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说是乞丐,她都信
管事姑姑的话让漳禄院的所有人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贺家二少爷贺以之生平最爱惜的就是他的这张脸,甚至已经痴迷到了疯魔的地步。
他每日都要拿纯一根纯黄金做的按/摩/棒去按/摩脸颊处的每一个穴位,这一按就要按一两个时辰,他甚至还为这一套动作起了一个极其文雅的名字,
入睡前,不管有多晚,都会用煮沸后冷凝的纯净水来洗脸,再用晾晒了四个时辰以上的干净布巾擦干,继而敷上各种珍贵药材所制作都美容霜膏后才入睡,
更不用说,他那奇怪的离开床就必须敷粉,上妆的习惯,每年几乎都要用掉七八盒的粉,甚至于每一季贺家工坊新研制出来的香膏都会第一时间出现在她的妆奁上,
贺以之就是长洲城人眼中中护肤,保养的标杆。
据传,之前有个皮肤不太好的世家公子想按照他的方法保养皮肤,专门寻了房子和做法回去,却只坚持了不到一个月,而贺以之已经持之以恒地坚持了七八年之久,
连老祖宗贺丽章都感慨,这股劲儿头要是分一点儿放在其他事情上,都会很优秀的。
长洲城里应该不会早有人同贺恒之一样在乎脸了,他这张脸上花费了多少心思和金钱,恐怕这个数字会是一个普通家庭连想都不敢想象的,可现在……这张脸就这么轻飘飘的毁了?
贺丽章闭上的眼睛又缓缓睁开,她问:“毁的有多严重。”
”晨曦不敢擅自断言,还请老祖宗亲自移步过去一观才好。”
漳禄院的掌事姑姑起身,欠身给贺丽章让出了一条路。
“老祖宗,老祖宗。”贺凌秋连忙膝行几步挡在了中间,他此刻再无之前那般前盛气凌人的模样,狼狈地归于地上,丝毫不在意地面上的尘土弄脏了他尽力维护的、本就所剩无几的体面。
“老祖宗,老祖宗。”以之是你从小就养在身边一点一点看大的,他有多在乎他的这张脸你是知道的,小时候,三个孩子当中,他明明才是破最喜欢吃杏干的那个,可突然有一天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嚼杏干会起痘,他就立刻戒掉了,老祖宗,以之从不乱吃东西,也不乱碰东西,怎么会就毁了脸?以之一定是被人所害,老祖宗你要替他做主啊。”
贺凌秋声泪俱下,可这番卖惨并没有引起贺丽章的同情,反而让其起了厌恶之心:
“混账!现下情况都没有搞清楚,你不关心,不去看看你儿子的伤势,在这里喊冤给谁看呢?果然,不是亲生的就是不疼。”
到底是活了那么大岁数,看人的本事还是有点的,贺丽章的一番话说的有些出乎微安的意料,
原来,有的时候是想看,有的时候只是故意装聋作哑罢了。
微安双手抱胸饶有兴致地看着贺家这场闹剧,直到贺恒之扯了扯她的袖子。
“走了,老祖宗让我们跟进去,给二弟探病呐。”
“哦。”微安以为贺恒之此番扯她袖子是为了提醒要抱他起身,结果都等她准备好了,对方的头却摇成了拨浪鼓:
“妻主,不必如此,我可以自己走的。”
“你现在不配合,那岂不是拆了我刚搭好的架子……哦,不对,台子,戏台子。”
新学的这里流行的比喻方式,用的还不是那么顺畅,微安自纠了好几次才满意。
“再废话就不帮你了。”
微安板起脸,故意凶了这人两句,果不其然,对方见状立刻老实了,微安眯起眼睛,将人从藤椅上抱了起来,迈入了进了屋子。
贺以之的厢房从外面看上去同贺恒之的差别不大,但里面的布置却大不相同,
就算微安不太弄得清这个世界都流行什么,但依然从这些老气横秋的摆件中不难看出,他的日子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好。
贺丽章将大部分人留在了花厅中,只带着几个亲近的贺家人步入了内室,微安和贺恒之当然也在其中。
厚厚的帐帘死死合着,不管下人如何劝说,里面的人都不愿意打开。
“老祖宗……二少爷他……”守在床榻旁的小厮唯唯诺诺上前解释,但话还没说完,就被贺丽章厉声打断。
“掀开。”
一家之主的命令当然是不容置喙,贴身小厮就算再想维护自家主子的体面,此时也全然没了办法,晨曦姑姑并不啰嗦,直接挥手命令身后的几名小厮上前掀帐帘,
可怎料里面的人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般,不打算露面,来回拉扯了几下,外头的这几个小厮加在一起的力量愣是没有抵过他一个人的。
“啊——”毫无预兆的,帐内的贺以之骤然爆发出了一阵毫无章法的嘶吼。
“几个人都扯不开区区一张帘子吗?今天就算是硬扯都要给我扯开!”
