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时清接过礼物道了谢，给孟闻家分了个装蛋糕的小盘子。
云贺安在一旁有些焦躁，虽然曲时清说让他陪他玩一天就当是礼物了，但他不可能真的不准备。
他本来已经想好，要在晚上回酒店只剩他们两个单独一起时再把礼物拿出来，结果现在不少人接二连三给曲时清送礼物，他两手空空站在旁边，难免有些躁动。
不知道是不是谁刚刚去找工作人员点了歌，点上蜡烛时欢快的音乐声也响了起来：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亲朋好友在身边，耳边是一声声祝福，眼前是燃烧的烛火。
这一秒曲时清忽然很想母亲，想念童年里劣质奶油味浓重的蛋糕。
热闹结束后继续在酒馆里喝酒唱歌，他一个人去到安静的廊道给小姨打了个电话。
曲时清知道，小姨没有主动打电话过来是怕打扰到自己。
电话接通后小姨先是关心他到新地方适应的怎么样，又和他说生日快乐，还说礼物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他回去。
曲时清一句一句耐心回应着对方关切的话语，朦胧的灯火柔和了他精致的眉眼。
等他回去时孟闻家已经走了，给他发了短信说自己先走了。
夜色渐浓，很快欧阳方海也和他打了声招呼准备离开。
酒馆里的灯光昏暗，很容易让人没有时间流动的概念。
不知道过了多久，谭高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说自己要回去了。
谭高茹之前说自己在附近有事并不是在骗他，只是没有那么紧急，这次过来更多还是为了来给他过生日。
“那么晚了，我送你吧。”
“不用了，我已经叫好车了。”
曲时清送谭高茹到门口，看着她上了车，只好摇摇手：“那你到地方了和我说一声。”
谭高茹知道他的意思是报个平安，似有似无地点了点头：“行，你们玩得开心，我先走了。”
模糊的车尾灯渐行渐远，夜晚的街道很冷，曲时清缩了缩脖子。
天色如浓墨般暗沉，热闹后是无边的安静，曲时清盯着街边的树梢看了好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
身后传来声响，下一秒他被从背后包裹在了宽大的棕色大衣里。
“想回去了吗？”云贺安轻声说。
曲时清眨了一下眼睛：“我那杯酒还没喝完。”
“我帮你喝。”云贺安下意识说完才觉这样说似乎有些暧昧，耳根染上烫意。
曲时清只以为他在开玩笑，并没有当真，回到位置上小口小口品尝着酒杯里的酒液。
云贺安在一旁却有些坐立不安，二十几年来他第一次感受到心动的滋味，平时为人处世再成熟一遇到和心上人相关依然手足无措。
更别提此刻曲时清沾了酒液的唇瓣殷红，在昏暗的灯光下红润欲滴，让人情不自禁生出妄念。
心脏一下一下跳的很快，不久前喝下的酒迟来的上头，云贺安只觉得浑身火热，整个人几乎都要燃烧起来，开几乎是有些狼狈地开口，声音哑到令人心惊：“……我去一下洗手间。”
曲时清轻轻“嗯”了声，对身边人的异样一无所知，琥珀色的眼眸里染上微醺的水光。
脑海中仿佛有无数细碎的声音交杂在一起，让他的思绪也跟着怅惘，耳边似乎又响起音乐声，却如隔着一层水雾般模糊不清：
“……那时候的爱情，为什么就能那样简单。而又是为什么，人年少时，一定要让深爱的人受伤……”
“……你都如何回忆我，带着笑或是很沉默。这些年来，有没有人能让你不寂寞……”①
歌唱的男声沙哑富有磁性，曲时清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声音非常熟悉。
酒馆里是有驻唱的歌手的，有时候有些客人也会选择上去唱几句，只有没人唱的时候才是直接放音乐原唱。
恍惚间他似乎看见了一个许多不见的人正在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
果然是喝醉了。
曲时清想。
都出现幻觉了。
高大健壮的男人停在曲时清的面前，眉眼的桀骜不驯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低眉顺眼的沉稳。
酒馆里的其他客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都消失殆尽了，云贺安去了洗手间，一时之间在场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初裴锐看着面前人略带醉意却依然漂亮到惊心动魄的面容，胸膛里的心跳声震耳欲聋，唱歌的气息都有些许不稳。
一字一句，仿佛他藏在心底最沉的情愫。
初裴锐紧紧攥着手里的麦克风，从上往下望着坐在椅子上的曲时清。
积攒在胸口的情意一瞬间全部涌上喉头，哽得他再唱不出下一句词。
真的到了这一刻，他反而不知道能说什么。
一时之间没有人说话，人声停止之后原唱的音乐声格外明显：
——后来
我总算学会了
如何去爱
可惜你早已远去
消失在人海
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
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
永远不会再重来②
……
心跳随着音乐的节奏从活跃到平静，流光溢彩的灯火将酒馆内与外面的漆黑夜色划出分明的界限。
那么多年了，曲时清终于能够完整的听完这首歌。
