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衍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林素忽然想到了Daily没有说完的那段话，惊觉，难道自己被Daily背刺了？
这顿是Daily提的，说什么他们三虽然一直有联系，但已经好久没有像大学那样一起出来吃火锅了，叫他们出来怀念一下大学时光。刚开始林素还疑惑，Daily这个恨不得天天粘着老婆孩子的恋爱脑什么时候转性，居然放着老婆不陪要出来和同事联络感情，感情Daily的目的压根不是联络感情，而是给他的小朋友制造机会。
林素现在十分后悔把手机传给Daily，让他点了菜，把对Daily的怨恨迁怒到江衍身上，阴阳怪气道：“让我猜猜，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说，好巧，又见面了？”
“我们昨天还在公司里见了面。”江衍撕开纸巾包装袋，抽出几张纸，递给林素，“系统策划写的策划案有好几处问题，Daily让我去找他聊聊，我刚到达门口，就见到你从屋里走出来，还看到一位被你骂自闭的策划。”
的确有这么回事，不过林素当时以为江衍又是去找宋晓跑腿的，才急匆匆地离开。
江衍口中的那位策划案写得特烂的策划林素也认识，那策划可不好惹，早知道江衍是去找策划撕逼的，他就该晚点走，把这场百年一遇的嘤嘤怪与暴躁狂的世纪大战看完。
就是不知道江衍会不会被骂哭。
林素思维散发开来，放下Daily背刺自己的事情，转而思考江衍被骂哭的可能性。
如果江衍被骂哭了，宋晓打电话来让自己去哄他，林素不介意和这位给自己增加工作量的策划大战几个回合。
不知不觉，纸巾又被浸透，鼻血还是流个不停，林素对此没什么反应，还盯着镜子中的自己傻笑，江衍却受不了了，他从林素的手中抢下纸巾，一滴滴的鲜血落在白色的洗手池中，触目惊心。
林素收回思绪，回头：“你干——”
一句话没有说完，鼻血就喷在衣服上，他赶紧扭头，弯下腰，让血只能滴在洗手池里。
江衍递来的纸巾，他伸手接过，折叠了两下，堵住鼻子。
可能是此景有点吓人，又或许是衣服的清洗费用并不便宜，林素闭上了嘴，很安静地站在洗手台前抹鼻子。
江衍也没有说话，屋中却并不安静，一门之隔外，人们高谈阔论。门内有冲水声音，身后的厕所里，有男人走出来，目光在二人身上停留了片刻，绕过江衍来到另一个洗手台前洗手，见到林素拿纸巾堵鼻子，又看到垃圾桶里染血的纸巾，也明白了情况，关了水龙头，用湿漉漉的手捏住鼻子，对江衍说：
“你别隔那傻站着，用冷水打湿纸巾，敷在他的鼻子上。”
说着，男人就从兜里掏出两张纸：“愣着干什么？快点啊，我去给你们找冰。”
江衍犹豫了几秒，见林素没有出声拒绝，才谢过男人的好意，从手上的包装袋中抽出纸巾：“我有。”
“成。”男人把纸张塞回兜里，推开门，还不忘在门口吩咐，“记住了，不要让他仰头，更不要用纸巾塞住鼻子，一定要张开嘴巴呼吸，然后用冷的东西敷鼻子，或者用冷毛巾拍后颈。”
江衍点头：“谢谢。”
男人离去，房门再度关上，江衍走向林素：“我……”
“宋晓他们应该在外面等我，你去叫他们。”林素扔了已经被鲜血染红的纸，抽了几张新的，按照男人所说用冷水打湿纸巾，敷在鼻子上。
江衍却没有动，他把手中的纸放在洗手台上，从中抽了几张，用冷水打湿，走到林素身后。
后颈传来冰凉的触感，林素的声音一僵，血液似乎已经凝固，他几乎是脱口而出：“放手。”
江衍如他所说放开了手，将纸巾留在他的后脖颈，林素伸手拿下，身体的热气很快驱散凉意，留下一片水渍。
三秒后，江衍抽泣了一声，林素随后听见折磨了他半个月的声音：“嘤～”
说完，林素就后悔了，他赶紧安慰：“抱歉，别哭。”
男人带着店员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好像有什么东西碎掉了，店员举起托盘，弱弱开口：“我带来了毛巾，冰块……”
江衍收了眼泪，要拿托盘里的毛巾，几乎是同一时间，林素也伸出了手，两只手在空中碰到，一触即分。
“我说你们……”男人目瞪口呆，好像明白了什么，从店员手里接过托盘，放在洗手台上，搂着已经看呆了的店员的肩膀，将他带出卫生间。
冰块放在盘子里，林素从中挑两块小的，用纸包起来，捏着鼻子，才用另外一只手拿起毛巾，见江衍没有思考要走的意思，他开口赶人：“你出去等我。”
为了不听到那句噩梦般的“嘤”，林素尽量放缓了语气，可江衍的眼眶依然红肿了起来，说哭就哭：“嘤。”
妈的，又来！
林素转身，举起手中的毛巾想堵住嘤嘤怪的嘴，却被江衍捏住手腕，江衍又来：“嘤。”
“真别哭了。”林素崩溃，“我错了好吧，我赔罪，我待会儿请你吃饭，你想吃什么？或者，你要什么？”
江衍果然停止了哭泣，伸手：“抱抱。”
