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阳循着生物钟起身去厨房时,就看到余疏已经在煮粥了。他本来想打个下手,不成想余疏的厨艺和做饭的手法速度比他预想的更熟稔。他只得去拿了碗筷,在一旁的木桌上摆开,安置好后又闲不住,拿着勺子去开锅盛粥。
他虽然是修炼成人后几乎就一直跟着宋醉住在南山南,但是本质上还是个西洲的狐妖,口味还是吃咸吃辣,故而闻到这扑面而来的瘦肉咸粥香味后,不禁惊喜,道:“许久没吃过咸粥了,这一锅粥色香味俱全,余秋棠,你手艺真是不错!”
余疏淡淡笑了下:“谬赞了,上阳,你在南华也跟宋离人一起吃咸粥吗?”
上阳摇摇头:“那倒不是,十几年前我和我师父一起游历人间行医时来过西洲,那户人家热情,留我们吃饭,做的就是皮蛋瘦肉粥。”
“原来如此,”余疏道,“你来端粥吧,我去看茶水煮好了没有。”
上阳点点头,盛好了最后一碗后拿了个瓷勺,舀了一勺粥后先享受地闻了闻香味,确认是熟悉的味道后亟不可待地往嘴里送,结果一不小心被烫到了嘴。
他连忙放下勺子去找凉水,结果很倒霉的发现这厨房里竟然没有储水的器皿,他有烫得厉害,不管不顾地冲到院子里,对着尚且残留着露水和雨水的竹叶就是张口一咬,不多时,他嘴上的痛感可算是消散了些。
上阳对着庭内竹叶饮水的一幕刚好被刚刚好全部都穿戴好出来吃早饭的众人瞧个正着,凤兮和江夜是一脸地惊愕,不约而同地认为上阳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怪癖,余疏和宋醉则是疑惑,准确来说,宋醉是疑惑之中又带着点……嫌弃。
上阳连忙摆手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水,我刚刚……”
余疏端着茶水率先走了出来,道:“上阳是渴了吧?”
凤兮一脸戏谑:“这茶水刚煮好的,不如你尝尝是天然的露水好喝,还是这淬炼的茶水好喝?”
冷不丁被调侃了句,上阳里面涨红了脸,道:“我没有!是刚刚被烫到了!”解释完了还是觉得不解气,嘟囔着嘴委屈巴巴地看向宋醉,“师父你看她们!”
宋醉也被这一幕逗笑了,道:“快来吃饭吧。”
江夜杵在一旁一言不发,一副看戏的样子,上阳为自己开脱时看看上阳,最后把视线落在宋醉身上,有点想看宋醉会怎么调侃自己徒弟。结果这人却是展颜一笑,把这个话题略过去了。
他觉得有些没劲,沉默着跟着大家一起去吃饭了。
余疏在饭桌上又将般夏药材的细枝末节一一交代清楚。他们此行药材的这位药有灵,有灵是个什么意思呢?差不多就是它能察觉到自己即将被人发现采摘然后一命呜呼,能自己带着自己的根一路远走高飞,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藏起来。
此药名为楮玄木,可助人修为,于凡人而言,是不可多得的修炼神木。大多人吃了之后都可以直接修成仙锁,飞升成仙。当然了,刚刚都说了这玩意不可多得,又不好采摘,古往今来,自然没有多少凡人是真的通过吃药就能飞升的,大多还是按部就班的修炼历劫。
春雨刚过,草木蒙茸,林间一片绿意盎然,竹生葳蕤的景象。
走了没多久,余疏道:“我在古籍上看到过,楮玄木喜阴,得是在林间深处。”
这竹林是实打实的天然竹林,雨过草木生,泥土也松软,一片青草泥土味。江夜打小就一直住在东境仙宫,就算是出远门也都是参加宴席,去昭武殿看看,还真没有脚踩软土,衣摆都沾尘的经历。
这种经历他昨天被宋醉拉着经历一次就行了,没想到今天还要再经历一遍,着实有些不耐烦了,听完余疏的话后脱口道:“它要是喜阳,整天跑太阳底下晒,也早该被人采去了吧。”
余疏一咽,说不出话来了。
凤兮一抬手,大剌剌地把余疏往自己怀里一搂,说:“秋棠好心告诉你们这个中细节,我说招星,你别不识抬举。”
江夜双手交叠抱在胸前,反唇相讥:“又不是我用,别谈什么抬举不抬举的。”
这两个人也不知道是交了什么缘,头回见面就大打出手还不算,同一个屋檐下还互相看不顺眼,一见面必冷眼相对,一说话必夹枪带炮,火药味十足。
眼看着两个人就要吵起来,宋醉连忙越过上阳走到江夜身边,拉着他的手臂道:“凤朝歌,余秋棠,不如我们分头行动吧,我和上阳还要招星去西南方向看看,你们去东北方向看看,如何?”
