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萧一直有一个疑惑。
根据监控显示，在顾识出车祸之后，有一辆车紧随其后离开。
附近的派出所有记录，顾识生前曾捡到过一个小孩，而那辆车是那个小孩父母的车。
那么，为什么？
明明顾识七点零三出事，为什么直到凌晨才被人发现？
程知萧坐在驾驶位上，手心浸出了汗。
在看见那辆打滑的黑车的时候，那些久违的梦魇再次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也许是程知萧强硬的态度让顾识察觉到了不对劲，他坐在副驾驶，虽然不开口，却频频看向程知萧。
那对夫妻还在装防滑链，程知萧的左手垂在腿上，一个毛茸茸的东西突然过来蹭他的手。
程知萧下意识缩了一下，雨水不满地叫唤。
“你喜欢猫吗？”程知萧问。
“不喜欢。”
“如果那天是你遇见的它，你会把它捡回去吗？”
“会。”顾识不假思索。
程知萧还想问，被顾识截了胡。
顾识说：“程知萧，你怎么总在问这种没有意义的话，你想问的，不用拐着弯试探我，我会告诉你的。”
“是吗？”程知萧转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话了？”
以前一个字憋不出来，问来问去都打着圈子回，现在怎么又愿意说了。
顾识被一句话堵了回去。
程知萧懒得管他，眼见那一家人收拾好又重新出发了，程知萧踩下油门，跟了上去。
蜀中的路以艰险崎岖出名，国道也是十八弯。
程知萧不敢分心，每每到了转弯的地方都全神贯注，握着的方向盘被汗水湿透。
前面的黑车也开得很慢，两车始终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由于海拔关系，坐在车里虽然不会有特别强烈的高反，但仍然会时不时地出现耳鸣。
程知萧甩了甩头，听见顾识说：“如果我一直保持沉默，你应该也会觉得很烦吧。”
“嗯？”程知萧奇道，这货什么时候有这个意识了，“也不是烦，就是会觉得没什么意思吧。”
顾识眼神黯淡下去，他低下头，轻声说：“我记住了。”
至于是记住了什么，以后会不会有所改变，他没说，程知萧也不问。
现在的顾识可比前世的顾识好相处多了。
但不知为何，明明这一世才相处没几天，程知萧已经知道了很多他前世一直不知道的，关于顾识的过去。
程知萧跟着那辆黑车走了一个上午，终于绕出了山，走到了一座城市的边缘。
小县城里没有雪，晴空万里，但是人也很少。
程知萧下了国道，进城找家饭店吃饭。
那辆黑车不知什么时候绕到了他们身后，跟着他们走了好长一截路。
好不容易在一个加油站旁边找到了一家正在营业的川菜馆，程知萧随便找了个空的车位就把车停下了，黑车也跟着停在他的旁边。
一家三口在程知萧进店后也进来了。
“小伙子，今天还是太谢谢你们了，一起吃个饭成不成？”男人爽朗地笑道，“这条路这么长，遇见就是个缘分嘛！”
顾识抱着猫珊珊来迟，刚跨进门就听见程知萧说：“好啊，听你们口音是四川人吧。”
虽然这边还是在四川境内，但是口味却和川东有着很明显的区别。
最明显的一个区别就是这边的菜没有外地对四川的刻板印象——麻辣。
程知萧和顾识与那一家三口一起坐下来。
那位父亲是一位很健谈的中年男人，能够从天南扯到地北，服务员上了一盘青椒炒肉，他随即说起当厨师那些年：“我以前刚拜师学艺的时候，学的第一个菜就是青椒炒肉，这个菜啊，看起来是一个家常菜，但是炒出来的味道家家户户都有区别。”
“不过家家户户偏好虽然不一样，但是都有家的味道，和餐馆的味道还是有着很大区别的。”一边的女人柔声接过话茬。
“怎么说？”程知萧充满好奇，还夹起一块肉片仔细尝了尝，“是很正常的炒肉味嘛。”
“不对不对！”一直沉默不语的女孩放下筷子，“家里面炒的会带着一点干香。”
女孩说完又改口：“妈妈炒的更香，我爸炒的味道和这个很像。”
一桌人笑起来。
男人说：“厨师炒出来的当然和餐馆的味道很像嘛。”
程知萧对于自己不懂的东西一贯是充满探究欲的，他谦逊地请教：“炒菜不是按着食谱去做吗，炒出来的味道不应该是一样的吗？”
“那是新手的误区。”
