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陶涵芝逃离了闷热的会场。
她脸上烧得慌,在风口吹了好一阵,才勉强将脸上的热度压下去。
她不知道宋栖宴是不是故意的,但宋栖宴那含笑不语的样子,实在让她有一种在众目睽睽之下**的羞耻。
所以她再坐不住地逃出了会场。
等到平静下来,才迟钝地感受到脚上传来的尖锐疼痛。
她的右侧脚后跟完全磨破了,那一小块地方如今看上去一片血肉模糊。
如果继续放任,她今晚被削掉的可能就不只是一层浅浅的皮肉,估计得算工伤。
她扶着墙,一瘸一拐走到前台:“请问,有没有创可贴?”
“有的。女士,您是哪里受伤了吗?”
陶涵芝朝下指了指。
前台心领神会。翻找了一番后,又拿起对讲机与其他工作人员联系了一番。
“抱歉女士,今日宾客众多,我们这里的创可贴用完了。”前台道,“我需要去储物间取,可能要稍等一会儿。”
“您磨伤得厉害吗?”
陶涵芝提了点裙摆,踮起脚,将伤处露出:“可能,有一点吧。”
前台一瞧,立马上来扶住陶涵芝,“您这伤口有点深,我扶您先到休息室坐会,我再顺便去拿些酒精棉来帮您清理一下伤口。”
她看陶涵芝的表情有些难以描述,有一点点同情,好似在说——有钱人也不容易,为了漂亮,把自己弄成这样。
又有一点震惊,似是不明白——有钱人买的鞋,怎么也磨脚?
“休息室远吗?”
“一楼是主会场,休息室在二楼以上。需要走一点路。”
“太麻烦了,我在这里等好了。”陶涵芝撑着一旁的墙面说。
刚才听他们的对话,晚宴应该快要结束了,其他人都在提前候场,人手不够,所以才要眼前这个女孩子自己去储物间拿创可贴。
结束前通常都有一轮祝酒,陶涵芝得赶回去,否则多少有些不像话。
“女士,我们员工休息室在走廊尽头的转角,只是地方很小,您如果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带您过去。”前台显然是犹豫了一番,“我看您另一侧也磨出了水泡,您这么站着,也疼的吧?”
陶涵芝不仅脚后跟疼,小脚趾都在火辣辣地胀痛着。
她向来没什么架子,也不愿意为了面子、身份什么的活受罪,便道:“那就麻烦你了。”
前台搀扶着她,进到员工休息室里。
休息室里还算干净。前台将自己的门禁卡插在墙面卡槽里供电,开了空调,又给陶涵芝倒了杯温水,“那您稍坐,我去取药箱。”
“不好意思,”陶涵芝喊住前台,“有没有地方可以充电?”
她今天下午开完会就同郭熠一起过来了,手机撑到现在,就剩8%的电。
前台为她找了充电线,“这里信号不太好,需要我为您连接wifi吗?”
“不必麻烦。”反正就一会时间。
因为门禁卡无法取走,所以前台将防盗栓放下,留了条门缝,“这样等下就不用麻烦您过来给我开门了。”
前台走后,陶涵芝将脚从高跟鞋中解放出来。
她两侧的小脚趾被磨得通红,起了两个大水泡。脚后跟则是惨不忍睹,尤其是右侧,水泡被磨烂后,那层皮掀起了起来,鞋跟直接跟裸|露的肉相摩擦,出了不少血。
血干涸了后,皮肉和鞋跟粘连在一块,又因为她刚才的动作,再次往外渗血。
她之前以为只是磨出了水泡。后来全程都坐着,感觉不到疼痛,也就忘了这事儿。
没曾想,竟磨得这般厉害。
陶涵芝用纸巾沾了杯中的纯净水,按在伤口上。
下一秒,有人推门而入。
-
会场外,雨势颇大。
助理陈潜立在车门边为宋栖宴撑伞。
凉雨带来的湿气不断往宋栖宴的伤处里逼,让他上车变得困难起来。神经恢复期带来的麻与痛是宋栖宴早就习惯了的东西。
但每每遇上雨天,这些酸痛便像是从骨头缝里硬钻出来的一样,比平时更凿磨人。
宋栖宴将腿移下踏板后,腿便抖个不停。他一手压在膝上,一手抵着扶手,无声忍受着。
痉挛的滋味十分不好受,像极了腿抽筋时,韧带绞紧的痛。
“少爷……”陈潜在一旁有些看不下去,想要帮忙。
这几年宋栖宴的身体在逐渐好转,双腿恢复了一定的触觉。状态好的时候,也能走路了。但神经恢复带来的苦楚却难以言喻。
宋栖宴没有出声,低垂着的头轻轻一摇。
陈潜深知宋栖宴的性子,没敢再多言。
宋栖宴身上被雨水浇湿了些,又疼出了一层薄汗,冷风一吹,凉意更是刺骨,让他的动作迟缓又吃力。
上半身挪进车里后,他拉着车顶扶手停在那,忍受了一拨后腰伤处几乎剜骨的疼痛,才弓身将还撇在车外的腿捞进来。
陈潜为他盖上毯子。
宋栖宴闭眼依靠着车门小憩,脸上的血色在空调暖风的作用下,逐渐回来了些。
他们开出去二十分钟,准备上高架时,宋栖宴接到了陶涵芝的微信电话。
“陶小姐?”宋栖宴有些惊讶,有什么事会让陶涵芝直接打电话给他?他似是有所觉,下意识地示意陈潜放慢行驶速度,问道,“是出什么事了吗,陶小姐?”
