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
况鹤犹犹豫豫准备推脱，结果说了半天，发现没人应声儿，一整个愣住。
“……”我靠？
况鹤微微瞪大眼睛，所以他妈是不准备救他了吗？
那些人大抵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颇为放心，狭小封闭的空间里只剩下况鹤一个人，连个守卫都没留下来，周遭安静得只能听见况鹤的呼吸声。
门外传来隐约的交谈声，况鹤赶紧深吸了口气，平复了激动的呼吸。
不多时，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况鹤隐约感觉到两道视线似有若无地落在他的身上，紧张得嘴角都开始抽搐。
是死是活，就看他的命够不够硬了。
“……那位要的真的是他吗？”施莼双臂环胸，靠在门上，悄无声息观察了况鹤好一会，没忍住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抓错人了？”
崔珏揣着手轻轻一笑，弯起唇瓣道：“错不了。”
这个年轻人乍一看十分不起眼，唯一的特别之处就只有他曾去过鬼门关，被敬池大人救回来后阴差阳错得到了阴阳眼，却也同样被鬼怪缠身，时常有性命之忧。
可这换成任何一个人去鬼门关走一遭回来也会如此。
但是，这些年越来越咸鱼的敬池大人又怎会轻易出手，无缘无故救下一个凡人？更何况连他手上的生死簿都查不到况鹤这个人。
即便是邪神，也能从生死簿上找出寥寥记载。
——因为邪神曾经是人。
只要是人，生死簿就绝不会遗漏。
那么，况鹤分明也是人，为什么查不出来？
崔珏苦思冥想许久，才终于得出一个结论：况鹤是个跳脱于三界之外的存在。
这样一来，不管是敬池大人还是“那位”的反应都说得通了。
这个想法虽然只是个猜测，但已然不需要再想尽方法证实它。结果已经显而易见了。
崔珏忽然问：“四金去哪儿了？”
施莼撅起嘴吹了吹额前的发，说：“四金接到那瘟神消息，去哑县了。”
“怎么？”
“那里有邪祟出没。”
崔珏闻言蹙了蹙眉，却也没说什么，只轻轻“嗯” 了声，又扫了眼另一边装死的况鹤，缓缓道：“那位大人何时能来？”
施莼说：“大概几分钟。”她试图将话题转回去，吸了口气说：“那死的那些人还用管么，大人？”
崔珏并没回答她，而是低声道：“敬池大人恐怕已经发现我们带走了况鹤，动作要快点。”
“……”施莼一贯翘起的唇瓣此时早已拉平，认认真真看了上司许久，最后还是点头道：“是。”
.
敬池统共来过地府的次数不过两只手都数得过来。
上一次来地府差点间接放出关压在十八层地狱的凶灵恶鬼，上上次强行掳走一只凡人的魂魄，上上上次来地府抢了阴律司的生死簿和勾魂笔，搅得地府鬼众不得安宁……总而言之，他来地府没有一次有好事。
所以察查司虽然并不知道敬池此次来地府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心底难免有些惴惴。
敬池对此就跟眼瞎了似的看不见，甚至还心情良好地安抚了察查司的情绪。
陆之道：“……”更不安了。
为此，他准备先出击：“大人是听说了两面神镜现如今在地府么？”
敬池：“？”
敬池：“……”
他纳闷：“这两面神镜为何会在地府？”
他疑惑：“九重天的门又开了？”
敬池想起不久前他还确信陵颂之无法找到这两面神镜而在他面前肆无忌惮，现在想起来不禁脸有些疼，倒抽了口气，佯装无恙地乜了眼陵颂之。
陵颂之察觉他的视线，微微垂下眼睑，显出几分居高临下，眸色如深潭，唇角掀起微妙的弧度。
敬池顿觉头疼。
他了解陵颂之，露出这副表情铁定是心里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了。
“九重天依旧无法通行。”陆之道叹了口气，“您是知道的，自神界的那些神君消亡后，九重天的门就消失了。”
不然他也不至于这么狼狈。
敬池玉白的下颔有些紧绷，微微颔首，既不主动提出跟两面神镜有关的话题，也不打算去看看。
但陵颂之却低低笑了声，声音不高不低，恰巧能让陆之道也能听见：“不带我去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敬池小声嘀咕，“不就是两块儿破镜子么？回去我给你买几块看个够。”