眼看着因为担心帐内人的情况而变得愈发心急如焚的贺丽章,朝着众人发怒,几个小厮都无一不使出了吃奶的劲去拉扯这帘子,生怕因为没尽力而遭受到惩罚。
贺以之越是捏的紧,微安就越是好奇,毁容到底毁到了什么程度。
刺啦——】一声,清晰的锦帛断裂的声音响起,帐帘碎成了几个小厮手里的几块破布,
微安才得以看清贺以之,
平日里的自持和傲气全无,他就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龟缩在角落里,头发被乌糟糟的,指甲缝里净是血污。
露/出来的那半边脸颊上长满了红肿的脓包,靠近鬓角的的那几个已经被他抓烂,严重溃破,混着血丝的淡黄/色脓液顺着他的皮肤一直流到他月白色的寝衣上,
同时,这脓液还伴随着一股腥臭。
倘若说,此刻缩在床榻上的这位不是贺家二少爷而是随便一条街上的乞丐,微安都信。
“妖,妖,妖怪,妖怪啊——”
贺为之见到这一幕直接跌坐在地,他的两条小胖短腿不停地扑腾,后退连连,边退还边喊着“妖怪”“妖怪”的。
贺丽章也闻到了这股味道,她用手帕掩住了口鼻,眼神里闪过片刻的嫌弃。
其余的贺家人的反应也是各不相同,但大部分都是像贺丽章一样捂住口鼻,嫌弃地后退半步。
兴许是这样的反应激怒了贺以之,他忽然像疯了一样下了床,对着人群就冲了过来,
他拿头当做武器,直接因脑袋顶/到了离他最近的阮灵知的肚子上,
巨大的力气将她一下子撞飞。
阮眷见状,在一旁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嘴巴。
“贺以之!你是不是疯了!你顶她干嘛!”
“我不好看?我现在不好看了吗?”
贺以之死死抓住阮灵知,像是生怕她看不清一般,把脸用力往她脸上怼去,溃破伤口流出的脓也随着这动地被弄到了她的的脸上,
阮灵知哪里见识过这样的场面,早就慌成一团,她不知道这病会不会传染,所以当感觉黄脓被蹭到她脸上时,只能恐惧地不停尖叫。
心疼女儿的阮眷即使用尽全力也拉不开陷入癫狂状态的贺以之,势单力薄的她只好在手边摸到什么东西就用什么往两人那边砸过去。
什么花瓶,药碗,甚至是吃了一般的茶点盒盖,茶壶盖,甚至是为数不多的几个凳子都未能幸免于难。
阮眷的这一招虽然鲁莽,但不得不承认十分奏效,被砸到吃痛的贺以之放过了阮灵知,他狼狈地回头,一双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滔天的恨意,凶相毕露。
他的视线划过所有人,最后落于端坐在矮墩上的贺恒之身上。
贺以之狠狠地盯着贺恒之,似乎认定了他就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并且还从地上捡起了一片碎掉的花瓶碎片,朝着他奔来。
“是你,我知道是你,你这个害人精,你嫉妒我!”
