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皎洁悬挂于夜幕中,空旷安静的上陵城街道上,影影绰绰,寥寥几个行人,也是行色匆匆,街道两边的商铺也逐渐关上了门。
姜止手中提着从清香斋那边刚买的糕点,眉眼一片放松,楞谁打眼看去,也知道她的心情不错。
姜止心情的确很好,今日手气不错,将以前输在赌坊的钱,全部赢了回来,不仅如此,还让赌坊倒贴不少,想起赌坊周管事黑沉的一张脸,姜止嘴角的弧度扬的更大了些。
如若不是怕赢钱太多,赌坊事后找事报复,她今日肯定不会这么轻易收手,和她姜止玩出老千那一套,真是太过小看她了,她可不是好糊弄的。
咚!咚!咚!
随着承天门的报晓鼓响起,街道的行人行走的更加匆忙,有的甚至小跑了起来,便是商铺的大门早已紧紧的关闭,徒留那些幌子,在夜幕中随风轻扬飘荡。
“宵禁时间将至,行人速速归家。”一队穿着黑色官袍,头戴同色乌纱官帽的金吾卫,左手握着腰间绣春刀的刀柄上,面上皆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厉声呵斥着街道上游荡的行人。
领头的女子,乃是金吾卫首领,金吾中郎将赵衡,她高坐在红棕大马上,穿着一袭黑色圆领官袍,精装的腰围被黑色蹀躞束紧,织金乌沙官帽下的眉眼有些粗狂,肤色也是黑黝黝的,看着有些唬人。
姜止收回落在金吾中郎将身上的视线,眸中深色一转而过,掉头入了小巷中。
赵衡若有所感,望着那匆匆入了小巷中的人,眼睛微微眯起,“刘旸,将那个人给我带过来。”
出于多年为官的警惕,赵衡几乎下意识的认为,刚刚入小巷的人不简单。
刘旸本是靠着家里拿出大半的银钱上下打通不少官员,才得了这一身金吾卫的皮,是以只要在上级面前有露脸的机会,她都会把握住,毕竟没有一个女子是甘为人下的。
赵衡也是从底层爬上来的,对于刘旸的心思,她也算知道的一清二楚,不过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她能坐上金吾中郎将的位置,靠的是腰间的绣春刀,可不是这种趋炎附势之人可以想比的,况且她也不屑于比。
如若不是因为上级让她多加栽培刘旸,给她一些出头的机会,她岂会让此人做她的手下,她的手下可都是跟着她拼杀过的,不说个个出众,却也是腰背挺直,不屑攀附之人。
既然刘旸想要往上爬,她便给她机会,她倒要看看她能不能把握住这些机会。
刘旸长得也算眉清目秀,身材体格没有其她的金吾卫强健,却也是平常女子中少有的精壮,她接受到赵衡的命令,面上的喜色毫不掩饰的露了出来。
刘旸早已在小小金吾卫的位置上呆了许久,她需要一个上升的机会,无论是何种机会,她都要把握住。
刘旸敛下心思,领头带着一小队金吾卫,迅速的追到小巷中去。
入了小巷的姜止,脚步走的飞快,她没有一直盘旋在四通逼仄的小巷中,而是在拐过一个小巷后,便直奔宽阔的街道。
街道上早已没了行人,各个商户的大门皆已关闭,月色清冷淡薄,将姜止铺照在街道上的影子拉的很长。
姜止回望了一眼昏暗的小巷口,待看到深处影影绰绰的身影,心下一沉,沿着街道的步履更加快速了些。
转过一处街道,便是官宦权势之地的富安坊,后面的金吾卫跟的太紧,姜止面上却是不慌。
在姜止打算翻墙入道一户官宦家的后院时,街道远处两辆马车,前后驶过,待看清车上的标志,姜止心思一转,放弃翻墙的想法,身形利落的上了后面的那辆马车。
驾车的车夫,惊的刚要停车喊叫,便被姜止捂住了嘴巴,低着嗓音,“孙大,是我。”
孙大的眼神由惊恐变为疑惑,姜止怎么会在这里,不过她却没有过多思考,架着马车的手连连慌乱动作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因马车突然的晃动,惊了马车里面正在小憩的沈逾白,平稳冷淡的话语,从厚重的车帘中传出。
姜止警告似的看了孙大一眼,才放开了手。
孙大被瞪的缩了缩脖子,小心斟酌的回答,“刚刚车轮压上了一块小石头,不过,公子放心,现在已经没事了。”
孙大也是在姜止身上吃过亏的,为了防止在府中被姜止报复,连忙替她遮掩了起来。
马车内的人,沉默了片刻,才嘱咐道:“嗯,后面小心些。”
接着马车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只有车轱辘悠悠转动的声音,响彻在浓密的夜色中,好似砰砰的心跳声。
孙大见公子被糊弄过去,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还好沈公子是个面慈心善的,如若换成了主君,一顿呵斥怕是免不了。
姜止耳尖微动,心中对马车内的人,也猜出了个大概。
尚书嫡子沈逾白的名字,她倒是听过不少,上陵城第一世家公子,面慈心善,端庄的清冷公子,是许多世家小姐想要求娶的对象。
