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酒店楼下时，曲时清意外地在旁边的大树下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男人高大的身形淹没在黑夜里，很容易被人忽视。
迟疑片刻，曲时清扭头对云贺安道：“你先上去吧，我看见了个朋友，等会儿再回去。”
云贺安皱起眉，像是想说些什么阻止，最后却只是低声道：“……那你注意安全。”
不知为何他的语气带着点急切：“你等会儿好了以后来我房间一下。”
曲时清点点头，眉眼映在清淡的月色中，透出柔和的沉光。
树下的黑影慢慢走了出来，昏黄的路灯照亮了男人英俊的面孔。
“余自深。”曲时清轻轻唤了一声，开口时细长的睫毛微颤，仿若展翅欲飞的蝶翼。
等到男人走到他面前时，他才觉得对方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余自深平日里总是笑着的，给人感觉很温和，此刻面无表情，身上竟有一种压迫感沉沉透出。
不过一秒，余自深的神色又恢复了曲时清再熟悉不过的低眉顺眼，开口时声音低哑：“刚刚那个是你男朋友吗？”
“不是。”曲时清微微蹙眉：“只是朋友。”
“对不起。”余自深松了口气，立刻为自己的误会道歉：“我看他走的时候一直回头看你。”
“是吗？”曲时清没有注意到这个，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他可能是担心我吧。”
余自深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比如说一说他和曲时清过去在一起的时候，比如说一说曲时清出去旅游时自己的思念。
但他看见了曲时清眉眼间藏不住的疲倦，顿时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
心口泛起细细密密的疼，他最后便也只是笑着，目光里是非常柔软的情愫：“生日快乐。”
“礼物等你回去就能看见了，我想着你在外面不一定方便拿，所以就没有带过来。”余自深情不自禁伸出手，就像他们恋爱时那样轻轻抚摸了一下曲时清的头。
上楼时曲时清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
或许是因为酒精，到了平时应该睡觉的点他却没有感到任何困意。
准备进房间时他忽然想起，云贺安刚才让自己去找他，于是转而去敲旁边的房门。
从昏暗的走廊走入明亮的房间，刺眼的灯光让曲时清下意识眯了眯眼。
“曲时清。”
云贺安语带笑意地喊了他一声，从床边拿出一个漂亮的礼盒，上面写着英文版的“生日快乐”。
灯光照亮了曲时清漂亮的侧脸，如画的眉眼间满是惊讶：“不是说好了，不用另外给我准备礼物的。”
云贺安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最后只好耍无赖：“我想送你礼物，你就让我送吧。”
没等曲时清下一句拒绝出口，他就继续道：“你快拆开看看喜不喜欢。”
曲时清措不及防，被他握着手拆开了礼物盒。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云贺安送的是一双很漂亮的高跟鞋。
而且，还很眼熟。
之前他们跟团旅游从商业街走过时曾路过一家店，曲时清反复逛了几圈，无数次徘徊在橱窗前，望着里面那双精美到仿若艺术品的高跟鞋，最后却依然没有走进去。
这些云贺安都看在眼里，在曲时清离开后他鬼使神差悄悄买了下来。
他偷偷脑补曲时清穿上这双鞋的模样，越是幻想心口越是滚烫。
那时他们还不算熟，云贺安也就暂时没找到机会送出去。
而曲时清的生日，就是很好的的机会。
见曲时清怔怔地望着高跟鞋不说话，云贺安不由分说便把鞋子从盒子里取了出来：“我来帮你穿。”
“不用……呃！”曲时清坐在床上，被脚裸处传来的触感激得一惊，却也只能挣动两下就立刻被牢牢禁锢住。
云贺安有在刻意控制力度，让他不会感觉到痛却又挣脱不开。
“别动。”云贺安的声音有些低沉，单膝跪在地上，望着眼前雪白的双足神色认真。
因为离得近，他嗅到了曲时清身上特有的清香，丝丝缕缕的，让人心醉神迷。
曲时清不自在地挪开脸：“你怎么想到要送我这个，不会觉得我穿高跟鞋很奇怪吗？”
云贺安没忍住悄悄吸了口气，耳根红了大片，低着头假装心无旁骛：“怎么会。”
“其实高跟鞋最初出现的时候还没有那么多刻板印象的标签，当时有人是为了方便骑马时双脚能够扣紧马镫，后面很多男性也开始借助高跟鞋来让自己看起来更高大。”①
曲时清雪白的脚趾微微蜷缩，云贺安一顿，动作更加轻柔，语带笑意：
“也有一种说法是法国国王路易十四因为身材矮小，所以特制了高跟鞋，让鞋匠为他的鞋装上4吋高的鞋跟，以抬高自己的高度。”②
曲时清垂下的睫毛微颤，心口浮现的感觉难以诉说。
他的身高是一米七八，算不上很高，也并不算矮，所以云贺安只是想表达，他穿高跟鞋很正常，一点儿也不奇怪。
曲时清收到过很多人歧视的眼光，对他阴柔到雌雄莫辨的雪白面容，对他的长发，对他的穿着。
