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惠山也没想到，他竟敢脱口而出公主的大名，但已经没有回头箭了，索性都骂出来，“公主又何必用情深不可自拔来掩饰自己的自私自利，心狠手辣呢？两封信，一道梁溪县令任状，你步步紧逼，何曾给我留一丝退路？成婚直接把我抓来，可有一个人问过我是否心甘？”
文英以为驸马是那种高冷，不做声，不反驳的闷葫芦，结果竟然能和昭华对着骂。
“热闹啊，热闹好啊。”文英都有点嗑他俩了。
沈惠山冷笑，“做了驸马，就不能做高官，公主不也把我当做笼中鸟吗，何谈深情。”
“沈惠山你终于演不下去了是吧？我不收拾你是因为我还喜欢你，你真当你自己天上有地上无，不可取代是吗？本宫宠你那是本宫开心，你以为我会牺牲自己的快活，成全你的仕途？这件事情你的发妻已经做了，以我的身份，既然敢强取豪夺把你抢来，就不怕你恨我，反正我只管自己快活。”
宠爱，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赏赐。
即便沈惠山真是天选之子，这个年纪就位同宰相，一样无法与监国长公主抗衡，沈惠山永远是昭华的臣。
躲总躲得起，沈惠山独自在书房生闷气的经验还是很丰富的。
“你上哪儿去？本宫让你走了吗？”昭华召来何女官，指着沈惠山，“把他送我房里去。”
驸马不耐烦，“又想干嘛？”
“能干嘛，当然是让你侍寝啊！”
玩这么疯？文英都吃惊了，找个理由先不打扰了。
沈惠山听到侍寝二字很是羞愤，何春藤替公主开口。
“驸马，你不会觉得侍寝二字折辱了您吧？既入了公主府，就把那些小家子气的习气放下，公主对您已是十分尊敬，您若执意给脸......若仍旧固守什么清白之身，那外面那些想巴结公主的城北徐公可是排了长队，哪个不是家世显赫又颇有才学，到时候您上朝可就不止夫纲不振，而是细数您绿帽多少顶了。”
文英离开公主府前，最后见到的景象就是沈惠山咬牙切齿横抱起昭华，冷着一张脸把她抱回房间。文英摇头，“昭华一身火气，还是得驸马来灭呀。”
同样引火烧身的夜里，连载舟独自在蹴鞠场试验突火枪。却没有靶子，只是注视夜色上方的启明星。
“寒星，明明是天上最亮那颗，怎么会寒呢？”
连载舟抬手，接连十几发火石朝启明星射去，看到火花与启明星重合，连载舟才笑了笑。
“那我就去陪你，哪怕电光火石只有一瞬的光热。”
不知道姚姑娘那边怎么样了，连载舟可是在城门口帮她搬了二十箱子书，说尽了张寒星的坏话，她那边也应该有动作了吧。
第二天一大早，张府门前就有敲门声响，刚走出院子的张寒星让下人去开门，见一年轻姑娘孤苦可怜站在门口。
“你是？”
姚素书已经把这场戏自己排演了许多回，朝张寒星恭敬行礼，“民女是姚大人的女儿姚素书，您就是张大人吧，久闻大名，素书问母亲安好。”
啊？？？张府的下人们嘴张得比张寒星要大。张寒星愣神几秒，母亲？而且是这么大一个女儿，她从成亲以来完完全全没考虑过这个。
“姚...姚姑娘快请进，姚大人不曾与我说起过你也在京城”，张寒星赶忙叫人来，“姚大人没出门吧，快叫来。”
张府不大，厅堂里姚素书坐在客位，见父亲来了，马上两眼泪汪汪。
“父亲，女儿实在不想来打扰，但昨夜太过凶险，子夜时分女儿已沉睡，但厅内翻箱倒柜的声音还是把我吵醒了，贼人脚步杂乱，应该不止一人。我之前有从秦州一路住客栈上京的经验，把卧房锁牢了，丝毫不敢作声，屏住呼吸许久，贼人才走了。”
家中只有一个年轻姑娘，进了不止一个贼，若是破门而入，后果不堪设想。不仅姚昉急得要命，张寒星也后怕不已。
“但父亲府上都是书，我看过了，也没少什么东西，他们估计这里是久久无人居住，所以匆匆走了。但女儿实在胆小，天刚蒙蒙亮，就一路问着行人，找来了母亲大人府上。”
姚昉听到母亲一词也是一惊，但现在女儿的安全更急迫，“这时候还管什么书啊？这样，我搬回剪刀巷。”
张寒星猜到这是姚素书编的故事了，因为剪刀巷虽住户多为平民，但地段可是紧邻好几个大官府邸的达观街，子夜时分禁军巡视十分严苛，所以即便小偷漏网没被抓，目标也应该是达观街的富庶人家，总不至于冒这么大风险想撬开姚素书的门。
但她决定不捅破了，姚素书也怪可怜的，在京城独居总会遇到其他困难，不如接来府上，她相信老姚的女儿不会是坏人。
