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灯光忽明忽暗地闪烁,大片大片的水珠返潮似的从四周墙壁冒出,一层又一层累积,凝成水滴往下流,流至地面聚成积水,很快就没过脚踝。
陆枝看积水不停地往上漫,急急忙忙朝前面奔跑逃命。
一闪一闪的灯光闪烁得越来越快,终于在某一段急促的频率中彻底熄灭,四周顿时陷入一片黑暗,水很快漫过膝盖,陆枝感到跑得十分艰难。
水似乎在逐渐变得冰凉,双腿每走一步就被刺骨的寒意侵入,痛入骨髓。
“啊!!!”
陆枝好像踩到了什么不慎扭伤脚跌入冰水里,四周场景变换成陆枝大伯的别墅,她落在游泳池里不停地挣扎。
岸边没有人,脚下踩不到底,她拼命挣扎想要上岸却徒劳无功,只能不停地往下沉。
水没过她的头顶,她感到窒息无比,最终只剩一只手还露在水面外微弱无力地挣扎。
有没有人能……
救救我……
陆枝绝望地祈求着。
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出现抓住了她,一把将她拉出水面,让她得以重新呼吸。
她跪在岸边捂着心脏大口呼吸,等心脏的痛感平复下来,她才有力气抬头去看救她的人。
这人逆着光,陆枝看不清楚他的脸,只看清他穿着的白色T恤,他朝着她伸出手,声音温润和煦:“你好,我叫陈儒,是你的同桌。”
陆枝巍巍颤颤地伸出手:“你好,我叫陆枝。”
她眨了很久的眼睛,终于得以看清他的脸,只见他眉目清朗俊逸,鼻梁高挺,朝着她露出温柔和煦的笑容,说:“嗯,我知道。”
场景刹那间变幻,四周变得一片苍凉,而陈儒倒在血泊中一动不动,他的血浸红了纯白茉莉。
“陈儒——”
陆枝惊慌失措地大喊。
场景再一次变换,她站在医院的天台上,看倾盆大雨侵蚀人间,世间一片阴沉昏暗。
她的眼皮被沉重的雨水打得有些抬不起来,索性垂下眼眸看楼下车来车往。
一辆辆车穿梭而过,溅起一排排白色水花。
陆枝看见一辆白车无视红灯撞向一辆出租车,出租车被撞得翻滚了好几圈,最终撞上路边的建筑,车身严重变形,整辆车霎时间冒出滚滚浓烟。
陆枝看见白车内的人的凶狠嘴脸。
“陆钊!!!”
她被骤雨拍打得浑身冰冷,整个人脱力,往楼下坠去,于这样的失重感中她浑身一激灵,睁眼醒来。
陆枝茫然地看了看四周,黑漆漆的,她动了动,被脚上那股冰凉的冷意激了个清醒。
对,她现在是在大栾,在齐广陵的故居里。
陆枝把脚往捂暖和的地方缩了缩,回忆起方才的梦境有些了无睡意。
谢玄不在身边,让她感到很不安。
陆枝睁着眼睛胡思乱想,想累了终于有了睡意,被子里的脚好不容易捂热,没睡多久天却亮了。
她没有睡深,听见屋外传来司衡之推门的声音便睁开眼睛,转头看了眼屋外透进来的熹微晨光,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身旁空无一人,心头也跟着空落落的。
真奇怪,明明前世一个人躺了那么多年那么久,如今不过才和谢玄分开一点时间,就已经不习惯了。
陆枝揉了揉眼睛,缓了一会儿才起来。
干粮已经冷得硬邦邦,水也是冰凉冰凉的,由于不便起火,陆枝和司衡之两人就着冰水啃硬干粮,瞧上去实在是有几分落魄。
陆枝神色恹恹,一下一下机械地嚼着,也没尝出个味来。
金承沿着陆枝留下的特殊标记找来:“师姐,凤雨楼掌柜昨夜让人去使臣府打听了一番,打听到那名宫女自毁容貌逃出使臣府后被一名神秘好心人所救,我们沿着线索追查,你猜猜我们找到了哪里?”
他一晚上奔忙,眼中却不见疲惫反而涌着期待,一脸欣喜,仿佛急不可耐地想要炫耀自己的成果。
陆枝赶走脸上的倦意,捧场问道:“快给师姐说说,找到何处了?”
金承心满意足,伸出食指在桌面上叩了两下,神秘兮兮道:“陆府附近。”
陆枝一愣。
金承自豪道:“我当即便潜入陆府,曾在陆府待过一阵,摸起来也算轻车熟路。”
他卖起关子:“师姐,你猜我碰到谁了?”
陆枝一时间忘记捧哏,道:“陆舟?”
