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李嘉庭，我从小就知道自己的家庭和别人的不太一样。
别的小朋友的爸爸妈妈总是一起生活、一起出现在家长会，而我的爸爸妈妈却像是两条平行线，少有交集。
家里虽然有温馨的装饰，但总感觉不到家的温度。
年纪尚小的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直到我上了三年级。
有一天我发烧了，头晕沉沉的。老师让我早点回家休息。我不想打扰正在忙工作的爸爸，也不愿意告诉妈妈，因为我知道她只会不耐烦地数落我，然后让我“下次找你爸来接”。
于是，我自己打车回了家，下车时雨正好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我小心翼翼地走过湿漉漉的庭院，手指触碰到门把手时，冰凉的触感让我清醒了些。
我推开门，客厅空荡荡的，安静得有些诡异。
刚想换鞋进屋，卧室里传来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我愣住了，心跳突然加快。那声音陌生而暧昧，似乎还夹杂着压低的笑声。
我屏住呼吸，莫名有些害怕，不自觉地绕到了别墅的侧面，走到那扇卧室窗户前。
透过微微敞开的窗帘缝隙，我看到的一幕让我彻底僵住了。
我看到了妈妈在和另外一个男人纠缠，我被吓傻了，双脚像是被钉在地上一般，一动不动。
直到那个男人的目光扫到了我，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轻蔑，我才回过神来，慌乱地转身逃跑。
我跌跌撞撞地冲出庭院，耳边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自己凌乱的呼吸。惊恐、羞耻、困惑交织在一起，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不敢回家，也不敢去爸爸的公司找他。
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爸爸，更不知道如何解释自己看到的一切。
刚才的画面反复在脑海中播放，尤其是那个男人冷冰冰的目光，像一道暗箭，深深刺入我的心底。
夜幕渐渐降临，街灯一盏一盏亮了起来。
到了爸爸快要下班的时候，我才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别墅门口等爸爸回来。
爸爸的车停在了门前，他下车看到我，牵起我的手一起走进家门。
妈妈正坐在沙发上，她淡淡地瞥了我一眼。我下意识地往爸爸身后躲了一下，爸爸察觉到我的异样，却没有说什么，只是皱了皱眉头。
晚饭时，餐桌上气氛沉闷，碗筷碰撞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我低着头，机械地吃着饭，不敢抬头看妈妈。爸爸不时看我一眼，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饭后，爸爸敲响了我的房门，站在门口，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试探：“嘉庭，老师说你今天生病提前回家了？你今天一直在家里吗？”
我心头一颤，低着头，小声回答：“没有……我在外面待了一天。”
爸爸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生病了怎么还乱跑？早点休息吧。”
我抬头看着他，嘴唇微微颤抖，想要说出自己看到的一切，但喉咙像被堵住一样，什么也说不出来。
爸爸看着我欲言又止的样子，眼神变得深沉，似乎猜到了什么。他没有再问，只是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转身离开。
没过多久，我听到隔壁妈妈的房间里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好奇心战胜了恐惧，我小心翼翼地走到他们房间门口，屏住呼吸偷听。
“你是不是还和那个男人有来往？”爸爸的声音压抑着愤怒。
“是啊，怎么了？不然你工作升职加薪能有这么容易？”妈妈的声音冷漠而嘲讽。
“你……”爸爸的声音哽住了，仿佛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里。
他沉默了许久，声音里透着无力和疲惫，“别的我都不管，我只求你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收敛点。你让我怎么向孩子解释这件事？”
我浑身一颤，泪水滑落脸颊。我终于明白，爸爸早就知道这一切。
原来，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过是一场利益交换，而我只是他们维持表面和谐的理由。
那一夜，我躲在被窝里，眼泪浸湿了枕头。
我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大人的世界里充满了虚伪、妥协和交易，而我什么也做不了。
*
我讨厌初中，不只是因为学习压力大，还有，我被霸凌了。
上初中后，周围的同学们一个个疯狂长高，而我依旧瘦弱矮小，像一棵营养不良的小草。渐渐地，我成了被霸凌的对象。
刚开始，他们只是向我要钱。我害怕惹麻烦，也不敢告诉爸爸，只能每次乖乖地掏钱交给他们。
可是我的钱终究是有限的，当我口袋空了，他们的脸色也变了，取而代之的是毫不留情的拳打脚踢。
他们很“聪明”，从不打我的脸，也从不留下明显的伤痕，让人看不出任何异常。
只有我自己知道，每次脱掉校服时，淤青像是恶毒的印记，遍布我的身体。
后来，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得知了妈妈出轨的事情，这成了他们取笑我的新乐子。
“你妈妈跟别的男人乱搞，你爸知道吗？”
我低着头，死死地咬住嘴唇，不说话。
“你爸是不是男人，这都能忍？”
拳头攥得更紧，但我依然沉默。