陆之道在一旁听得眼角抽搐，要让那些人知道了这位敬池大人将可预知溯流的两面神镜叫做破镜子，恐怕得当场气活过来。
陵颂之抬手捏了捏敬池的后颈肉，掌心温凉，从喉间滑出一个词：“嗯？”
敬池冷静拉下陵颂之的手。
陆之道并非不会察言观色之人，见他俩相处得奇怪，乖觉地一言不发，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很快他便被盯上了。
陵颂之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宛如被阴毒蛇蝎盯上，让他不敢轻举妄动动弹。正当陆之道嗫嚅着唇瓣，准备说些什么缓和气氛时，站在敬池身旁的邪神大人“噗”的一下化成一团黑雾，渐渐消弭。
敬池搭在陵颂之手腕处的手徒然一空，眼见抓不住陵颂之，只好转过眼，视线幽幽投向陆之道。
把陆之道看得抬起指尖挠了了几下耳垂，小心翼翼试探：“那个，您来地府……原来不是为了这个啊？”
“你在放什么屁。”敬池没好气道，“我上哪儿知道这两面神镜落你们手上了？”
“……”陆之道尴尬耸了下肩，说：“那邪神大人他……”
“等他看完以前那些破事儿你就等着地府被砸吧。”敬池冷笑说，从书案后大步走出来，“放哪儿了？”
那些破事儿——单指敬池以前干的那些事。
要真让陵颂之找到了，他还不得连底裤都没了。
……本来就够丢脸的了。
艹。
敬池没忍住在心底骂了句脏话，脸黑了下去，抓着陆之道就往外走。
陆之道被抓着倒走了几步：“诶诶诶诶慢点！”
神镜是属于九重天上的神器，会放在守卫最森严的地方，重兵看守。陵颂之放出数十缕黑雾探路，不多时，他便面向其中一缕黑雾消失的方向走去。
地府设下的守卫和禁制对陵颂之而言形如虚设，陵颂之经过时，它们甚至来不及感应他便已经进入其中。
不多时，两面神镜便映入陵颂之眼帘。
神镜是两面水镜，呈椭圆形，竖放着出现陵颂之眼前，在昏暗的地府中阵阵焕发着淡淡的、纯白的光，将陵颂之的五官映得明亮。
一面名为预知，一面名为溯流。
水镜中倒映出陵颂之模模糊糊的轮廓，陵颂之垂眸看了会，方才抬起手，将掌心贴向其中一面水镜镜面。
镜面水纹轻微波动，在感受到陵颂之的灵力那一刻，骤然焕发出猛烈的光芒！
这面神镜名为“溯流”，顾名思义，使用这面神镜者，可探知一切已发生过的、他想知道的任何事。
上辈子陵颂之与敬池相遇时，不曾来得及探寻地府藏了何物，是以竟错过了这两面神镜。
千百年前，在一切都还没来得及发生的时候，敬池发现了陵颂之偷看他打发时间记下来的随笔，妄图成神，与陵颂之吵了一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雪夜冷寂，雪落在伞面的悉索声和靴底压过厚厚积雪的嘎吱声格外响，风将大雪吹得四散飘零，伞挡不住风雪，风雪却在靠近敬池身体时悄然消失。
那时敬池还是高高在上的神灵，灵力充沛，取之无尽，并不吝啬用灵力将四肢裹起来，挡住冰冷的风雪。
“他想成神。”敬池耳畔蓦地响起一道倨傲的男性嗓音，带着不屑一顾的嗤笑，说：“瞧瞧，这就是你的神仆。一个低贱的玩意，竟然敢——”
“人界不乏有成神的凡人。”敬池眉眼淡淡，乌浓黑发被寒风吹得乱飞，嫣红唇瓣有些湿润，眉眼间十分淡漠，却在举手投足间似有若无流露出几分尝尽情.事后的风情，“他么，倒也不意外。”
那道嗓音似乎噎了半晌，才道：“人界成神的多是大善之人，如今世间战争频发，路有冻死骨，视线所及之处皆是尸殍，哪个不是因他而死？他竟妄想成神？”
敬池并未言语，只冷冷淡淡听着。今日因，他日果，这世间的事哪能这么容易就下定论。更何况，成神哪有这么容易。
对方见敬池不说话，也沉默了良久，才闷闷说：“天道知道了。”
敬池早有预料：“它让你做什么？”
“天道说，陵颂之留不得。”那道声音说，“……他让你尽快动手。”
敬池倏地停下来，手中的伞被捏散，化作莹白灵光钻入他的指尖。他抬起脸看向灰蒙的天际，任由雪落下来，又被一层看不见的光吞没。不知是否是黑夜的缘故，平日里如琉璃般剔透的眼眸有些幽深。
“放心罢。”纷飞的大雪扰乱了视线，敬池眼皮轻轻贴在一起，又飞快分离，神色淡漠，轻声说，“若他当真为祸人世，我会亲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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