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杳看见林染从抢救室出来，火速起身。
“没事了，还好送来及时，应该是在山里淋雨太久，导致的失温。”林染转了转脖子说道。
“清醒后在医院留观一晚，就能回家。”
她听后松了口气，紧握的双手缓缓松开，脸色缓和不少。
“你先去办理入院手续吧。”
……
病房外。
秦杳身上只剩一件黑色内搭，经过这么一折腾，已经快干透。她提着从楼下便利店买的暖水袋，迈步走向病房，远远瞧见倚靠在病房门口的林染。呵……搁那等她呢。
“干嘛这副表情。”
“她谁啊？”林染眉毛一挑。
“我那个新租客。”秦杳瞪她一眼，“我也才见她第二面呢，不是你想的那样。”
“好好好，我不说。”正要转身走，林染又开口道：“等她醒后可以吃点热粥，照顾好你的新——租——客！”，没等秦杳开口便跑开了。
啧，这人……秦杳边想边推开病房的门。
风吹动雪白的窗帘，伴随消毒水的刺鼻气味。秦杳的目光顺着月光坠到靳昭宁的脸上。偌大的病房里，只有一位患者，她躺在病床上输着点滴，脸色煞白。
她觉得此刻这幕靳昭宁像只被主人遗弃的小狗，有点可怜。
给暖水袋插上插头，秦杳坐在病床边的凳子上，望着她发呆。视线中的人眉头紧紧蹙起，睡得并不安稳。
来县城散心的吗？怎么跑到深山里，也太危险了。秦杳思绪万千。
暖水袋上的灯光熄灭，月光又成为病房里唯一的光源。她起身将暖水袋放入靳昭宁身侧，正要理好被子。
“别走”。
她的指尖被一只微凉的手握住，一颤。
“靳小姐？你醒了吗？”
秦杳望向躺着的女人，依旧紧闭着双眼，眼球频繁滚动，眉头锁得更紧了，嘴里还喃喃自语着，听不清具体在说什么。
做噩梦了吗？原本想抽回的手顿住，又重新坐下。
“我不走。”她听见自己这样说。
昏暗的病房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今天她也折腾够累。秦杳趴在床沿，睡着了。
……
“哦哟，还说只是新租客呢～小杳杳～”
林染贱兮兮的声音在耳旁响起，秦杳猛的一睁眼，看见自己的好发小一脸坏笑地盯着她们——
紧握的手。
秦杳火速将手缩回身前，一把将林染拽到窗边。
“你干嘛！大早上的，别把人吵醒了。”秦杳压着声音小声说道。
“我来查房啊，看看她情况如何。”林染翻个白眼，“这么宝贝你的新租客吗？”
“人家是病人，我只是担心她，一个人在云和县没人照顾。”
林染撇撇嘴，将信将疑的看了她两眼。
“解释这么多句，你心虚什么？难道你真的见色起～”意字还没出口，被身后传来的动静打断。
“秦小姐……”
秦杳“唰”得回头，扭头前顺便用眼神警告林染，别再口吐狂言。
“你醒了，怎么样，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吗？”秦杳俯身看着靳昭宁，轻轻按下想要挣扎着起身的女人，“你刚醒先别乱动。”说完又马上收回了手。
“我这是在哪。”刚清醒得声音带点沙哑。靳昭宁看着围站在她床边的秦昭，和穿着白大褂陌生的面孔，一脸茫然。
“你昨天失温后晕倒，秦杳把你送来医院。”林染解释道，“没什么大碍再观察一晚，明天就能出院。不过要注意，以后可千万别再一个人去不熟悉的深山老林了，要不是秦杳你现在人指不定在哪呢。”说着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游走，又被秦杳瞪了一眼。
“好了好了，谢谢你林医生，你值班结束了吧，快下班回家休息。”秦杳怕她再添油加醋说点什么，急忙把人往病房外请。
“饿了吧，我去给你买点粥。”让人觉得熟络的语调好似她们已经认识许久。秦杳重新望向病床上的人，两双眼睛就这样在清晨对视着。
靳昭宁神色复杂，没有立刻回答。秦杳看见她的视线扫过自己，从头移到脚，似是注意到秦杳疲倦的脸色和皱巴巴的衣服。“谢谢你，秦小姐。你也回家休息吧，不用麻烦你了，我一个人也可以。”
不出所料，靳昭宁开始客气了。仅有的两次见面，都往我怀里倒的时候，倒是不客气。秦杳在心里吐槽。
“没事的，不麻烦。我刚好也要吃早餐，顺带给你捎上来。”秦杳眉眼弯弯，语调含笑说道。
说完不容对方拒绝，转身走出病房。
“都虚弱成这样了，还说自己可以，这人年纪看着比我大了不少，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我秦杳虽说也不是这热心的人，但总归是自己的租客，照顾照顾病患在情理之中嘛。”秦杳边往电梯走边喃喃自语。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昨晚靳昭宁的那句“别走”却一直在她的耳边萦绕。她好像开始在意起这句话。
很快提着两碗白粥和豆浆，回到病房时，靳昭宁低头两根拇指在屏幕上飞舞，不知道在给谁发着消息。
秦杳把粥从袋子里拿出来，打开盖子后递给靳昭宁。“靳小姐，吃早饭吧。”
对面的人抬头仰望她，张了张嘴好似又要说些拒绝的话，但最终还是接过粥，道了声谢。两人一同进餐，一时无言，只剩下喝粥的吞咽声。