“哈哈，你不会是你妈和哪个野男人生的野种吧？”
这句话像一把利刃狠狠刺进我的心脏，脑子里轰然一声。
我再也忍不住了，抡起拳头，拼尽全力朝那人打过去。
然而，我毕竟瘦小，很快被他们围殴，拳脚如暴风骤雨般砸在我身上，直到我晕了过去。
当我醒来时，身边只剩下冰冷的风。
我看着身上隐隐作痛的伤痕，忽然笑了，但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往下流。
泪水与笑声交织，嘲弄、委屈、不甘，混杂成一团乱麻，堵在胸口。
我的思绪回到了这之前的一个月前，我经常去的补习中心来了一个新老师，陈老师。
她很漂亮，说话轻声细语，眼神里总是带着温柔的笑意。
我喜欢她的温暖和关怀，就像久违的阳光。然而，很快我发现，喜欢她的不止我，还有爸爸。
爸爸和陈老师常常在补习中心旁边的小公园里约会。
有时我假装已经去上课了，然后偷偷跟着他们，看着他们在假山后窃窃私语，轻轻拥抱，仿佛那是他们私藏的小小世界。
我的心情很复杂：爸爸似乎不再只属于我了，但好在，他依然对我很好。
可是昨天，一切都变了。
往常他总会找各种理由晚归，而我心里清楚，他是去见陈老师。
可是昨天，他却出奇地早回来了，浑身带着一股酒气。
我心里隐隐猜测，是不是他和陈老师之间出了什么问题——爸爸是不是失恋了？
想到这里，我甚至有些庆幸——这样的话，他就又做回了只属于我一个人的爸爸。
他倒在客厅的沙发上，头埋在臂弯里，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走过去，想听清楚他说了些什么。
就在我弯下腰靠近他时，他突然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带着愤怒、痛苦和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神情。
他看着我，嘴唇颤抖了一下，随即爆发出一声怒吼：“滚开！你这个野种！你根本不是我儿子！”
这一刻，时间停滞了。我的耳边嗡嗡作响，仿佛有千斤巨石压在胸口，喘不过气来。
爸爸的话像是一柄利刃，狠狠地刺进我的心脏。
爸爸低下头，一遍遍地自嘲：“我真傻，我真傻……”他的声音里透着无尽的绝望与悲凉，仿佛世界已经背叛了他。
我的身体开始发抖，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
我想开口说些什么，可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周围的一切开始模糊，地板、墙壁、沙发，全都在视野里扭曲变形。
世界在我眼前渐渐远去，仿佛我正被推向一个无尽的黑暗深渊。
*
我又一次被传唤到警局审讯室，这已经是我第二次来到这里了。
第一次，我在这里将爸爸和陈老师的计划全盘托出，警察说，只要抓到真正的凶手，爸爸就能得到减刑或者清白。
今天，他们再次找我，是要告诉我案件的进展吗？
我坐在冰冷的审讯椅上，审问我的不再是上次那个警察叔叔，而是一个更年轻警察——江城。
我有点害怕这个人，因为他的眼神锐利，好像能穿透人心的最深处，把所有秘密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把一叠照片推到我面前，语气冰冷：“这些照片里的孩子，是你吧？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李波出轨？”
我接过照片，目光扫过那些画面，一眼就认出了他说的那个孩子。
因为那些衣服，现在还在我房间的衣柜里挂着。在如山的铁证面前，我不能撒谎，只能点头承认。
他紧接着问：“既然你知道李波出轨，当他告诉你他的计划时，你为什么还会相信他？为什么相信他会为了所谓的家庭美满，不惜杀人？”
我沉默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因为这是我的一个秘密——是的，我一直都知道他们的真正计划。
醉酒事件过后，爸爸对我的态度依旧。他似乎忘了酒后说过的话，而我，只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直到一天早晨，爸爸开车送我去上学。
“嘉庭，为了你，为了我们的家庭，我决定除掉孙达利。”他的语气平静得可怕。
我愣住了，但更多是因为困惑。爸爸不是和陈丽在一起吗？为什么还想着修复我们的家庭？
他没有察觉我的错愕，继续说：“孙达利的仇人找到了我，要我们配合他们除掉他。”
“我们？”我小声确认。
爸爸点头：“对，是我们。你愿意帮爸爸吗？只要孙达利死了，妈妈就会回心转意，我们就会拥有最幸福的家庭。”
我没有回答，内心充满疑虑。明明就在昨天，我还亲眼看到陈丽坐上了爸爸的车。
爸爸以为我的沉默是害怕自己受到牵连，便把整个计划详细讲给我听，末了还加上一句：“放心，不管发生什么，爸爸都会保护你。”
我心底有个声音叫嚣着，让我参与杀人，还谈什么保护？大人的世界，真是虚伪。出于对爸爸真实意图的好奇，我答应了。
下车后，爸爸径直开走了，我知道他要去公园找陈丽。于是我悄悄跟了过去。
公园假山后，我听到他们正低声交谈。
陈丽面带忧虑：“你说，事后嘉庭知道李宏美也被杀了，会不会一生气把我们供出去？”
爸爸摇头，声音低沉：“不会的，我会告诉他李宏美是被误杀的。他对我的感情比对李宏美深，不会舍得让我坐牢。”
陈丽靠在他肩膀上，小声问：“这样做，会不会让他对你产生隔阂？”
爸爸似乎有片刻的愣神，随即伸手搂住陈丽的肩膀，“不会。他有这样的用处，也算我没有白疼他这么多年。”
陈丽微微抬头，脸上浮现一丝笑容：“就是会也没关系，因为不久后，你就会有一个亲儿子了。”说完她抚摸上自己的肚子。
爸爸温柔而宠溺地将她抱得更紧。
她怀孕了？爸爸的亲生儿子？
那一刻，我的世界仿佛被狠狠撕裂，崩塌得支离破碎。
不甘与恨意如同潮水般涌来，在我的身体里疯狂滋生，几乎要将我吞噬殆尽。
既然你们都不爱我，那你们的存在对我而言还有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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