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叶显宁就收到祁振京的短信,他转发给她一条预定信息,时间是下午六点半,地点在亮马桥,看名字像是日本料理。
祁振京在吃上绝不马虎,亮马桥那块儿是使馆区,既是日本驻京办边上的餐厅,又是祁振京钦点,肯定不会错。
下午叶显宁录完采访,交代给范蜀流说她今天晚上约了朋友,让他带茱莉去吃点儿好的。
司机在亮马桥地铁站放下她,离六点半还有一会儿,她就在附近瞎转。
天气很热,还是很热。快八月了,是最热的时候,因为要上镜,她只能穿一板一眼的白色套装,长袖裹着整条手臂,窄裙包住膝盖以上。在屋里的时候,冷气直扑在身上,这衣服穿着是刚刚好,只是这会儿走在外头,她真是一点儿都待不住,脖子上挂着汗,和下巴连着的地方黏黏糊糊。抬头看了眼头顶的骄阳,她屈服了,走进手边的那家咖啡店,买了一杯咖啡冰沙坐在靠窗的位置,从她随身携带的那只大得像炸药包似的皮包里拿出一本轻型纸装订的《神雕侠侣》,第二册。
第一册她昨天花了一整晚看完了,合眼的时候天都快亮了,害得摄影师今天录像的时候一直说她脸太肿。
咖啡店里在放流行乐,她一旁小桌前坐着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儿,在讲数学题。她低头,翻开轻薄的书页,密密麻麻的汉字像潮水似的拍在她眼前,叶显宁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下班前十分钟,祁振京走到杜西亭的办公室敲了敲门,一声“请进”隔着门板,听起来闷闷的,他按下门把手开进去,杜西亭面前放着一份打开的文件,手里拿着一只钢笔,灵活地在指尖转动。
“怎么了?”
祁振京问他:“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杜西亭瞄了一眼显示器右上角的日期:“不要吧,今天小君阿姨不在,我得回去给小老鼠喂饭。”
“不急啊,你回去喂完饭再过来嘛。”
“麻烦。”
“真不来?”
杜西亭摘掉眼镜,揉了揉太阳穴,有点无奈地笑说:“怎么,天音又给你布置任务了,非要把我骗去见贾思敏?”
祁振京也笑了:“什么呀,今儿给你介绍别的美女。”
他摆摆手:“得了,别给我下套了。”
“保证是你喜欢的类型。”
杜西亭把眼镜戴回去,咧着嘴问:“我喜欢的是什么类型?”
祁振京没脸没皮地说:“腿长的啊。”
两人说笑了一会儿,杜西亭懒懒地靠着椅背,眼睛打量着祁振京,他今天穿得……杜西亭闭了闭眼——绝对不是见美女的打扮。
他摇头,不屑道:“别装得有鼻子有眼的了,你哪回骗我去见贾思敏不是这套说辞?”
祁振京苦笑:“诶哟,真是应了‘狼来了’的故事了。你再信哥们儿这一回吧,我骗你是小狗。”
杜西亭关了电脑站起来:“你骗不骗我都是小狗。”
祁振京心一急,脱口而出:“是叶显宁,我昨儿见着她了,约她一块儿吃晚饭,你就说你去不去吧!”
办公室里静了静,气氛忽然很僵硬。奇怪,提他不愿见的贾思敏,他总是一副高高兴兴、轻轻松松的样子,可是提他很想见的叶显宁,他反而哪哪都别扭起来,胸口仿佛有什么小虫子在爬,忽然很痒很痒,像过敏一样。
“哑巴了?”祁振京看着他笑。
“去,”杜西亭朝他扬了扬下巴,从办公桌后面绕出来,“地址发我,等我喂完小老鼠就过去。”
祁振京看着他往门外走,大喊道:“喂完小老鼠你准得沾一身毛,记得换身衣服!”