姜止虽然是尚书府的马奴,但平常基本上都是待在马棚与马奴的住处,倒是极少见到府中的主子,后面也是为了解决赌坊的那些人,才顺势勾搭上府中后院的容小侍。
至于这位上陵城内的第一世家公子,她也是不曾见过的,她也只是从其她人的口中,听过一些,大多都是一副肖想夸赞之态,当然她对此也并不在意。
马车缓缓行使,期间有巡逻的金吾卫拦过马车,但当看清马车外的尚书府标志,便没有过多阻拦。
刘旸只是查看了一番宵禁时的通行令,便恭敬放行。
待马车离开后,刘旸带着金吾卫继续在黑夜中巡查,不过后面却是一无所获。
姜止望着渐行渐远的金吾卫,眸色收回,视线落在了车帘处。
清风吹过,车帘微微掀起,细微缝隙处,那张风华冷玉般的面庞,在月色的笼罩下,朦胧中好似发着光,纤长浓密的睫毛,垂眸敛下,一时看不清他的神色。
姜止的视线并没有停留很长,随着车帘落下,她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一跃下了马车,头也不回的入了尚书府的后门。
回到尚书府的姜止,将手中的糕点交给刘明,便回到马奴房中,到头睡了过去。
*
沈逾白拜别了母父,便领着贴身侍从明玉回到景怡苑。
“明玉,你可看清那人是谁?”沈逾白接过明玉递过来的燕窝,葱白修长的手指捏着瓷白的汤勺,随意的搅拌,玉碗中的粘稠通透,几粒零碎的花生碎点缀其中,看着便知其中的绵延甜腻。
明玉从小便被父亲拨到沈逾白的身边照顾,两人可以说是从小一块长大的,之间的情分比其他人要深厚一些,沈逾白带明玉也比其他侍从宽宥些,是以时常会询问一些明玉的意见和想法。
明玉摇了摇头,“天色太暗,明玉看的不算清楚,倒是只依稀看出是一位女子,不过那女子好似与赶车的孙大认识,而且后面好像入了尚书府的后门。”
原来今日马车外的异样,沈逾白早已感觉到,因马车内只有他与明玉两位弱男子,而且对跳上马车的人的身份不知,为保安全,他们只能装作不知道。
沈逾白借着开口试探,让一旁的明玉趁机掀开过马车的车窗,查看了一番外面的情况。
在金吾卫拦车查探之时,他也想过大喊求救,不过后来他还是放弃了,因为他不确定那女子在穷途末路之时,会不会伤害到他与明玉。
何况眼下他刚与永安王府定亲不久,如若被金吾卫发现,有女子藏于他的马车内,那他的一身清白怕也是没有了。
南陵一向对男子清白看的极重,便是在外抛头露面,也是要被世人诟病的,何况与身份未明的女子相处一车,那女子能在侍卫的眼皮子底下,堂而皇之的登上马车,怕也是个不简单的。
瓷勺落入碗底,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既然孙大认识,又入了府中,想必那人也只是想要搭个顺风,逃脱宵禁惩罚,府中的人除了侍卫和管家,基本上都是卖了生契于尚书府,合该翻不出什么大浪,不过最近你还是注意一下孙大,看看她与府中那些人走的比较近。”沈逾白放下玉碗,声音有些疲惫。
今晚宫中的大祭节,太过无聊了些,那些个世家公子,见到他,便要酸上两句,但又顾念着世家公子的身份与脸面,也只是翻来覆去的那几句话,如若不是顾念着是宫中宴会,他早就向以往那般带着明玉离开了。
后面他听得实在烦闷,便独自一人去了殿外,只是没想到碰到了不想碰到的人,想起那女子故作拘谨知礼的模样,心中便一阵厌恶。
明玉望着微弱烛光下那张羊脂玉般的小脸,声音下意识的放低了些许,“公子,可要沐浴休息。”
明玉一向知道自家公子对宴会的厌恶,在明玉心中,他家公子什么都好,偏偏主君对公子多有不满,逼着公子出入上陵城内各个宴会,博个什么第一世家公子的名号,那样的虚名,又有何好,不然公子也不用平白遭受那些酸言酸语。
沈逾白点了点头,“嗯,好。”
小日子就在这几天,沈逾白的精力没有以往那般强盛,浑身有些疲软,他也是强撑着身体,才等着大祭节结束。
他本以为上了马车,能好好的休整一番,只是没想到遇到后面的事,那女子虽然没做什么,但他到底不敢轻易放松。
此刻没了琐事,紧绷的身体立刻松懈了下来,浑身的疲惫感也随之席卷而来,扰的他有些困顿,眼下他只想好好沐浴一番,然后躺在那柔软的锦被中,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
明玉得了回应,立马出门,招呼一声,不过须臾,热水便端了上来。
大概忙活了一刻钟的时间,沈逾白终于躺到蓬松柔软的床榻上,微不可查的喟叹一声,闭上眸子,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明玉松开青色的幔帐,熄灭摇曳的烛火,蹑手蹑脚的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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