金承瞬间有些蔫。
“什么都瞒不过师姐,正是陆舟。”
陆枝摸了摸他的脑袋。
“他跟你说了什么?”
金承正了神色,从怀里掏出一样事物:“我入陆府后想去师姐曾经的院子瞧一眼,没想到碰上陆舟,他认出了我,说我要找的人已经离世。他给了我这样东西,让我转交给师姐。”
陆枝接过,打开束口,里面是一卷卷轴,卷轴上是韩锦写下的血书。
韩锦年少执着,为坐皇后之位同陆枝交换身份,如今自尝恶果,死于谢瓒之手,也算咎由自取,韩锦报仇无门,只愿有人能看见此血书,将谢瓒恶行公之于众,谢瓒实乃人面兽心之徒,愧为皇帝。
后面还详细罗列着谢瓒残害她的一桩桩一件件,何时喂她喝药,何时凌辱于她,何时动手打她。
陆枝看完沉默地收起卷轴,她虽不喜韩锦,但也没到要杀了她的地步。
不过当初找上韩锦,她也料想到过韩锦的下场不会好过,韩锦的死确实可以算有她的一份在里面。
韩锦,就为你报个仇吧。
来世别执着做皇后了,如果非要坚持做,便愿你遇到个好皇帝吧。
陆枝双手握着卷轴。
“金承,陆舟可还跟你说了什么?”
金承道:“他让我向师姐代为转达,他曾经所说仍然作数。”
【于宗法上已不是,于血缘上仍是,我认长姐。】
仍然作数么?
陆枝垂下眼眸,心中有些复杂。
陆舟能拿到这个卷轴,说明他已暗自成长起来,他是谢瓒扶持的新贵,如今却把这个卷轴交给她,此举于他而言风险太大,他支撑陆府不易,如今却搭上整个陆府来帮她。
陆舟他……
心里当真还在将她当作长姐。
金承看陆枝久久不说话,抬起手在她眼前晃,喊道:“师姐?师姐?”
“哦,嗯。”陆枝反应过来,“这卷轴将来交给韩瑶处理吧,毕竟她们是至亲。”
她不打算牵扯上陆府。
司衡之提醒道:“这是个极好的机会。”
陆枝并不否认:“嗯,不过我们如今手握太子印信,也够用了。”
人活着时她肆无忌惮地利用,人死了却为了那点微不足道的愧疚心不肯再利用。
陆枝,你可真够虚伪的,她在心里自我骂道。
司衡之没继续这个话题,另说道:“接下来,我们该设法让京城上下知晓天子登基真相。”
陆枝同意:“嗯,此举我有一个办法,需要纸墨笔砚,还有孔明灯和火药。”
她打算做个会爆炸的孔明灯,放至京城上空,待炸开后写满真相的纸张会撒满京城整条大街,大街上百姓人来人往,很快就能散播出去。
金承立马起身。
“这些东西好办,我去找掌柜帮忙。”
“哎,等等,”陆枝拉住金承,“接下来我们该换个地方了。”
狡兔三窟,他们现在不宜在一个地方待很久。
她看着门外的杂草,脑中灵光一闪:“我想到一个地方,金承,带着东西到东巷王家。”
那是曾经秦念钰约她见面的地方,算得上隐蔽。
金承点头:“好,师姐,我会尽快回来。”
司衡之跟在陆枝身后绕过一条条曲折的深巷,拐过第五处时,两人身后忽然冒出一个人,此人拿着匕首貌似是要抢劫。
他悄悄跟在两人身后,在快接近两人时举着匕首奔跑起来。
司衡之听见脚步声,回头看见歹人扑来,他一介书生不会武,却想也没想就挡在陆枝的身前,下意识地喊道:“绾儿,小心。”
陆枝反应迅速,手搭在司衡之的肩上将他拨开,她目色冷冽,身形利落,一脚踢在歹人的手腕上。
歹人瞬间吃痛,匕首脱手落地。
陆枝再补上一脚将歹人踢翻在地,歹人疼得在地上直打滚叫唤。
怕引来人,她看向司衡之沉声道:“快走!”
两人绕过曲折蜿蜒的巷道,终于到达东巷王家。
陆枝观察了一会儿关上门,转身面向司衡之,平静地说道:“司家主,你要看清楚,我是陆枝,是谢玄的妻,并非是司夫人。”
司衡之猛然一惊,他终于反应过来,自从凤州陆枝假扮楚绾过后,他一直有意无意将陆枝当成楚绾,所以才会有方才那下意识的一句“绾儿,小心”。
良久后,他抬起双手冲陆枝作了个揖:“请皇妃恕罪,是司某唐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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