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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以簪做剑胭脂阵,怒破风流救佳人

林净和随着侍儿,行过清音轩的曲折连廊。两侧皆是斑竹栏杆,左右垂着白绫作帘,下面挂有鎏金小铃,清风徐至,铃声如碎玉落盘,清越动听。

未及轩中,已听得莺声燕语,环佩叮当,又见一丽人从轩中迎将上来,山花宝髻,一团雅态,通身透着一股子清冷恬淡的气韵。

这便是花考的第五名,号称娇莺儿的念珠了。林净和之所以认得,是因为她是原主的手帕交。

念珠极善音律,其中又以琵琶古琴为绝,性子随和,原主每每来与她请教技法,都十分耐心教导。

她原是小富之家的闺秀,因刀兵失怙,才沦于烟花柳巷,性子有些幽静疏淡,倒与原主十分投契。

念珠挽起林净和的手臂,笑吟吟道:“妹妹怎许久不来我这儿了?近日可好么?”

林净和用帕子拭了拭额角薄汗,“天气酷热,实在是惫懒,姐姐知我向来苦夏,若不是沈九公子将宴设在姐姐这儿,我今儿便要躲个懒了。”

“那小可是借了念珠的光才得以一睹菊痕姑娘芳颜了。”循声而望,只见一华服少年,摇着把高丽纸扇,施施然踱将过来,姿态娴雅,只那一双眼滴溜溜的飘忽不定。

及至近前,那少年的目光将林净和从头到脚刮了一遍,方拱手笑道:“久慕芳姿,故今日粗备酒席,举此佳会,蒙仙子谪降,实乃小可之幸。”

念珠淡声道:“这位是沈九公子。”

林净和心中不喜他黏黏腻腻的目光,面上却不显,垂着眼敛衽一礼,“蒙君折柬相邀,妾之荣幸。” 把眼风扫向念珠,见她眉眼间似有厌恶一闪而过。

三人步入轩中,还有两位丽人正凭栏说笑,一唤宝书,一唤月仙,也俱是这家的小娘。大家互通姓名,各叙寒温。时已日暮西沉,池中菡萏盛放,荷钱叠叠,映着檐角斜阳,别有一种凄艳。

俄顷,已是上灯时候,侍儿鱼贯奉上酒肴,几人纷纷入席。沈熹望着席上绣茵锦簇,珠翠成行,只觉逸兴湍飞,擎杯起身道:“今日众美咸集,小生真如置身瑶台仙境一般,只得以此为敬。”言罢一饮而尽,众人也举杯共饮。

又掷一锭银子与老鸨,叫置办些酒菜给各丫鬟侍儿,掌班车夫们一起乐一乐。老鸨自是眉开眼笑,喏喏连声。

吩咐罢,沈熹又自斟一杯,直直递向林净和,脸上笑嘻嘻的,“今日初见菊痕妹妹,我必要浮一大白,聊表敬意,请妹妹万勿推辞!”

林净和嫣然笑道:“九公子盛情,妾却之不恭。”说着素手执杯,以帕覆面,仰颈一饮而尽。

“妹妹好爽利性子!”沈熹抚掌大笑,又待要敬。林净和笑眼睇着他,嗔道:“九公子怎的一意哄我酒,倒冷落了其他的姐妹?”

沈九叫她这一乜,已自酥了半边,闻言呵呵一笑,又去敬宝书等人。

席间觥筹交错,美人献技,极尽绸缪。

沈九素来在风月场混惯的,有个千杯不倒的本领。不知饮了几巡,宝书月仙皆已是颊泛潮红,娇躯酥软,便由侍儿扶去各自卧室歇息。林净和亦不胜酒力一般,螓首伏在桌上,呼吸清浅,似已沉沉睡去。

沈熹推了推她,连唤数声。见全无反应,唇角勾起得逞阴笑,扬声道:“二郎!快出来受用罢!”