“要是不嫌弃，也搬来我这里住吧，张府虽小，倒也住得下，你们父女多年未见，以后互相照应。但有一点，别叫我母亲大人了，你就称呼我...随你吧。”
姚素书激动鞠躬，“多谢...多谢张大人！”
张寒星也起身，“我得抓紧去鸿雁台了，家里你就随意，除了我的书房别去。落玉，好好照顾姚小姐。老姚我先走了，今天可能很晚回来，不用等我吃饭了。”
姚素书倒是如愿住了进来，但张寒星怎么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啊，和父亲的相处看起来相敬如宾，所以那日城门口帮自己的男子，为什么要抹黑张大人呢？
张寒星匆匆赶来鸿雁台，谌渔有好几封信要交给她。
“张大人，又一封弹劾信，礼部游大人的。”
张寒星走路带风，现在谌渔也适应她的步伐了。
“我提报个律法，关礼部什么事？不过我最近被弹劾的频率是高了一些，以前是一个月一次，现在平均十天就一次了。”
但张寒星倒是不急，他们弹劾自己实在很蠢，因为撸了张寒星鸿雁台监察使的身份，就要调去六部中其他岗位，六部哪个没被她整顿过不良之风？何况张寒星向来是与人斗其乐无穷的性子。
“那就更证明我在做对的事，因为触及到他们利益了，他们急了。游大人是吧，让我想想，把他包的那外室的住址给游夫人，还在朝堂上演琴瑟和鸣的典范呢，还不是因为游夫人娘家有钱。”
原本张寒星不想理会这些弹劾，现在皇帝虽然不喜欢她，但需要她办事，这些弹劾皇帝不会管。但游大人的行为恰好阻碍了张寒星要推行的新律，她向律令司提出了取消女婿继承权的律法，三司虽然大惊，但内部也进行了好几轮的激烈讨论，现在还是有人支持的。但朝臣反对的声音如同排山倒海，甚至冯叙在朝堂上率领党羽责问昭华公主。
他们代表天下男子列举男方在婚后做出的一切贡献，有说女婿照顾女方父母的，有说抚养孩子艰辛的，有说家务也占据男子很长时间的，有说要容忍无理取闹的妻子各种脾气的。直到皇帝笑了，才停下他们如同浪里淘金般的列举。
“行了各位爱卿，说着说着你们自己还信了，搜罗出这些事件想破头了吧？除了你们说的，男子承担了大部分农活，实际上也只能算一大半，那朕倒想问问，那土地是谁的？这男子是为岳父岳母干的农活吗？你们有一个算一个，下过厨的有吗？做过家务的有吗？岳父母病了，你们照顾过？哪怕请名医去看也行啊。抚养孩子就更可笑了，游大人，你的四儿子现在长多高了？做外衫要量几尺布？”
游大人在众位同僚的目光下只好低头害臊，脸上的伤口更加发烫，皇帝还要继续戳穿他，“你连几个孩子多高了，最近读了什么书都不了解，但你的夫人可是为了生了四个儿子两个女儿啊！就这样的女子你还能辜负她，昨日你夫人查到你外室的时候，你可是为了护着外室，和你的夫人互殴！”
就连刚刚一浪高过一浪的讨伐声音，此刻也沉默一片了。
“礼部侍郎游禄，公然违背我朝多条律令，罚俸三年，侍郎一职......”
游大人跪地，提着一口气等待皇帝发落，其他官员也不乏冷汗流了一身的。
“朕先给你留着，但你们满朝文武的私德，朕都会暗中记下的。朕也十分不解，取消女婿的继承权你们急什么？你们大多数都有女儿吧？如果一位男子求娶你女儿的前提就是图她的钱财和背景，这样的女婿你们也放心？还是说，你们想要的根本就是用女儿换儿子，换进来一个没有血缘的儿子，然后把自己的仕途和钱财都交付于他？朕的大梁，何时准许权力和钱财这样流通！冯叙！刚刚数你声音最大，你若这么喜欢把钱财都给女婿，那无需反对长公主，整日弹劾张寒星了，你现在就把冯家所有钱财捐给育英院，至少还能让大梁许多孩子记你的好！”
一刻钟前还张袂舞袖，高谈阔论的朝堂，此刻齐齐整整跪了一地，只有曹丞相和宋宸站着并叹息。冯叙声音些微颤抖，“臣糊涂，臣未曾想到如此深远，臣以为张大人此策，是为了强制民间婚配只能门当户对，这样会大大降低婚配几率，孩子也会大幅减少，臣实在是忧心大梁的未来呀！”
好一副受尽委屈但还心系天下的惺惺作态呀。
昭华真想今天就让冯大人死于意外，给皇帝递了一个眼神过去。
皇帝收到，“既然这么糊涂了，户部的许多政务，朕可不敢让冯爱卿处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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