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京城情况如何?”纪玉漾双手端正的附于身后,与暗卫说话时俨然不是那个气质干净清冽的君子。
他的温柔从来都不多给。
身后绿意盎然,雨丝不绝,而他白衣如雪,气质斐然,明眼人都看得出这男子非池中物。
在无人的河流小亭旁,逢七上前恭敬地说:“王爷,京城最近还算平静,只是......”
纪玉漾转过身,“只是什么?”话伴随着雨敲打在亭梁的声音淹没其中。
“圣上他似乎发现王爷你离京了。”
一句话落下。
淡淡的,掀不起丝毫波澜。
纪玉漾继续面朝着哗哗啦啦的雨景,俨然不愿再多说。
但是只有逢七知道,纪玉漾他贵为怀宁王,与圣上乃是一母同胞,血浓于水,关系自然好。只不过,偏偏就因为随姑娘入宫为妃,两人一个是亲兄长的贵妃,一个是臣。连带着与圣上的关系自然而然疏远。
差点令两兄弟刀剑相向的还是那日得胜班师回朝,别国入侵,圣上根基不稳,而王爷又太掕的清,以大局为重随圣上御驾出征平定外乱,安抚将心。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仙风道骨的男子,在得知随姑娘身陨那一刻。堂堂男儿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直直下跪,更是用剑直指太后。
一切的一切让人匪夷所思,可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看着王爷孤寂落寞的背影,他脚步轻伐得径自退下。
雨滴滴答答的落下,将独身的男子围在其中,一人一雨幕好似自成一方小天地,将柔情参杂,只余下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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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玉漾发丝微微湿润,他撑着伞快要接近院门口,可是竟有些退缩,他不知自己是不是一厢情愿孤注一掷的付出,他是人,有血有肉,心也会痛,也会在无数个夜晚疼的无法安眠。
瞧,这满树梨花经过风雨摧残,又能剩下什么呢,不过是残花而已。无人在意,独自冷落。
就在心绪百转之际,随即几步路之内的屋中传来一声短促。
这声音,是阿眠。
纪玉漾再也顾不得所有,衣摆飘扬,飞快地奔进。
只留下可怜的油纸伞孤零零的躺在地上,接住了被雨欺压的小白花,纷纷扬扬,轻轻洒洒。
带着一身寒气的纪玉漾看着床榻上正痛苦绻缩的女子,眉头死死拧着。他用被褥裹着阿眠,怕把自己身上未散的寒气渡给她。
面色苍白的阿眠就这样毫无意识的靠在纪玉漾的怀中,虽是有棉被相隔,但是纪玉漾就是感受到她在发抖,身体轻颤。
低下头心疼的看着她:“阿眠?你怎么了?”说话很着急,气息都有些不稳。
阿眠意识混沌,哪知自己身在纪玉漾怀中,否则肯定假装镇定,然后毫不犹豫逃离。
现在的她受疼痛侵扰,嘴中呜呜着吐不清一个字。全是破碎的病痛呻吟。
纪玉漾显然也是明白了她情况不好。
抱起她就匆匆前往桑老那里。
只是阿眠从头到脚都被纪玉漾用被褥遮的严严实实,风雨落不下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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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药香袭袭,而床帐内却紧张异常,连火烛都安分的没有跳动。
“你拽好她一点,这银针马虎不得。”桑老的脸上很是严肃认真,手稳稳地捻着一根银针,这针在火上过了片刻。
阿眠此刻也不好受,身疼痛侵蚀她的意志,脆弱,仿佛风一吹就能打落她。
大手紧紧的抱住她纤弱的身体,让她的头靠在下巴处,感受到她在发抖,轻轻的安抚:“阿眠,乖,很快就不难受了。”
这句话也不知有没有起作用,怀中女子却是安定了不少。
只是,在桑老扎下一处穴位时,她疼的眼泪直冒,细白的手指抓住一切可抓之物。
纪玉漾原本平整的衣袖此刻也是褶皱非常。
“嘶。”纪玉漾垂下眼,看着阿眠咬着自己的肩膀,眼泪顺着眼角滴在白色的衣上,画出了朵朵水花。
她的泪,也是催化他痛苦的苦药。
纪玉漾一动不动,只是眼中难掩焦虑担心。
轻轻放下已经无意识的阿眠,将她小心翼翼地裹在温暖的被褥中。
这才松了口气。
“桑老,阿眠她到底怎么了?”纪玉漾抬眼看着已经缓缓睡去的阿眠,小脸如同被打了霜怏怏的,一直紧皱的眉头才缓缓松开,得到安宁。
桑老抬手拭去额上冷汗,这都是刚才为阿眠施针所致。
“哎。”叹了口气,去桌上倒了一杯茶水,等温热的茶水润透干涸的嗓心才开口:“她这是跌落悬崖时遗留下来的病根,这些年我一直在找寻根治之法。原本以为可以为她压制一二,不曾想竟已经如此严重,令她痛苦成这样。”
话出口,就说明桑老也有些始料未及。
纪玉漾强压着心中翻涌而来的苦意,脸上反而没有什么情绪了。“那是否还有什么解决办法?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不相信没有能根治她的良药。”这话说出口的时候,尾音还带着颤。
第二口气紧接着落下,“不是没有解决之法,只是阿眠不愿。”
纪玉漾顺着桑老的目光望去,床上很安静。
谁都不愿扰了。
“解决办法是什么?”