贺以之不管不顾地直接冲过来,被看准时机的微安一把钳住了手腕,她将人给拦了下来,一丁点都没碰到贺恒之。
“发什么疯呢,别乱咬人。”
贺以之被用力揽着,动弹不得,但还是不放弃地往前挣/扎,他双眼猩红,脸上的脓包也跟着一起红得发紫,似乎下一秒也跟着要全部炸开来。
“到底怎么会这样?”
贺丽章匆匆出了内室,询问在外等候的诸位医者。
这些人在迅速交换了个眼神后,为首站出来回:“回贺家老夫人,我们都诊断二少爷此种症状像是中了毒。”
“什么毒?”
“……可以引起此种症状的毒很多,具体还是要看二少爷今天究竟接触到了什么,倘若什么都没有,那么也就无从下判断了。”
吃的,用的,甚至是熏香摆设,这些东西都可以下毒,但因为刚才贺以之肆无忌惮的发疯,这些东西都被毁了大半,兴许根本留下什么,但贺丽章还是抱着点希望,让如烟进去,把这些东西的残骸收拾了一番。
“若是查不出,那此毒可能解?”
“非也非也,二少爷体内的毒性应当不强,不然不会像现在这般……”医者轻咳了一声,又道:“……生龙活虎。”
仅仅一墙之隔,就算没有亲眼所见,她们也大概通过这声音猜测出了内室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做医者久了,大家族的事多多少少都是见过一些的,只是这样伤体面的事情,语气当然要委婉些。
“性命无虞,只是这脸是没可能复原了对吗?”
“老太太所言极是。”
贺丽章疲惫地闭上眼,她的身体摇晃片刻,一副累极的样子,她定了片刻,随即挥挥手命令下人安顿了医师,后又令人重新为花厅新添了灯油,看这架势,开始阖府彻查了。
送走了外人,房门一合上,贺丽章便开始发难。
虬根拐杖猛地杵地,声响大的将漳禄院的一众小厮管事吓得直接跪地,就连好些个不是在漳禄院伺/候的也跟着一齐跪了,更有胆子小的几个缩在后面直哆嗦。
“你们是怎么伺/候主子的?都不想在这里呆了是吗?那好啊,不想呆了就滚出去,外面可有的收留你们的地方呢,跟野狗抢吃的,跟菩萨抢住的地方,去啊。”
贺丽章似乎也疯了,理智全无,失了稳重,最后竟然还骂了人。
“来人,给我拖几个关去柴房,等到人婆子来了就发卖掉,以儆效尤。”
“老祖宗不要不要啊,老祖宗。”
“小的们知道错了,求老祖宗不要。”
齐齐地求饶声回荡在整个院子,之后良久,无人再敢说话。
局面一度僵持在了这里,幸亏还有如烟出声提醒:
“都别愣着了,快来一个人给老祖宗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一个穿着蓝色衣裳的下人膝行两步,到了贺丽章跟前,磕了个头。
“叫什么名字。”如烟问。
“小的名叫明夏,是二少爷身旁的伺/候小厮。”
“说说吧。”
“是,”明夏大着胆子抬头看了一眼,在接触到贺丽章的目光后又害怕地陡然低下:
“傍……傍晚,二少爷从祠堂回来后就发了好一阵脾气,天气燥热,又发了好一通的火,所以主子倍感烦闷想吃厨房的凉糕降降火,所以就吩咐小的赶紧去拿。”
“凉糕?这凉糕是只有大厨房的活计才会做的!大厨房人多眼杂,说不定这毒药就是正是下在了这凉糕里的!”阮眷忽然开口说,贺丽章点点头,认为阮眷这话有一定的道理。
“可有在厨房碰到什么人?”
“有。”明夏回答。
“是谁?”
“是……”
明夏支支吾吾,眼神也由一开始的强装镇定变得逐渐惊恐,显然他似乎是意识到什么,不敢再继续往下说了。
“好孩子别怕,说罢,有老祖宗在这,有老祖宗给你撑腰,还有什么不敢说的呢。”如烟蹲下身子,适时鼓励道,明夏看了她一眼,确认了她此话不假以后,才吞吞吐吐道:
“我在大厨房碰,碰,碰……碰到了序涧院的小厮。”
“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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