余疏对这个决议简直求之不得,连忙拉着凤兮莞尔道:“好,那我和朝歌就先去了,你们路上小心,晚些时候在竹屋汇合。”说完,拉着凤兮转过身就往东北方向走去了。
凤兮还在喋喋不休:“……哎秋棠你干嘛?我还没说完,他也太没礼貌了,招星你等着……”
江夜:……
江夜扯了下肩膀把胳膊从宋醉的手里带了出来,一言不发地就迈着步子往西南方向走去。
宋醉叹了口气,看了眼上阳,一道跟了上去。
江夜:“你叹气做什么?”
宋醉一怔,说:“我没叹气,我只是呼吸的声音大了一点。”
江夜:???
“这林子泥土这么湿,你怎么就不能晚两天再来。”
宋醉抿着嘴道:“早些治好早些把你送回东境,也算是个交代。”
闻言,江夜挑眉看了宋醉一眼,这才注意到他们走的这个方向刚好就是在往他们打坐的那片空地的方向。宋醉心思细腻,随口一说竟然就是那片万花丛生的地。
又走了几步,林中一派生机勃勃,偶有风起,吹起竹叶一片萧萧声。
安静得有些古怪,江夜道:“宋离人,你不觉得今天这路有些奇怪吗?”
上阳抢答:“什么奇怪?泥土更粘脚了吗?”
江夜道:“不是。”
宋醉:“应该不是。”两人对视一眼,又很快错开。他又道:“春雨过后,林间水汽重,这里的竹子又这么茂密,为何没有起雾?”
天文地理上阳是不懂,他一知半解道:“所以你们觉得有问题?”
宋醉道:“可能是风大吹散了吧。”
“要是这风都能把雾吹散,我们在竹屋里不至于一点都察觉不到。”江夜折了片竹叶,凑近仔细看了看。
他这一动作略微古怪,让上阳觉得他指定是能看出来什么,高深莫测的做派。上阳连忙小跑到江夜跟前,说:“看出了什么吗?”
江夜摇摇头,刚要说话,林间便忽然漫起大雾。雾浓而白,自四面八方滚滚袭来,排山倒海一般便将三个人都笼罩了进去。这雾来的实在蹊跷,不待他们反应过来,便一层包着一层,将三人视线所及之处层层包裹,不多时便形成了迷障。
宋醉一面往江夜和上阳的方向靠,一面加快语速道:“先掩上口鼻,这不是雾,被人掺了熏香!”
上阳忙道:“师父!你在哪?”浓雾遮于眼前,几乎就跟用布条挡去了视线一般无二,上阳虽然能听到宋醉的声音,却始终看不到宋醉人在哪里。
“我在你身侧。”宋醉凭着仙术觅人,终于找对了方向。他说着变戏法似的变了两个铃铛出来,两个铃铛皆是黄金制成,在他手里叮当作响,清脆动人,要不是此刻情形稍稍有些危机,还会让人觉得煞是好听。那铃铛一头变了个扣,可系于腰间,另外一头打了个如意结,结尾挂着好些金红交错的细丝,于这浓雾之中闪着微光,顷刻间,站在同一处的江夜和上阳便看清了宋醉的位置。
上阳没见过宋醉手里这个精致绝美的铃铛,问到:“这是什么?”