男人还没开口，顾识就解释道，他给雨水喂了个小鱼干，说：“像叔叔这样经验老道的厨师，他们炒菜就根据当地特色来调整口味，炒出来的菜就会更有特色一点，跟容易吸引到顾客。”
“家里面的味道呢，就是根据家人的口味来调啦。”女人说着，看向正挑挑拣拣的女儿。
男人附和：“对对对，小伙子，你是不是不经常做饭哇？”
程知萧想起那些自己做出来的，味道一言难尽的菜，点点头，又问：“不按照食谱来做的话，不会炒出很奇怪的味道吗？”
女人听到这句，有些惊奇地抬头，和丈夫意味深长地对视了一眼。
男人大笑：“这句话我太太也问过。”
女人想了想，用回忆的口吻说：“菜谱只是一个引人入门的老师，只教固定的做法，但是学生可以举一反三，衍生出更多更完整的做法来。”
“我先生那时候是这么给我说的。”
程知萧若有所思，歪头，和顾识对上了视线。
顾识那双眼睛里有一点疑惑，程知萧冲他笑了笑。
这一顿饭吃的很尽兴。
末了，中年男人借着去上厕所的名头结了账。
临别之际，男人拍拍程知萧的肩膀，说：“朋友，天涯海角相遇，萍水之交，但也是朋友，我叫梁嘉，有机会来成都吃火锅，我请你！”
这个中年男人还挺有江湖气的。
程知萧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说：“我是程知萧，这位是顾识，有机会我们一定去。”
“哥哥，”女孩忽然弱弱地喊，“我可以给你和那个哥哥拍张照吗？”
“我们老师说，出来旅行最重要的不是到哪个地方去，而是路上的风景和经历。”
“我想留一张照片，留下这个经历。”
女孩解释道，脸上带着腼腆的微笑。
程知萧温和一笑：“当然可以。”
说着，他招呼顾识站过来。
女孩很快地拍下一张照片。
她拿给程知萧看。
照片里又是一个夕阳。
程知萧突发奇想：“我们拍张大合照可以吗？”
“萍水相逢嘛。”他弯了眼睛。
饭店老板拿着相机指挥他们动作。
让梁嘉的手揽住他的妻子，让顾识笑一笑，让雨水不要埋着头睡觉……
“卡擦”。
时间定格的前一秒，程知萧若有所感地偏头，对上了顾识的眼睛。
顾识的笑容成了发自内心的。
短暂同行半天后，两辆车又驶向了不同的远方。
银白色的酷路泽往折多山方向开去。
天气很好，没有了上午那样死寂的景象，这边的路仍然窄，但是一眼望不到尽头，周围尽是绵延的荒芜高山。
程知萧放下车窗，大口呼吸往来的风。
“年假过了，车好少。”程知萧感慨。
“再等几天，三月份，春暖花开，人和车会多起来的。”
顾识说，声音被风吹得四散。
程知萧从刚买的零食里挑出个山楂片，剥开往嘴里塞，还顺便给顾识塞了个。
顾识不太喜欢这种酸酸的味道，他叼了半天，还是给咽下去了。
“你什么时候开始研究起做饭的？”顾识舌尖上还弥漫着酸味，舔了舔上颚。
程知萧漫不经心地说：“有兴趣就研究一下咯。”
顾识看他一眼，换个话题继续聊：“辞职不会后悔吗？”
程知萧辞职时的心情他其实已经不太记得了，严格来说那已经算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不会啊，”他胡乱搪塞，“人生不过三万天，我可不想上班就上一万天。”
说起来，那时候应该是工作压力太大，频频出差又没什么升职加薪的可能，再加上结束了一段失败的感情，程知萧本来就不太喜欢那个工作，所以选择了辞职。
不过现在重生的程知萧很平静，不在乎工作，也不在乎情感，只是想趁着年轻出来看一看。
“没听过那句话吗？”
“十八岁想看的天空，和二十八岁想看的天空，是完全不一样的。”程知萧回眸。
他浅浅一笑：“我马上二十八岁了。”
顾识心跳一滞，忽然冒出个荒诞的想法——他想看看十八岁的程知萧，想看看在遇到孟文郝之前的程知萧。
车爬上了山顶。
公路从一座山的山底延伸至另一座山的山顶。
车窗外那些起伏的高山连在一起，就好像陆地上的海浪。
顾识的喉结动了动，良久，他说：“假如没有发生之前的事，就从此刻开始……”
“我们能够成为恋人吗？”
“不是那种轰轰烈烈地谈一场恋爱，只是简单的，就在这种陌生的地方，谈一场平凡的恋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恋人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