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瑾噤声。
平日里都说安王爷琅月风光霁月温润如玉,病娇体弱最是好欺负。可只有他知晓,七哥这人面善心狠,对于志在必得之物毫不留情。
快准狠,你还没做好准备就已经成了板上刀俎,任他鱼肉了。
此番一个眼神,他便乖觉起身,不仅把炉上温着的热茶倒在了杯里,还给琅轩与琅月斟满了。
凉风拂过,朱窗微合,露出一丝裂缝。
琅月看过去,自家夫人如孩童般与一群丫鬟闹成一团,不知疲惫。
孩童?
他轻捻手指,眼神微眯,若是林画与自己有个孩子,定会如他那般俏皮可爱。
“七哥同七嫂的感情是真好。”
琅轩顺着他的视线瞧过去,勾起揶揄的笑,“弄得我这个做弟弟的倒是想要给轩王府寻个女主人了。”
“当朝最年轻的镇国将军,父皇最器重的轩王爷,英俊潇洒自是不愁名门女眷芳心暗许。”
琅月随口恭维,转而将话题引导他们身上,“来我安王府只是探病?”
“倒也不是。”
琅轩从怀里摸出一封信,“宋丞相知晓你生病,琅玉囚于禁南宫,若他亲自探望唯恐遭来非议,让我将这个带给你。”
琅月不急于翻开,听琅轩将今日朝堂之事说于他听。
宋婉被琅玉带走彻夜未归,宋丞相得了消息,心焦得不行,连夜进宫瞧着女儿脸色蜡白昏迷不醒的模样,怒火中烧。
今早朝堂便将琅玉殴打推搡女儿之事全盘脱出,如今宋婉昏迷不醒,腹中胎儿唯恐不保。爱女心切感染众人,大臣们碍于立场保持缄默,除却徐将军无一为琅玉发声。
而徐将军只说宋婉暂未清醒,是非对错尚未可知。
于是,宋丞相便在朝堂上与徐将军大吵了一架。
与其说是大吵,不如说是宋丞相单方面列举琅玉的罪过,细数女儿嫁入誉王府以来的所有苦难。
徐将军翘勇善战,可论嘴上功夫自是败下阵来。
不仅如此,琅轩还适时帮腔,将蒙面刺客独闯后院欲杀宋婉灭口之事说于各位大臣,徐将军失了脸色,又输了口舌,一时间闹得很难看。
宋丞相为人孤傲,一心效力朝堂,从未有过偏帮针对之举。
众人万万没想到,能得他针对的第一人竟是自家女婿,说来是实在吊诡。
琅月展信,寥寥数语,态度明确。
“求安王庇佑爱女及腹中胎儿,老夫愿为王爷效犬马之劳。”
“宋丞相这是发怒了。”琅瑾喝口茶幸灾乐祸。
“心狠手辣,怪不得别人。”
言毕,屋外的笑声越来越近,琅月顺着朱窗裂缝瞧去,除却用雪堆出来各种各样的小动物,已不见人影。
瞧着日头,府中女眷估摸着去忙午膳的事儿了。
“琅月,你看我堆的小雪儿!”
爽朗的声音伴随着寒风飘来,门顺势推开,一袭粉衣蹦跳着跑进,一时不察却被门楣拌了脚,整个人往前倾去。
顺带着手中的雪人也往前砸去。
琅月腿比脑快,立马上前接住,语气也带着几分责备:“多大人了,走路都看不见?”
“这门楣太高,氅子太沉……”
总归不是自己的毛病。
“说得是,还得让门楣与氅子替你道歉。”
声音温柔,担忧更甚。
只是一旁的琅瑾幽怨开口,带着怒意与委屈:“你们……是真的瞧不见我吗?”
顺着声音看过去,雪人儿竟硬生生砸在了琅瑾的脸上,白皙的脸蛋儿莫名留下一摊雪水,想来又冰又疼。
辛怡恭敬地递了帕子,而琅月却抿唇不悦:“可惜了,没看到你堆的雪人儿。”
……
原本林画瞧着琅瑾那模样是有些内疚且抱歉的,可提及自己精心堆的雪人儿,心里的确又感到可惜。
那可是她照着琅月的模样雕刻许久的雪人儿!