还补充：“同事间的拥抱。”
林素：“……”
得寸进尺了还。
虽然明知江衍打的什么心思，林素还是如他所愿，走上去。二人面面相觑片刻，才如初次相见的陌生人一般张开双臂，相拥在一起，别扭地拍了拍对方的背。
这是一个礼节性的拥抱，抱完，林素就像松开手，江衍却紧抱着不松手，连鼻血滴在他的肩膀上也不在意，还低声说：“林素，我还是放不下。”
林素对此毫无感觉，他只对嘤嘤怪和笨蛋美人宽容，可不喜欢搭理江衍。
鼻子上的纸巾与冰块落地，林素握紧了拳头，下一瞬，拳头落在了江衍脸上，江衍挨了顿打，哭得更理所当然：“你欺负我！”
声音之大，先前那位送毛巾的服务员推开门，探头：“需要帮忙吗？”
林素表示拒绝，并准备再次安慰这位不要脸的嘤嘤怪，为了不吓到无辜者，他很有耐心地编造了借口，把人劝走。
现在，不大的房间内只有他们两人，林素刚要开口，就见江衍拉住自己的衣角，挤出几滴眼泪，看起来可怜兮兮：“连你也欺负我！”
说罢，他又哭了起来，这次的哭声更大，店员打开门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看了过来，林素头皮发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现在无比后悔，他就该让Daily陪自己下来！
说曹操曹操到，Daily和宋晓带着林素的围巾和外衣下楼，站在收银台旁往里一看，差点被这一场面吓死。
穿着黑色西装的经理也来了，他站在门口，微微弯腰，保持着微笑：“请问，发生了什么？需要帮助吗？需要帮忙报警吗？”
他看着林素胸口的血迹，猛地睁大双眼。
“不不不，不需要。”宋晓挤进卫生间，挡在二人身前，“抱歉，打扰到您了，他们只是在开玩笑，请千万不要报警。”
没有挤进去的Daily抱着衣物，也说道：“我们是一起的，就多年没见的大学室友聚餐，他们有点喝多了，嗯。”
江衍顺势做了个呕吐的动作，宋晓要去扶他，还对林素眨了眨眼。林素真服了他们这脑子，垂在身侧的五指收拢，压低声音：“我们身上一点酒味儿都没有。”
不出所料，经理的下一句话就是：“不好意思，你们的账单里没有酒。”
他看向林素，目光变得凌厉起来：“你们刚才是在斗殴吗？”
林素眼前一黑，明白自己摊上事了，待会铁定被店员们“请”去一边喝茶，估摸着还得去警局一日游。
深知林素什么性子的Daily弱弱道：“也不算吧，最多是单方面的殴打。”
单方面的殴打，还把人打哭了，这事怎么越说越严重。
不过说当面殴打也没错，江衍全程没有还手。
放在几天前，林素是万万想不到自己会因打架进局子，他活到现在总共进了两次局子，还都是单方面殴打他人，一次是亲爹，一次是前任，也没谁了。
他也不想解释什么了，毁灭吧，赶紧的。
经理盯着林素看了好一会儿，见林素没有再动手的意思，才对身边的店员说：“你……”
“不好意思。”江衍抹掉眼泪，走到林素身前，将他挡在身后，“我们的确是在开玩笑。”
他抓住林素的手腕：“抱歉，我的朋友情绪有点不对，我需要带他离开这里，如果我们碰坏了什么东西，需要赔偿，请联系我，我的电话是……”
“你先带他走吧，我来解释。”宋晓说。
“我，还有我！”Daily举手，“我也留下。”
经理没有开口，仍然谨慎地盯着他们，江衍试着往前走一步，店员往后退去，留出离开的道路。他又道了声谢，牵着林素离开卫生间，从Daily手上接过林素的外套和围巾，在众人的注视中离开此处。
林素胸前的血迹实在是刺眼，一离开火锅店，他就把外衣给林素披上，蹲在“蜀味老火锅”的招牌后，为林素扣上大衣纽扣。
天色已暗，城市亮起霓虹灯，“蜀味老火锅”五个字用七彩串灯裱了起来，炫彩的灯光倒映在林素脸上，林素将手放在江衍头上，暗淡的双眸摄人心魄，以至于江衍刚抬头就被那双眼睛吸引，差点没有听清楚他的话。
林素问：“你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
月光下，闹市中，林素第一次这样认真地看着他，江衍的心跳漏了一拍，大脑自动播放半个月前，林素在地铁上那句“我想亲吻你”。
这次，他无法再像往常一样直勾勾盯着眼前这人，垂下眼，扣上最后一粒纽扣。
最后，他抬头，见林素还看着自己，莫名地想哭。
——不是强行挤出来的眼泪，而是发自心底的，真实的情绪。
他憋住眼泪，笑道：“走吧。”
“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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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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