傍晚,凯普乐扛着相机从四季酒店出来。有个男明星来北京参加活动,请他去酒店拍形象照,结束之后他就往亮马桥走过去,很近,虽然有点热。
河岸杨柳依依,波光粼粼的河面上点缀着五彩缤纷的皮划艇,岸边有人抽着烟在钓鱼。
他一路走走停停,相机挂在脖子上,很方便地就拿起来拍两张。
经过一排咖啡店,他看向那一扇扇巨大的落地窗,其实是在照镜子。下午要拍摄,不能穿得太束手束脚,有的角度要爬上蹲下的会不方便;晚上又要吃饭,也不能穿得太随便——他有时候去拍摄时会穿得邋遢到餐厅都不让他进门。玻璃窗里反射出来他的模样,上身穿一件卡其色的网球衫,下身是一条白色的长裤。出门前肖小月拿出这件网球衫给他的时候,感慨说这是世界上男人最该感谢的发明:“网球衫嘛,是为运动设计的,所以穿着很舒服;但它又有领子,就可以穿它去一些有点儿严肃的场合。”
还真是。他笑了一下,视线移下去,发现窗里的人正看着自己。
一个穿白色套装的女人,左腿叠在右腿上,脚上踩着一双裸色的麂皮高跟鞋。她放下腿,合上手里的书放到桌上的那杯饮料旁边,脸始终朝向他,眼睛睁得很大,神情里净是惊讶。
凯普乐这才看清楚,原来那本书是《神雕侠侣》。
“我在录节目嘛,不想麻烦司机把我送回酒店再送去餐厅,就直接过来了。”
圆形的咖色小桌前,相对坐着一男一女,桌上放着一本书和两杯冷饮,一杯已经见底,另一杯还剩一半,两只玻璃杯底下都垫有一张纸巾,怕杯壁上液化的水珠弄湿了桌子。
凯普乐说:“听说你还去采访振杭姐了?”
叶显宁感慨道:“是啊。以前觉得她是‘振杭姐姐’,但现在是‘振杭姐’了,你懂这一字之差的感觉吗?”
凯普乐笑,点点头:“我懂。其实大家都有这一字之差的变化了,小月见到你也不会再叫你‘显宁姐姐’了嘛。”
“小月也不会叫你‘乐乐哥哥’了,”叶显宁咧了咧嘴,“她可以叫你‘老公’。”
他哈哈大笑,有点儿难为情地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柠檬茶,问起她的近况:“在多伦多怎么样?”
“还好。”她也拿起眼前的杯子,把剩的那点底喝掉。
“我听说你结婚了,什么时候?”
“啊?”叶显宁呛住了喉咙,剧烈地咳嗽起来,慌乱中拿起纸巾遮住口鼻。凯普乐起身去帮她要了一杯冷水,略略喝了一点,好像喉咙里的鳞片就被顺平了。她看向凯普乐,柳眉一蹙,“谁说我结婚了?”
然而凯普乐听到她说自己未婚时的第一反应是——她如今是个单身母亲,只是这话就更难问出口了,他按下不表,把这个烫手山芋留给祁振京,以他的好奇心,保准是要打破沙锅问到底的。
果然,六点半他们到餐厅,祁振京已经等在包厢里了,三人没聊几句,他就逮着叶显宁盘问起来:“你什么时候结婚的?”
她看了一眼凯普乐,扁扁嘴:“诶哟,你们都是找的哪家狗仔队啊?为什么都说我结婚了?”
祁振京视线紧盯着她:“你没有结婚?”
“我没有。”
“那你的小孩是……”他看了眼凯普乐,凯普乐也看着他,眼里充满了狡黠。
“啊?”小孩?哪里来的小孩?叶显宁一脸困惑地看着对面坐着的两个男人,“谁告诉你们我有小孩的?”
祁振京一时替杜西亭庆幸,一时又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的问题,非常顺手地就把话头推向了凯普乐:“怎么回事啊?凯普乐,都是谁告诉你的呀?”
“喂,祁振京……”凯普乐瞪圆了眼睛,在桌下狠狠踢了一脚祁振京,转而看到叶显宁一张窄窄的小脸上满是困惑,他只好含糊其辞道,“我忘记了,好像是哪里听说的吧。”
叶显宁皱着眉头刚要追问,祁振京倒扣在手边的电话响起来,他拿起来,看了眼叶显宁,从椅子上站起来:“稍等,我得去接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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