大学时他和初裴锐去看电影，电影的具体内容已经模糊不清，只记得影片走到尾声，两个主角最终还是走散了，只能在“后来”的年年岁岁里去一遍遍回忆过去，怀念当初的点点滴滴，黑暗里初裴锐曾问他，我们以后会走到这一步吗？你会离开我吗？
那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呢？
曲时清发现自己竟然想不起来了。
当年的人和事，真的已经被“后来”覆盖，再也回不去。
音乐声停息，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喉咙里好像被什么酸涩的东西堵住了，好半晌，初裴锐才平息下颤抖的呼吸，声音像是从喉管里挤出来的：“生日快乐。”
他故作轻松，语气像是好友叙旧：“刚刚看你这边人挺多的，我没好意思过来。”
说话时他一直小心翼翼去窥面前人的脸色，像是生怕自己的不请自来会引起反感。
好在曲时清只是歪着头抬眸看他，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你要是早点过来还能吃到蛋糕，那个蛋糕味道不错。”
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住，无法言说的感情转化为沉闷的痛，让初裴锐的手不自觉微颤。
他的脸上却是笑着的：“……给你的礼物。”
见曲时清下意识想拒绝，他连忙补充了一句：“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那么高大的男人，此刻的神色却显得有些卑微。
曲时清垂眸沉默几秒，还是接了过来。
礼盒很长，像是装着一根杆子。
他不知道初裴锐说的不贵重是不是真的，思索两秒，轻声问道：“我可以拆开看看吗？”
他并没有和对方复合的打算，如果礼物太贵重会容易纠缠不清。
“当然可以。”初裴锐用力点头，眼睛很亮。
曲时清拆开礼物，是一把做工精美的伞。
思绪一瞬间回到许多年以前，青涩的少年站在阳光下，连他的眼睛都不敢看，每个字都说的很认真——
“我想当那个给你撑伞的人——”
我想当那个保护你的人。
不过一刹那，画面融入水中般消散，眼前是现在已经长得肩宽背阔的男人。
曲时清眨了一下眼睛，抬头笑着说：“谢谢。”
初裴锐心口一窒。
明明那双漂亮的琥珀色水眸中此刻只有自己，他却觉得自己在其中无比渺小，仿佛再留不下一丝痕迹。
初裴锐没有久留，好像坐车几十个小时过来只是为了唱一首歌，为了说一句生日快乐。
走到门口时他还是没忍住开口问了一句：“我这次来有给你造成困扰吗？”
曲时清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他会问这个，随后露出一个放松的，释然的笑容，眉眼如春水漾开：“没有。”
初裴锐苦涩地扯了扯嘴角。
事到如今他当然不会觉得自己还有机会，但他确实没有办法放下曲时清，无论如何都没办法。
走出去的时候他很不舍，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奢望着多和曲时清待久一点，哪怕只是一秒。
身后突然响起曲时清清越好听的声音：“初裴锐。”
初裴锐简直以为自己是幻听了，受宠若惊地回头。
曲时清看着他，眸子里盛满细碎的光，语气很平静：“我三十岁了，你也三十岁了。”
初裴锐表情疑惑，没懂他的意思。
对方的下一句话却让他瞬间脸色大变：
“你也该放下了。”
曲时清说。
“我们分手也很多年了，现在想想，我当时的反应可能是有点激烈了，所以才导致你一直沉溺于过去——但我想说的是，我们确实不合适。你之前说想复合，我不知道是不是你真实的想法，但我觉得你应该再好好想想，是不是觉得遗憾太多才舍不得。”
“我们分手七年了，初裴锐。”
“当初在一起也不过才六年，那么久了，你也应该开始新的生活了。”
曲时清的声音很温柔，夜色里一双眼睛仿若宁静的琥珀，他的语速很慢，听起来没有任何说教的意味，反而显得很真挚。
也正是因为如此，初裴锐更觉得心如刀割。
“……你不能就这样否认我的感情。”
初裴锐离开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你现在可能觉得爱情无关紧要，觉得过去我们的那段恋爱只是年轻不懂事，你也可以追求其他更多你觉得重要的东西，但你不能阻止我坚持我的感情。”
“我已经控制自己没有再打扰你了，你不能连坚持喜欢你的权力都不给我。”
我学会了不打扰，但我没能学会不爱你。
……
曲时清一动不动站了好一会儿，才想起相机还没拿，转身时却看见云贺安拿着他的相机站在他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他这才想起，刚刚云贺安去洗手间了。
回酒店的路上很安静，只有晚风在耳边呼啸。
云贺安的声音散在风里，听不出情绪：“刚刚那个人是你的前任吗？”
曲时清低着头，雪白的脸上好像露出了一个极浅的笑，又好像没有：“确切的说，应该是前前任。”
①②：《后来》的歌词
这周正文完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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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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