可在不伤害别人的情况下衣着打扮从来都只关乎个人爱好。
好半晌，云贺安终于站起身，眼底是遮不住的炙热。
曲时清站起来走了几步，眉眼间透出羞赧的笑意，让云贺安看得移不开眼。
曲时清本身的容貌不用修饰就已经足够绝色，不同的情态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鞋跟很高，他怕崴脚没多久就坐回了床上，两条长腿一晃一晃，在床单的衬托下白的晃眼。
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响着，云贺安看了一眼时间，长舒了口气：“没到零点，还好赶上了。”
他似真似假地抱怨道：“你朋友那么晚才来找你，我刚刚都怕你和你朋友离开了就不回来了。”
曲时清看着面前人的神色一时兴起，轻笑着逗他：“我要是真不回来了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只能守着给你的礼物到天荒地老了。”
云贺安刻意做出一副伤心的表情。
曲时清作势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只以为他是在故意耍宝，那么腻歪的台词念着也不觉得不好意思。
……
这次出来曲时清拍了很多照片，云贺安看见他总是在摆弄那台单反相机，随口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很喜欢摄影。”
他想着如果曲时清喜欢，自己家里好像也有一台用不上的。
曲时清每天都拿着相机，周围人都理所当然觉得他喜欢，所以也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
但是曲时清想了一会儿，却说：“就那样吧。”
其实也没有很喜欢，只是想找个事情做。
人为什么非要去喜欢一件事情呢？为什么非要有一个想做的职业呢？
思考这些很多时候都像是在和自己较劲，但曲时清已经不会再因为陷入其中而感到痛苦迷茫，反而有些乐此不疲。
因为这对于现在的他而言更像是逃脱牢笼的过程，而取下枷锁的每一步都让他更加轻快。
在这座城市的最后一天，曲时清和云贺安遇到了之前旅游团里的那个女生，他记得她叫丁姝媛。
当时丁姝媛挨个敲门问有没有人想去看音乐剧，他说如果票不够不用算上他，后面丁姝媛给了他票，他还以为是因为票够。
后来才知道，丁姝媛本来是想去的，但最后发现票还差一张，所以就主动让出来了。
和那时的开朗活泼不同，现在的丁姝媛面容很憔悴，在曲时清笑着打招呼时也只是强行打起精神回应。
曲时清见她脸色苍白，以为她不舒服，蹙着眉有些担心。
丁姝媛却只是苦笑着摇摇头。
从她口中，曲时清和云贺安得知了一个消息。
之前旅游时总是跟在丁姝媛身边的男人是她的追求者，而那个男人在几天前去世了。
也是这时候曲时清才知道，丁姝媛离过一次婚，而那个男人在她还没离婚前就暗恋她，等她离婚便立刻开始追求她。
丁姝媛对他也是有好感的，但是不想那么快开始下一段感情，所以一直没有正式在一起。
高台上风很大，天空晴朗，一望无际。
蓝天白云下，曲时清看见丁姝媛眼角含泪，笑着说：“还好我没有答应他。”
曲时清知道她的意思。
还好那个男人不是在苦尽甘来好不容易幸福的时候离开的。
突然得知这件事，曲时清情绪不高，在回程火车上也不说话，只戴着耳机听歌。
他和丁姝媛并不熟悉，对那个离世的男人更是连名字都不知道，可明明前段时间还是好好的，一个活生生的人竟就这样没了。
怎么会那么突然呢？
云贺安坐在他的旁边，一直安安静静的，只伸手分了一只耳机来听。
火车在轨道上行驶着，窗外的风景不断倒退，阳光从玻璃折射进来，朦胧的光线中曲时清恍惚间想起当初和初裴锐暧昧时，他们在坐车时也会一人一边耳机一起听歌。
周围的环境早就模糊了，耳畔的旋律却依然清晰。
——我最疯狂的那年已经越来越远
——纯真的容颜都随季节而蜕变
——曾许下的心愿全部都没有实现
——有过的信念都输给了时间像落叶卷入风里面③
……
音乐声充斥在耳畔，曲时清垂着眸想起，在和初裴锐刚分手的那段时间，他连刷到恋人，男朋友这种字眼都会难受。
后来就不会了。
低落的情绪一直持续到夜晚，在云贺安好说歹说下曲时清才打起精神勉强吃了点面包。
火车上信号不好，他很久都没看手机了，此刻掏出来看了一眼未读信息，一瞬间面无血色，恍惚间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①②来源于百度，搜出来有几种说法，不一定准确
③《那年初夏》的歌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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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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