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麦克斯韦·詹金成功带回警局已经是第二天了，昨天熬得太晚，巴特精神上有些疲惫，伸手用食指关节揉了揉眉心。
对面的麦克斯韦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他看上去约摸三十多岁，是个典型的精英阶层，被警局如此匆忙地传讯，还是坚持打理好自己才肯出门。
有必要吗？巴特看着他那一身剪裁精细的高定西装，一丝不苟地梳到头顶的头发，以及他进了审讯室之后再没停过的嘴。
“停！”巴特比划了个手势，对面的人终于停下了他的嘟嘟囔囔，脸带不忿地看着他。
“做没做过不是靠你一张嘴来定的，我问你的问题是，你最近是否和奥尔科特频繁发生冲突？是还是不是？”巴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麦克斯韦为自己辩解道：“我最近是和他发生了一些冲突，可是警官，那都是情有可原的，我也是被逼无奈啊，要不然像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愿意当众和别人争吵。”
“怎么说？”
“德温什么都不懂。”麦克斯韦不满地说：“我是Healing的第二大股东，Healing能发展到今天，能发展得这么快、这么好，我在其中付出了多少心血！德温付出的有我多吗？他除了会做研究之外还会什么？他根本不在乎Healing，自己头脑一热就做出一些不合理的决策，最后为他买单的还有谁？不还是我和Healing吗？！”
麦克斯韦越说越激动，巴特观察了他一会儿，询问道：“据我所知，Healing的首席执行官是伯恩·埃尔西，你并没有在Healing任职。”
麦克斯韦不快地皱了皱眉：“我是Healing的第二大股东，我不需要这些虚职。”
巴特不跟他过多纠缠：“所以，你认为推出二代基因平复药剂是不合理的决策？为什么？”
麦克斯韦只是担心Healing以后会失去稳定的收入来源，他再也不能像前几年一样躺着收钱了，但是面对警察他当然不能这么说。
“警官，你也知道，德温当年宣布基因平复药剂的作用之后迎来了多少质疑，就算联邦药剂研制中心出面为他担保都不行。为什么？两百多年来不是没有人研制出差不多功效的药剂，结果是什么？药剂在每个人身上发挥的作用参差不一，喝了药以后可是死了不少人。谁敢保证德温的基因平复药剂在病人身上绝对有效？基因病一个不慎可是会死人的，谁能保证它不会起反方向作用？德温当年处在风口浪尖上，如果不是我出手帮他……”
巴特不耐烦地打断他：“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
“好，好，我的答案是，二代基因平复药剂的药效太超过了，我不相信。”麦克斯韦后靠进椅背里，“德温说二代药剂可以彻底稳定人体破损细胞，警官，你告诉我，Healing这样对外公布的时候，你相信吗？”
巴特实际上也算是半信半疑，基因病的恐怖在这两百多来深入人心，不过他亲近的人里没有患基因病的，所以他即使怀疑也没有其他想法。
“德温今年才多少岁，好像才27岁，一个27岁的人告诉你他研究出了可以彻底解决基因病的药剂，谁会相信？他说出这种活，也只有那个蠢货伯恩深信不疑。但是大众太相信德温的天才光环了，被他蒙蔽了双眼，还在星网上欢呼他的成就。一旦二代基因平复药剂推出之后发生什么意外，谁能负得起这个责任，谁能？德温能吗？出了事他能一走了之，Healing怎么办？”
麦克斯韦边说边气愤地直拍桌子，不过巴特认为他的考虑不无道理。一旦二代药剂没有达到药效，中间只要出现任何意外，德温和Healing将会迎来千百倍的反噬，那还不如维持现状。
“你怀疑二代基因平复药剂不能达到预期，因此拒绝这项决策，你是怎么和奥尔科特沟通的？你们之间的矛盾有得到缓解吗？”
麦克斯韦哼了一声，抬了抬下巴：“警官，你没有见过德温本人吧？”
“确实没有。”
麦克斯韦烦闷地低下头：“你近距离接触过他就知道了，德温为人很自我，别说跟他沟通了，我只是稍微质疑了一下他的研究成果，他就会对你言语攻击。我们之间的矛盾不是我开启的，是他！难道我就任由他侮辱吗？我只是跟他争执了几句，想出口气，根本没有想过要绑架他这种事。”
“你是说你们之间只是争执了几句，并没有太大矛盾？”
麦克斯韦迟疑地点了点头：“没错，我们只是有过争吵，这很正常，同事之间有点小摩擦多常见。”
“是这样吗？”巴特的目光冷静得看不出感情：“我听人说，你曾多次当众威胁奥尔科特，你是怎么威胁他的？”
麦克斯韦眼神有些游移不定：“我只是一时气愤才那样说，实际上我完全没有那种想法，难道我以前给了德温那么多的帮助都是假的吗？只有现在的分歧在你们看来才重要？”