“雀尾铃,微光不灭,本就是个装饰物,没想到来到般夏竟然还能用到。”宋醉面不改色地解释道,“你和招星一人一个。”
上阳道:“师父,那你呢?”
“我是南华中人,”宋醉一边给他们递着铃铛一边说,“这铃铛沾着我的仙气,自是通灵。”
一言蔽之,就是他和铃铛都是南华的,系上铃铛也就是和他取得了联系。
江夜接过铃铛,在宋醉的督促下系在了腰间,道:“这是什么熏香?”
“没见过,闻起来倒是有些熟悉,像是草药炼制的。”宋醉成日泡在各类药材里,各种香料什么的闻不出什么区别,但是对草药的味道却有着独一份的敏锐。
宋醉又道:“像是楮玄木的味道,莫非是这灵物察觉到了危险,要将人困囿于这浓雾之中?”
他话音刚落,便听见四面八方传来细碎的“嗦嗦”声,刚要施法,没想到江夜那厢反应更快,已然布了个不大不小的结界将三个人都罩了进去。
浓雾蔽眼,三人都没看清向他们飞逝而来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只听好一会的“叮叮”声,不知何物被施了法,落在结界上竟然浑似金属一般,敲得这个临时布的结界几欲破碎。
江夜眼疾手快,几次都堪堪补住了。
好一会,那不知名的攻势总算是消停了。
宋醉弯下腰来看了看,在他们周围落了满满一圈的,正是一些细小尖锐的木屑。他道:“是楮玄木,这药在般夏呆了这么久,竟然还学了这般本领。”
“师父,那现在怎么办,我还要一直憋气吗?”
宋醉有些于心不忍地看了眼上阳,道:“方才我忘了说了,给你们的雀尾铃里头是放了几位药材的,可驱毒气。”
上阳如蒙大赦,大口喘着气,一边呼吸一边不忘说话:“太好了太好了,终于能呼吸了。”
江夜自有一套避毒气的仙术,所以刚才宋醉跟他们说屏气的时候完全置若罔闻,但是现在看上阳傻乎乎地认不出一个铃铛里的玄机,还是忍不住嗤道:“上阳,不如你还是化成狐狸吧。”
上阳不解:“为什么?”
为什么?不就是狐狸状小,省的一会打起来碍事吗?
江夜刚要说,就被宋醉冷冷地看了一眼。宋醉道:“上阳,别理他,一会打起来你站在我身后。”
“不行,我也要上,多一只妖多一份力!”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飞箭流矢的“嗦嗦”、“嗖嗖”声。
宋醉抬手将上阳和江夜都护在了自己身后,一道柔和的白光随着他抬起胳膊的动作舞动,竟是起了一阵狂风将近处的竹叶多数卷了过来,一手定在目前,竹叶顷刻间被淬满了灵气,一片肃杀之气。电光火石间,那竹叶飞快地转动,光影在三人周围化作一道屏障,生生抵住了楮玄木的攻势。
受宋醉所控的竹叶杀气腾腾,将那些天外来物又逼退了好几分。再一细看,环环缠绕在三人周身的哪里还是竹叶,分明已经化成了银针,还是针尖冒着点滴墨色光辉的毒针!
他再一挥袖,柔和的白光夹杂着银针的银光向四方逼去,三人周身的浓雾竟是消散了不少。
江夜定睛一看,那些银针竟是悉数将那些木屑钉在了竹木之上,凡遇针者,以针尖为中心,皆是泛起了一小片一小片墨水般的圆圈。
要不是知道这些是遭了宋醉的毒针而变此枯竭死状,墨色圆圈配上青绿竹木,倒是有几分泼墨山水画的意味。
此前江夜未曾见过宋醉出手,不想一位药师竟也有这般仓冷的肃杀之气。
宋醉收了势,楮玄木似乎也察觉到自己遇见了几位不好惹的,不再起任何攻势,霎时间,林间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宋醉道:“来者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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