那李二郎从院角的小斋里闪出,搓着手急将将的上前。含珠提前吃了解酒的丸药,此刻神思清明。凝神看着睡意昏沉的林净和,低叹一声,“她若是醒转过来,必是要怪我的。”

李二郎已急不可耐,“她若问起,你只装不知就是了。回头给你赎了身,你自走了干净,还与她来往个甚么?”说着,两人合力将林净和架起,挪至一间偏僻客房。

李二对沈九拱拱手,“回头定重重相谢。”

沈九目光黏在横陈于帐中的丽人身上,薄纱之下舒展起伏的曲线,勾的他喉头发紧,不由得舔了舔嘴唇,“这样标致人物,若能汤着个身儿,也不枉做一回人了。”

李二郎会意大笑,“这又是甚难事不成?待我拔了头筹,你只管去汤个够。”

沈九退将出去,思及一会儿的艳福,脑中尽是旖旎。在院中踱了几步,却觉周围静的出奇。心头莫名一悸,想往外院看看,刚至月亮门处,便听的一阵沉重急促如闷雷似的脚步声。

抬眼看去,只见一小队官兵呼啦啦的涌过来。为首的是个极标致的少年,一道杀气从凤目中射将出来,直直钉在他身上,厉声喝问,“菊痕呢?”

沈九心中一惊,只觉脊背冷气嗖嗖,却依旧口强道:“甚,甚么菊痕?我并不知。”

宋鼎元揪住他的衣领提将起来,紧咬着后槽牙,眼中似要喷出火来,从齿缝里蹦出几个字,“不想死就快说。”

沈九并不认得宋鼎元,可因心中有鬼,又被这一番架势所慑,话也说不出了,只哆哆嗦嗦的朝客房一指。

宋鼎元一把将他掼了出去,快步冲向客房。

行至门口,宋鼎元顿了一下,闻得里面窸窸窣窣,似有男子呻吟。文楷侧头看到他家老爷的太阳穴隐隐的跳动,脖颈上的青筋暴起,胸膛剧烈的起伏。

“大人。”文楷不觉喊了他一声。

早上,文楷照常进里间准备伺候宋鼎元洗漱,他家大人一向勤于公务,今日却将他撵了出去。这一觉睡到日中才起,恹恹的用了饭,勾当些案牍公事。有同僚来访,也只是略略招呼,全无平日的爽朗意气。

及至日瞑,没滋没味的拣了几口菜,即叫人收了。这时文楷脚步匆匆的进来,“老爷,东菊院的掌班求见,说有要紧事要禀。”

宋鼎元一听东菊院这三字便是一肚皮的烦恼,又听是要紧事,心往上提了提,沉吟片刻还是道:“让他进来。”

崔护随着文楷疾步入内,面色焦灼,匆匆行了一礼便道:“我家姑娘今日去赴沈九公子的宴,中间不知怎的,把丫鬟小厮都打发出来吃酒了。这原也没什么,只我在对过茶楼门口见李二公子的轿子隐在巷口。又思及日前李二公子与姑娘的龃龉,心中实在忐忑,又不敢贸然进去。想起姑娘平日多得宋大人照拂,故斗胆出来相告。”

宋鼎元越听神色越凝重,不等说完,便倏地起身,大步往外走去,厉声点了几个手下,备车直奔康平街去了。

回过神来,宋鼎元深深吸了口气,伸出微微震颤的手,推了推房门,见那门关的紧紧的,便抬脚踹开。

饶是做足了心理准备,看到眼前场景宋鼎元依旧是愣了一下,只见那李二郎缩在地上,双手捂着锁骨,扭的似个蛆样,口中哀哀的叫个不住。

床榻一角,林净和蜷成小小一团,目光有些呆怔。宋鼎元迳向里走去,见她衣裙凌乱,却还完整,稍稍舒了口气。

坐在床沿上,见佳人宝髻惺忪,粉香浮污,见着宋鼎元,檀口轻颤,却咽不出声来,只阖上双眼,吊下泪来。看的宋鼎元眼圈发红,心中惨痛,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下巴抵在她凌乱的发上,温声安抚,“我来了,莫怕。”

怀中人强撑的气力被一句话泄了个干净,这才呜呜咽咽的哭起来,小小身躯颤抖抖的如飚中落英。哭了半晌,才梗着声问道,“你怎来了?”