巴特沉思了一下：“你多次提到你给奥尔科特提供了帮助，你觉得你给奥尔科特的帮助很重要是吗？”
麦克斯韦重重点了点头：“当然重要，我帮助了德温多少次！当初德温深陷几家医药公司的争夺之中，结果他自己默不作声地注册了新公司，多少人不看好他，在暗地里打压逼迫他。是我，是我给他提供了第一笔资金，帮他跑了各种程序，协助他组建了团队。你们说说，如果没有我的帮助，Heaiing还能成立吗？”
巴特点了点头：“很明显会，毕竟Healing的核心人物是奥尔科特，他的基因平复药剂才是Healing的最大卖点，没有你，也会有别人支持他。”
麦克斯韦脸色难看了些：“你这话说得有失偏颇了吧，能忍受德温的人可没有多少，连他的朋友都忍不了他。他当时和他那个朋友普兰，关系也很好，结果呢，一涉及到利益不还是闹掰了，还是我给德温出的主意。德温心太狠了，我都怀疑过他其实有特殊血脉，感觉他不太像人类。”
巴特若有所思：“你觉得奥尔科特当初和普兰关系怎么样？”
“挺好的，德温在普兰身上最有人性了。”
“怎么说，你不是说他们因为利益分道扬镳了吗？”
麦克斯韦想了想：“他们确实因为利益闹得很难看，不过在此之前他们关系的确很好，德温从来不对普兰发脾气，也不会对他说难听话，他对普兰，嗯……他还会主动给普兰过生日，送礼物什么的，很让人意外，他对伯恩不这样。不过，一旦普兰妨碍到了他的研究，他就会毫不留情地背叛他，在这之后也不会感到愧疚。”
麦克斯韦把自己都说迷糊了：“我判断不出他们的关系到底好不好，德温干出那种缺德事也不愧疚，也没有做什么挽留的措施，还刺激了普兰一番。普兰当时本来没打算追究那件事，德温不知道发什么疯，媒体采访时故意说了些刻薄话，第二天普兰就去找了律师起诉他。”
麦克斯韦摊了摊手：“你看，德温就是这样性格恶劣的人，对朋友都这样，他就没几个朋友，我和他共事这么多年，大多数时候都是我在忍让他。”
巴特低头在纸上标记了什么：“你忍让了他这么多年，是不是对他不满已久？”
“不不不。”出乎意料地，麦克斯韦否认了他的话：“我是不喜欢他，可我绝对不讨厌他。德温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大、也是最成功的投资。在此之前，没人能相信我能做出什么事来，我看中了德温的潜力，面子都不要了，为他鞍前马后地跑腿，家里的几个兄弟没少讽刺我。可是最后呢，Healing成了绝无仅有的医药巨头，谁不说我麦克斯韦·詹金眼光独到，谁敢说我不是本世纪最成功的投资商之一？”
巴特觉得他有点意思了：“你把Healing看做你毕生的事业，你认为奥尔科特会给Healing带来麻烦，给你的荣誉抹黑，因此你多次与他发生争执，甚至当众威胁他，想让他停止推出二代药剂。奥尔科特性格强硬，根本不会听从你的话，你在这时对他的不满达到了顶峰，因为你觉得奥尔科特成了Healing的阻碍，你想要去除这个阻碍对吗？”
“我真的没有这样想过。”麦克斯韦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眼睛，试图让巴特看出自己的真心：“就像警官你说的，Healing可以没有我，但不能没有德温。”
巴特笑了笑：“你现在觉得你对Healing的贡献不大了？”
“我的贡献无可指摘，德温根本不懂管理公司，他做过最对的事就是不自己管理公司，做过最错的事就是让伯恩来担任首席执行官，伯恩对德温盲目信任。当年德温输了官司以后要赔偿普兰一大笔钱，Healing才成立不久，拿不出那么多，明明拖个一两年就能解决的事，德温有病一样宁愿把Healing搞破产也要给普兰打钱。该死的伯恩也不出面阻止！还是我在中间极力游说，才把这事平息了。没有我，Healing早就破产了！”
“你说奥尔科特为人自我，那他怎么愿意听你的游说了？”
麦克斯韦不太想回忆这件事：“他确实不听我的话，伯恩更是一点用也没有，我去找了普兰，德温会听他的话。”
巴特了然地点点头：“奥尔科特不听你的话，所以你威胁他是想要他重视你，你的原话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私下在干什么？’你认为这能威胁到奥尔科特，为什么？”
麦克斯韦的表情变了变，收起了他的满不在乎，变得正经起来：“威胁当然要放点狠话，我只是随口说说。”
“是吗？你只是随口说说？你确定？”
麦克斯韦沉默了。
巴特敲了敲桌子，沉闷的声音在审讯室里回响，一下下撞击在麦克斯韦心上：“说话。”
“我只是……”麦克斯韦清了清嗓子，承认了下来：“好吧，我确实掌握了他的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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