都没说什么！看看还不行了？”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不好看，你画来做什么？”
江黛青歪起头来，笑风荇道：“人天天在你跟前不看，看个画像？”
风荇被说得不好意思起来，红着脸粗着脖子道：“你瞎说什么？我随便画画的！你可别多想！”
“谁多想了？”江黛青莫名其妙：“留画像就一定要往男女之情上想吗？那子女不是常画些父母的音容吗？阿苓还画了许多君善呢！我也没有瞎想啊！”
风荇镇定了些，附和道：“是呢！我......我也不知道当时在想什么，画完才觉出有些不妥。”他说：“你要这样说，并不介意的话，那我可就挂起来了！”
“你挂呗！”江黛青问：“阿苓难道不挂他画的君善吗？我才不信呢！”
风荇嗤笑道：“他？他挂的人像原多，也不只你的君善！”
江黛青嬉笑道：“咦？真的假的？我可要找个机会去看看！”
风荇一边取线勾，一边懒懒地回问：“是了，你没事儿上我这里来做什么？不会是还惦记着要我带你到他屋里去吧？”
思及从前，江黛青笑道：“你还记得呐？我来是想让你帮我去找些书来的！”
“什么书？”
“就......带图的，讲闺中乐事的那种？”
风荇手里的画儿突然脱钩，差点砸到他的头：“春宫？”
看江黛青只托着腮一味笑，他叹口气，将画儿挂好：“你俩还没耍够吗？”他劝得语重心长：“你收着点吧！将身子淘虚了，又得你的意远费心！”
江黛青敛起眉头道：“你和他倒是两相袒护！”她顾不上这个，解释道：“又不是我自己要看！君善那德行你还不知道吗？我与他看什么春宫，不如去找阿苓来指点！”她说：“林穹和小宝贝儿有些不大能心意相通。”嘿嘿两声，她坏笑道：“我送两本去给他们打开一下视界。”
风荇不知作何评价，默默听着江黛青的要求。
“你替我找些文雅点儿的，别太露骨，再吓着他们小两口。”
“你真是胡闹！”风荇颇不情愿：“我不想去！”
江黛青无所畏惧：“那我换身男装自己去！”她说罢就起身欲走。风荇哪能同意？抓住她手臂道：“你就不能消停两天？大正月里的！”
“不能！”
“哪有女孩子去买这些东西的！”风荇道：“你要点脸行不行？”
“奇怪了！我又不穿着女装去！”
“那也不行！”风荇只得妥协：“好了！我去就是了！”
江黛青顿时回嗔作喜，笑道：“好哥哥！多谢啦！”丢下发愁的风荇，志得意满地走了。
风荇叹口气，坐回书案后，却惊讶地发现江黛青留下的丹青。一扫心中郁闷，他开始抬眼踅摸，将这幅字做了匾，放在何处得宜。
这日膳后，风荇悄悄示意江黛青从嵇元身边走开两步，从怀中掏出几本不厚的册子。她接在手中翻看几页，不满起来：“这都是些什么乌七八糟的玩意儿？一点儿美感都没有！”
风荇也不甘示弱，横眉道：“美感？你怕是有什么误解！这东西，哪里来的美感？”
江黛青将书往他怀里一拍，道：“这些粗俗鄙陋的东西当然没有美感可言！就没有风雅一点儿的吗？”
“我都跑遍了京中的几家书肆！哪有什么风雅的！”风荇忍无可忍：“你要风雅的，何不自己画去！”
江黛青这边正被问得发愣，那边嵇元被他俩的动静惊动，走来问道：“你们又吵闹些什么？”
风荇将书揣到怀中，轻声冷哼。江黛青也似有怯意，没做回言。
嵇元决定自己探索，对风荇说：“怀里什么？拿来我看！”
风荇看向江黛青，面露为难。嵇元也不等他们二人眉眼合计出结果，径自走到风荇面前从他怀中去摸那些书籍。他起先还按了一把，见嵇元瞪来，只得松手，眼睛瞟向窗外，不去看江黛青幽怨的眼神。
“呵呵。”嵇元翻了两页，轻笑起来。江黛青只觉得后脑勺开始冒凉气。
“黛青，你要看春宫，最好的，都在宫里！”
江黛青顿时来了精神，央道：“君善，你取两本来我看看？”
嵇元将书丢给风荇，他就溜了，江黛青要喊住他，却被嵇元挡住了视线。
“看什么？”他说：“我亲自面授，言传身教不好么？”
江黛青冷冷看嵇元一眼：“面授？言传身教？”她问：“你要对谁面授言传？”问得他一头雾水。
“小宝贝儿和林穹的情路不顺，我叫阿荇找这些是要给她送去的！”
嵇元的尴尬来得快，去得也快。搂住江黛青道：“管他们若许闲事，不如......”
江黛青笑着打断道：“不如我去向阿苓讨讨看！”她嘻嘻哈哈地逃了开去，嵇元也无奈她何。
江黛青出了清净处，先往小轩馆而来。风荇才进屋，正倒茶，顺便给她也倒一杯：“真稀奇！”他揶揄道：“你能逃得出他手心！”
“躲得过初一，只怕躲不过十五！”江黛青笑着倚在桌边，问风荇：“他说宫制的最好，你见过吗？”
“这些东西，无非是画得精美些而已。内容是大同小异的。”风荇说：“你想一想什么人会买这些书？为了迎合他们的口味，自然是随着他们的品味去了。”
江黛青感慨道：“粗制滥造！得有多少女子吃这些书的苦头？”
“你也不用杞人忧天！”风荇道：“献国风俗，相当鄙夷好色之徒。这些书原也流传甚少，不是那么好找的！”
“哦？”江黛青突然意识到：“那你帮我搜罗这些，会不会觉得难为情啊？”
“有什么难为情的？”风荇板着他那张俊脸道：“又不是我要看！”
“那倒也是！”
看他坦然，江黛青就想逗他发急：“那些姬妾盈前之辈大约不会亲自去买，也都是使唤人去。店老板心里多少应该有数。若不然，只怕会暗自忖度，这么个清秀后生，竟然会去......”
还不及说完，风荇就瞪来，叫江黛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再说！”风荇威胁道。
江黛青倒被激起了反骨，问道：“说又怎样？”
风荇突然动手，叫江黛青躲避不及。被他拉起手，狠狠打了一下掌心。
“啊！”江黛青吃痛，大叫：“你当真下得狠手！”她柔软的手掌迅速红了起来。
风荇也有些不忍，侧转了头不则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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