宋鼎元轻轻抚着她的脊背,“你家的掌班看出些蹊跷,来报了我。”又轻叹一声,“你何必要来呢?”

林净和仰起脸,惨然一笑,“身如蒲柳,除了这颗心,还有甚么是我能做主的呢?”

“菊痕妹妹,我有事说与……”话还没完,只听李二郎忽的吸了口气,坐将起来。

那李二郎当时送出了沈九,将门关严,便颠头耸脑的往床塌处走,心道自己有意许久,今日终于能将这账勾了去。

正要爬上身去给美人解衣,不料林净和倏地暴起,将手中攥着的玉兰银簪猛的向他刺去,正中锁骨。

李二郎从小锦衣玉食,何曾受过这样苦楚?一时又惊又痛,捂着胸口急退,又一脚绊在春凳上,栽倒在地。

正跌的七荤八素,又见宋鼎元并一群官兵凶煞煞的夺门而入,早已惊的魂飞魄散,一时闷倒过去。此时醒转过来,见着宋鼎元的冷脸,一时连呼痛也忘了,只战兢兢的不敢作声。

宋鼎元冷眼瞧着,回头吩咐手下将他捆了扔到正堂。刚要起身,却被林净和抓住衣袍一角,泪眼婆娑,尤带惊惧,“你却要走了么?”

宋鼎元满眼柔情,回身将她散乱的鬓发掖到耳后,指腹轻轻拂去颊上泪珠,柔声道:“不走,只是去料理些事,你安心待在此处,回来有要紧话与你说。”

林净和泪眼涟涟,依依不舍的松开衣角,乖巧点头。

李二郎被捆的粽子一般,与沈九和两人的小厮,以及念珠和老鸨,几人东倒西歪的横在大堂上。见着宋鼎元进来,均一骨碌爬起来,迭声叫着冤枉。

宋鼎元一甩衣襟坐在上首,也不做声,只冷冷的看着堂下众人。

李二心下忐忑,拿眼觑着他,开口道:“宋兄,小弟实是……”

话还未毕,宋鼎元身边一魁梧兵丁怒喝道:“大胆!我家大人乃是圣上钦点的御史,你一商户之子安敢与大人称兄道弟!”

吓得李二四肢摇战,连连叩头,口中不住道:“大人,小的一时糊涂,求大人恕罪则个!”

宋鼎元冷笑道:“你平日仗着家中势力,带着一帮子无赖子弟四处招摇,动辄欺打小民。我道你也就这些本事,却不知有如此胆气,倒是我小看你了。”

李二伏在地上,急急攀咬起来,“小人不敢,实是受了芰香的撺掇,才生出恶念。”

宋鼎元又将眼瞟向沈九,“你又如何说呢?”

沈九一惊,连忙叩头,口中辩白道:“大人,小的实在冤枉!是李二给了我银子,叫我设宴邀菊痕到此,其他的我一概不知,也不曾拿他半分好处。”

“放你娘的狗屁!”李二急红了眼,破口大骂道:“甚么不曾拿我半分好处?也好说出口的?你要五百两来周旋,菊痕的事也要分一杯羹,如今事发了,倒是全推到我的头上!”

“还好意思说!我如今一根毛也没捞到,倒是惹了一身的骚!”沈九梗着脖子回骂。

二人吵着吵着就打将起来,因手都捆着,便你拿头来顶我,我伸脚去踹你。两边的小厮也挪过来拉偏架,几人滚作一团,吓得念珠和老鸨尖叫着四处躲藏。一时间堂上蜩螗沸羹,闹作一团。

宋鼎元也不制止,只悠哉悠哉的看戏。这时,一手下来报,“沈家老爷在外求见。”他唇角微微勾起,大手一挥,“请进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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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以簪做剑胭脂阵,怒破风流救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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