“宋……生,我被……关……衣间……你,可不……来,找我……”
信号被吞得十分严重,宋栖宴完全听不清陶涵芝在说什么,只能抓住几个模糊的字眼,接着信号完全中断。
但仅仅是这几秒,宋栖宴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陶涵芝在极力克制自己声音里的颤抖和哭腔,尽力传达更多的有效信息。但最后那一句,“你可不可以来找我”,又是陶涵芝从未有过的语气。
她是在……害怕?!
“陈潜!调头!”
宋栖宴脸色很沉,就算陈潜提速往回赶,也要十几分钟。在这段空白的时间里,不知道陶涵芝那还会不会发生什么变故。
宋妄洲在送他出会场后,就已经离开了。
眼下他要找人,最方便调动的是长恒那两个小辈。长恒不会拒绝他,反而会很乐意帮他这个忙,赚他一个人情。
只是宋栖宴平时为了立稳自己“宋家最无用小儿子”的人设,几乎没存任何圈内人的联系方式,连名片都很少收。
专心做那个被宋妄洲“豢养”的废物弟弟。
如今人到用时,方恨少。
他只能先打给宋妄洲,然而宋妄洲一直占线。
直到他们返回到庄园,宋妄洲才回拨过来:“怎么?”
宋栖宴正准备下车,他打开免提,将手机扔在座椅上,回道:“没事了。”
因为着急,宋栖宴喊来陈潜帮忙他转移下车。
“你,回去会场了?”宋妄洲语气一沉,“怎么回事?”
“陶涵芝可能是被关在某间休息室里了。”
宋栖宴腿抖得厉害,腰部的刺痛放射性地蔓延到整个背脊,让他甚至都无法坐直,只能伏在腿上,“她应该是联系不上别人,所以想喊我……帮忙……”
宋栖宴声音一顿,忍疼地一咬牙,“我先找人。”
他行不快,便让陈潜先去找场内的工作人员询问。
有人陆陆续续地走出来。
宋栖宴眉心紧锁,晚宴散场是最忙乱、嘈杂的时候,也是调集人手最难的时候,怎么偏偏……
“哟,宋少爷,怎么又回来了?”
宋栖宴瞥向挡他去路的人,是罗家那个黄毛。
“这么急急忙忙,是有东西落下了吗?”罗肆散漫地提着一侧嘴角。
宋栖宴温和一笑:“的确是落了一些罗少得不到的东西。”
罗肆脸色一变又很快调整回来:“有些东西,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人手,恐怕也只有宋少这样的,才会如此不挑剔地拿来当宝贝。”
他眼神挑衅地睥睨着宋栖宴。
“只有拥有了,才能拿来当宝贝,你说是不是,罗少?”宋栖宴抬了抬银丝边眼镜,加深了脸上的笑容。
“只是……”宋栖宴倾身,理了理自己有些歪斜的腿,慢条斯理地接着道,“被我这样的夺了心头好,不知罗少作何感想?”
“心头好?”罗肆冷笑,“你当真以为我稀罕?”
宋栖宴沉静地看着罗肆,罗肆被他看得极度不舒服。
那是一种特别叫人难受的审视。
明明他站着,宋栖宴坐着,气势上却无端被压了一头。
不过下一瞬,宋栖宴便收回了眼神:“既然不稀罕,那就希望罗少不要再做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
说罢,宋栖宴转动轮椅,经过罗肆身边时又停驻,“毕竟,我实在不喜欢别人动我的东西。”
“哦对了,那套祖母绿,我回头让人送到罗少府上。”
“宋栖宴,你什么意思!?”
宋栖宴仰头,温和地浅浅一笑:“罗少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我赠与罗少。”
“你!”
“罗肆!”罗少良的声音越过来,罗肆瞬间噤声。“给我滚过来!”
“宋栖宴,你和陶涵芝都给我等着!”罗肆低声警告了一句,快步走向罗少良。
罗少良则在远处,冲宋栖宴虚伪地点头致意。
他这样的老狐狸,如果宋妄洲在场,必是会过来奉承两句。见到宋栖宴一人,则端起了另一幅架势。方才压罗肆的那句,也有叫给宋栖宴听的意思。
宋栖宴不以为意,转动轮环,继续往会场里行去。
“少爷。”陈潜疾步过来。
“还没找到人?”宋栖宴面色不霁。
陈潜摇头,“二层往上的每一层都有休息室,需要门卡才能进入。是否要知会长恒这边,让安保帮忙寻人?”
宋栖宴搭在膝上的手微微收紧,只觉这样太慢了。
距离他接到陶涵芝电话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去知会长恒,再由长恒去知会安保。这一来一回,不知又要消耗多少时间,长恒又会借此做出什么样的排场,来“帮”他这个忙。
如果他还在回来的路上,那他没得选,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案。
如今他人就在这里,他不想再浪费更多的时间了。
他按着太阳穴,仔仔细细回想了一遍陶涵芝说的话,“我被……关……一间……”
一间什么?
宋栖宴眉心紧蹙地捏住轮环。
半晌,他猛然抬眼,“陈潜!去问问哪里有更衣间!?”
我多少有点中二病在身上_(:з」∠)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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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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