琅瑾瞧着这夫妻二人脸部红心不跳的模样,气得跳脚,正欲放肆说些什么,盯着琅月那张万年寒冰的年,又开不了口了。
只得识相地认栽,急匆匆与琅轩用过午膳后离开了。
用膳席间,林画得知宋婉已经被宋丞相接回了丞相府,为防徐将军下手,琅月派了不少暗卫悄然把守。
果不其然,辛奇传来消息,徐家按耐不住,已经派了几批人前往丞相府,可都无功而返。
琅月并不闲着,将此事传入宁贵妃那儿,便不愁皇上不知。
徐将军手握兵权,居功自傲,皇上早已心生不满。
宫墙内便该派蒙面刺客公然行凶,出宫后更是肆无忌惮。
是以,当日晚上,由琅轩带领一批禁军离宫驻守于丞相府,层层围护。
徐将军便是有心动手,也无能为力了。
大雪下了三日,丞相府传来密信,宋婉醒来,腹中胎儿无碍,只需静养。
密信由宋婉亲自执笔,求了琅轩送至安王府交由林画。
信中提出:与琅玉夫妻情分已尽,唯愿尽快面圣休夫片刻不等,助琅玉彻底下地狱。
笔锋秀美,态度坚决。
徐将军的人在丞相府外蠢蠢欲动,进不去,只有等着她出来。
宋婉入宫备受瞩目,定会生出事端,因而才写信求了林画助其入宫。
林画大为震撼,在这样的年代女性孕中休夫要鼓着多大的勇气与信念,才会不顾世俗不顾流言。
于是望向琅月,似有所求。
“为旁人求我?”琅月挑眉,看向她的眼眸颇为不调侃。
“你我之间,用得上求?”
林画瘪嘴,“想来你我之间多了些许客套。”
“客套无非不熟,这是为夫的过错,前些日子生病对你有所怠慢,因而生了客套之意。现下为夫已经大好,咱们倒是可以熟络熟络。”
说罢,不由分说将人抱起至床榻,“必要的时候,你曾说扮猪吃老虎是绝佳计谋,如今许你吃我。”
……
林画语塞,此吃非彼吃!
然而最终被吃的不知是谁,依稀记得沉浮间琅月语态温柔,嘴里说个不停:“你要的,所求的,我有的,我能的,都给。”
再次醒来已是第二日晨起,琅月上朝回府说是已经将宋婉秘密送至宁贵妃宫苑,并无人知晓。
当日下午,宫内便差人来报,召林画与琅月即刻入宫,不得耽误。
抵达宫门,她才发现,不仅是她们,就连琅璋夫妇,琅轩都被召见了,想来此事非同小可。
“父皇召见,七弟可知所谓何事?”
琅璋面色微沉,思绪过重。他并非愚钝之人,听说宋婉已经清醒,估摸着与琅玉一家有关。
可琅玉若真是遭殃,唯恐自己也会被拖下水。
“君心难测,臣弟也是方才得知消息入宫,还以为能从三哥这儿探知一二。”
琅月轻咳两声,打着太极,“兴许是靠进年关,父皇召见筹备除夕守岁之事吧。”
林画挽着增依走在二人身后,听着琅月尽力胡扯,嘴角微抽。
守岁?才怪。
有的人能不能安生过完这个年岁都尚未可知。
穿过宫门,稳步踏于金砖墁地之间,众人心神不定,各有所思。
天色渐晚,泰华殿却烛火通明。
一行人行礼问安很快入座。林画下意识扫过殿内之人,除却皇上皇后,众位妃嫔,王爷皇子。
以及当事人宋婉,琅玉以及宋丞相。
不同之处在于,除却琅玉跪在地上涕泗横流,其余所有人都面无表情地看向前方,不知作何想法。
宋婉面色蜡黄,即便脂粉涂抹也掩不住身子的虚弱。即便暖炉在怀,身披皮毛大氅,热碳包围,也抵挡不住她因发寒而颤抖的身子。
皇上居于龙椅闭目,喜怒不辨。
宋丞相盯着琅玉恨不得将其戳出一个洞来,努力压制着怒气。
四下寂静,皇上眉眼一睁,将手中奏折扔于琅玉身上。
众人一惊,屏住呼吸谁也不敢妄言。
“这本是公事,朕不宜拿到后宫当做家事来说。可事关老五一家,古来齐家治国平天下,家若不安生了,国亦无法安宁。”
皇上盯着琅玉,声音不疾不徐,可目光却如炬如刀。
饶是爱子心切徐贵妃,也觳觫着身子不敢轻易说话。
“小婉,你身子弱,有话坐着说即可。不必看在谁的面子上,有朕在,无人敢动你!”
众人眉眼一挑,是家事,更是国事。
拿琅玉开刀,亦算得上对徐家动手。
宋婉握着暖炉,眼神飘忽与琅玉对视,对方下意识传来威胁的眼神令她再次打了个冷颤。
众人不禁拧眉,这琅玉平日里如何苛待宋婉他们瞧不见,可在皇上面前都能不由自主地威胁她,足以说明他在府上嚣张跋扈。
“五哥盯着五嫂看得样子,这知道的呢,是你们夫妻相处之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吃了五嫂。”
林画轻飘飘的声音传来,打断琅玉的视线,猛然想起还是在泰华殿内,立马低下了头。
宋婉感激地朝她那方看了一眼,林画投以善意的鼓励与笑。
随即,众人见她将手中暖炉递于一侧丫鬟,徐徐起身,径直跪在地上。
“回禀皇上。”
她声音嘶哑又委屈,哭腔明显却万分坦然。
林画听得真切,她没有再喊父皇,而是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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