看着眼前男子如此关心阿眠,也知他们二人定是前缘纠葛不浅,不然堂堂王爷有何至于追来此地。
罢了,罢了,终究是自己老了,情情爱爱一事也没机会再尝尝了。
“不知王爷听说过上清道长没有?”老者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觉得时光有些飘远,太久没有提及他了。
纪玉漾微微思索,“上清道长可是曾经名扬一方的那位仙人?”
当年,先帝还未曾离世,家国繁荣,不过先帝酷爱仙人法事一说,下令到处广邀能人异士,不巧这位上清道长就在其中,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言善道。不久便成了先帝眼前红人,为先帝出谋划策,堪比军师。
不过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上清道长甩甩衣袖不带走先帝赐下的一分宝物,不声不响的离去,离开了皇宫京城。先帝最开始四处派人寻找,都皆是无果。时间一长便罢了。
世人只道是仙人两袖清风,不愿在尘世烦扰中多待。
就连先帝也这么认为。
“不错,只不过他还是我的师兄,少时曾一同在师父那里学习医术。”
纪玉漾听到此有些惊讶,不过片刻就觉得理应如此。也难怪听说先帝当时病患缠身虚弱后来却恢复,如果是上清道长精通医术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桑老的意思是上清道长可救得了阿眠。”纪玉漾心中已经有了打算,等阿眠恢复些,就带着她去寻。
桑老又瞅了眼床上的阿眠,不免有些担忧恼火的说:“上清师兄这个还好说,老夫我大概知道他的踪迹,可是...阿眠她怕是不愿啊。”
老者又叹了第三口气。
纪玉漾显然也一同想到了此处去,心里觉得阿眠实在有些荒唐但又让人心疼。
当初孤身一人入那高深红墙,也能看得出他的阿眠表面好说话,可是一旦决定了的事任凭谁也拉不回。
他也不行。
纪玉漾垂下眼帘。
不过,
不过以前是以前,是他无能为力,没有办法。
现如今他定要亲手拉回阿眠,让她长长久久的待在自己身边,不受伤痛折磨。不为琐事烦扰。
这次是阿眠不记得回家的路了,那么他来带她回家。
看着年年梨树白发,温情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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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时,阿眠悠悠转醒。疼痛也才消去不久,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血色。
她不太记得发生了什么,只模模糊糊的回想起自己好端端的在屋中,因着外面阴雨不断她也不敢四处乱走。随着雨越下越大,她的旧伤复发,牵扯着整个人陷入无尽的疼痛中,再也没法睁眼。
但是,
她眼神落在床边静静依靠在旁的男子,唇角忍不住上扬。
在一个人的痛苦浪潮中,她好像,好像听到了玉漾公子的声音。
跟平常的不一样,似乎很是焦急。但是也不记得他说的什么了。
正当阿眠一直看着眼睛闭上的男子时,
纪玉漾也缓缓睁眼,他原本就是半合着眼皮休息。害怕阿眠睡梦中难受,就一直未曾出去。
现在烛蜡燃得只剩下半截,可见阿眠也昏睡了很久。
两人四目相对,都有些不自在,只不过阿眠先移开了停在他身上的目光。
气氛颇有些诡异,安静之下阿眠开口,只是声音虚弱。“玉漾公子,你怎么在这里?”虽是心中猜到七七八八,但还是抱着疑惑询问下去。
纪玉漾起身去小桌上到了杯原本就放在那里凉着的水。
温度不烫不冷,正好。
阿眠伸手接过,浅浅喝了一口,嘶哑的嗓子似乎也湿润了不少,也不是那么难受了。
坐在床沿,纪玉漾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阿眠你旧伤复发恰好被我撞见,没有办法就带着你来寻桑老。”
短短一句话,却极好的隐藏了当时的心绪不宁。
纪玉漾伸手接过茶杯,阿眠这才轻轻的哦了一声。只是不敢直视纪玉漾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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