窗外的阳光跳到靳昭宁拿着勺子的手背上，骨节分明。这手和人一样好看，秦杳心想。
碗内的白粥见底，靳昭宁率先打破这份和谐：“我会把这两天的费用转你微信，秦小姐。一会吃完早饭您就去忙吧，这边还有护士，有事我喊护士就好。”
见她语气认真，秦杳也没再坚持，“那行，有事给我发微信。”
又想起了什么，“对了”
“别叫秦小姐了，叫我秦杳就好。拜拜，你好好休息，靳小姐。”秦杳对她微微一笑，收起垃圾，转身走出病房，没有再看靳昭宁是什么表情。
她回家换身衣服，给点点铲屎倒好猫粮，就得去养猪场了，昨天的大雨导致延迟了一天交货，要赶快把货给客户送过去。
……
“终于忙完啦，大家都辛苦了，我今晚请大家吃饭，这几天单子多，还得辛苦大家几天呢。”秦杳活动着颈部说道。
“那谢谢秦老板了，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对吧，哈哈”刘师傅带头说完，其他工人也附和道：“是啊是啊，谢谢秦老板！”
“那走吧，我们县中心老赵头饭馆见。”秦杳说完便往车的方向走去。
老赵头饭馆。
秦杳要了一间最大的包间，等大家到齐落座后，菜也上齐了。
“今天我以茶代酒在这敬大家一杯，感谢大家信任年轻的我，我努力不辜负大家的期望，我们加油干，辛苦大家了！”秦杳举起茶杯，看着在座的各位员工，好多都是从一开始跟她爸妈干，现在跟着她干的老员工。
“说那话，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了，今天能叫你一句秦老板，就是我们对你能力的肯定。”刘叔边回应边举起酒杯。
“就是，老刘说的对。”其他几个老员工也说道，众人碰杯，气氛其乐融融。几轮下来，刘叔满脸通红，举着酒杯，对秦杳说道：“杳杳啊，我今天私下就不叫秦老板了，呵呵……”又喝了一口酒，眼神迷离，接着说“叔也不怕你笑话，叔和女儿吵架了，她跑到她奶奶那去，好几天不理叔了。该怎么办啊，叔也不懂小女孩的心思。”
秦杳看刘叔已经喝多了，忙把他酒杯拿走，换上杯开水。
10年前，刘叔的老婆嫌弃他是臭养猪的，和城里的生意人跑了，留下刘叔和仅仅几岁的女儿。刘叔为了给女儿提供更好的物质条件，不想让人瞧不起女儿，起早贪黑，不怕苦不怕累的干。如今女儿也上初中了，正是自我思想觉醒的年纪，秦杳对刘叔的这句话并不感到意外。
秦杳看向刚年过40的刘叔，已生出许多白发，身上没有一块多余的肉，晒得黝黑的手上满是伤痕。深知他的不易和对女儿的爱。
“叔，小欣到年纪了，有些事要尊重她的意见，不然会很容易起矛盾。”，刘叔听罢，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随后倒在餐桌上。
“你买点她喜欢的东西哄哄她，过两天她就会自己回来的。”
也不知道刘叔有没有听到这句话，趴在桌上嘴里喃喃道：“欣欣，别走。”
聚餐结束，秦杳开车送刘叔回家，开门的正是小欣。“杳姐，我爸怎么喝这么多。”说着便接过她爸，搀扶进屋里。
“没事，大家聚餐多喝了点，你爸挺担心你的，照顾好他啊。”秦杳看小欣安顿好刘叔，转身要走，“走了小欣，关好门。”
“知道了杳姐。”身后的女孩笑嘻嘻地看着秦杳，眼睛亮亮的，对秦杳挥了挥手。
看样子父女俩很快就会和好了。
……
回家路上，秦杳打了个哈欠，眼泪从眼角溢出。昨晚趴着睡一夜，今天还忙活一天。理应是该累了，但秦杳又想起了那句——
别走。
「怎么一天都在听到这句话。」
“哔哔。”后方的鸣笛声响起，她才发现已经变绿的信号灯，急忙拉下手刹往前开。
还是去看一下吧，她在这边又没有家人，独在异乡怪可怜的。秦杳这样说服自己，掉头往医院的方向开。路过一家潮汕砂锅粥店停下车，她想，今天怕是没怎么好好吃饭，给她带个粥去吧，这家好吃。又顺手买了点水果和电解质水。
秦杳两手满满的往病房门口走去时，她还在说服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关心罢了，「都怪林染今早在那胡说八道，我才会多想。」
但快走到门口，秦杳却突然停下脚步，因为她听见病房里传来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
现在是晚上十点。
“宁宁姐姐～人家来关心你嘛～”
透过观察窗往里看，一位穿着时尚，扎着丸子头的精致女人，正抓着靳昭宁的手晃来晃去。靳昭宁则眼里含笑的看着对方，一脸无奈又宠溺的样子，氛围很是甜蜜，毫无对秦杳的这般距离感。她觉得自己确实多想了，怎么会没有人关心呢，梦里叫别走的对象就是这个女人吧……
走廊的灯突然灭了一盏，秦杳在原地愣了会，将手中的东西放在地上，转身走了。
「难怪对我这么客气。」
「原来是有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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