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一定非要买断制。
林素在心里默了默这句话，对此持保留意见：“但是在很多玩家眼里，3A大作就是买断制。”
姜裸调出去年的国产手游流水，指着一路飙升到榜二的游戏，这个游戏是七月游戏的《洛斯替》，国内大部分玩家的第一款真正意义上的游戏。
姜裸说：“《洛斯替》的研发费用有七亿，换算成美金也差不多一个亿，且游戏内容是用了心的，它的美术风格也不输海外那些3A大作，最重要的一点是，它曾经十六国登顶。”
房门从外打开，时烨带着博谬走了进来，姜裸视若无人，继续说：“你觉得，《洛斯替》符合3A游戏的定义吗？”
开发成本高，开发周期长，消耗的资源多，《洛斯替》毫无疑问是符合的，但问题在于，游戏业本质是服务，只有玩家对你满意，你才是优质游戏。
在国内，3A大作是优质游戏的代名词，而很多高贵的单机游戏玩家并不认为《洛斯替》是优质游戏，因而，《洛斯替》算不上3A。
答案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林素不打算重复，坐在距离自己最近的椅子上。
这次，坐在首位的是姜裸。
他发声：“首先，我们先来解决市场问题。第一点，木星的确是太阳系中很有特色的一个星球，把新手村放在这上面的话，无疑能够让许多玩家感到新奇，从而继续玩儿下去。”
“问题就在这里，新奇。”姜裸对时烨点头，时烨回了他同样的目光，二人用眼神短暂交流片刻，时烨低下头，表示理解。
姜裸敲了一下桌子，拿出制作人该有的素养：“成也新奇，败也新奇。对于大多数人而言，星空是陌生的，在他们眼中，木星只是一个星球而已。他们生活在地球，不了解气态行星，不知道木星那漂亮的花纹下藏着多么恐怖的力量。”
“我们要根据天文学来制作地图，那么木星地图，势必和地球千差万别，我们在这个星球上设定的玩法、谜题、种族，也与普通的游戏不一样，而我们的目标完结是现代人，他们玩儿的是地球的游戏，潜意识里认为一年只有三百八十五天、再大的台风也会停止，他们无法理解木星快速地自转，以及木星上那从未停歇的巨大风暴。”
“他们或许会因为新奇感而来玩我们的游戏，但当新奇感耗尽，他们还是没有沉浸在这个世界，在风暴中手足无措，顿感无聊时，离开的概率高达百分之八十。”
姜裸把电脑合上，竖起一根手指：“我们应该循环俱进，先做一个能够吸引玩家，且不让玩家感到困难的地图，先把玩家留下来，让他们沉浸在我们创造的世界里，慢慢接受世界中的科幻惊悚，与无法用言语描述，不可名状的恐怖。”
能够让人感到新奇，且游玩起来不困难的地图，还有奠定基调，给人看不到摸不着，但又无处不在恐怖……
林素托着下巴，脑海中浮现昨晚临时补的一些天文学知识，打断姜裸接下来的话：“我认为，可以是水星。”
他先反驳姜裸提出的金星：“金星与地球极为相似，就像经历了末日后的地球，在这个上面做新手村，很容易做成废土世界，而近几年，克苏鲁风格的废土小说层出不穷，我不认为我们可以在金星上做出新意。”
他把吸管戳进奶茶，吸一口，嘴里没先前那么干燥了，才接着说：“水星有一个特点，它是距离太阳最近的行星，却不及金星炎热，且昼夜温差特别大。主角的太阳系之旅在太阳上结束，太阳上肯定居住着毁灭地球的**oss，那么水星上面的生物又是怎么逃过**oss的魔爪，活下来的呢？”
“守护。”姜裸说，“水星上有个守护神，在**oss的眼皮子底下保住了星球上的生物，而主角刚踏入星空，很多事情都不懂，难免犯错，面临死亡危机。那么接下来就要有一个人来拯救主角，教主角如何在星空生存。新手剧情结束，玩家必须了解游戏的设定，而设定可以由这位守护神来说。”
林素微笑，表示赞许，他喜欢跟得上自己思路的人。
林素把双手放在桌上，见没人反驳自己，又道：“那么，世界观就是太阳系的八大行星上有八个不同种族，太阳上有一位神要杀死所有生命。剧情主线是，主角在温度逐年上升的地球上醒来，踏上寻找亲人与族群的星空之旅。这是第一章。”
他敲敲桌，又喝奶茶润嗓子：“第二章，主角来到水星，被水星守护神的注视，受到居民们的热情招待，同时太阳上的神要对水星下手，主角踏上了拯救水星的路，经历诸多磨难，最后成功拯救星球与自己的朋友，获得创世神的感谢，得知太阳上那位古神的存在，被古神毁灭的星球气温会升高，可主角不愿意相信自己亲人和族群没有了，于是要去金星戳破守护神的‘谎言。’”
“金星是太阳系中最热的星球，主角在这里找到了文明存在过的痕迹，破除前文明留下来的遗迹，进入地心遗址，确定地球真的被古神毁灭了，也得知这个文明还没有完全灭绝，部分金星人带着杀死古神的方法在星空中流浪，主角要为家人报仇，于是踏上寻找金星遗民的道路。”
林素勾起唇角：“主角可以在水星直面一次古神，感受那种不可名状的压迫。”
林素说完了，见几人都埋头不言语，他以为他们理解不了自己的意思，补充：“这样，整个游戏的剧情框架不就定好了？”
几秒的安静后，傅谬弱弱举手：“Salt，我一直以为你只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画画的美术生……是我看轻你了。”
时烨也发话：“坦白来说，剧情很俗套，但……融入天文学的话，应该很有意思吧。”
“那个神，可以塑造为科学，无形无影，但又无比强大，无处不在。”林素发散思维，“太阳上的神也是科学，或者说，真理，世界的真相。懂得越多，死得越快，这就是克苏鲁的精髓。”
时烨没意见了：“行，反正在不需要鬼怪的情况下把那种恐怖表现出来，是你的活，你能把模雕刻出来，我就能把这些东西全部实现。”
傅谬也说：“你敢做，我们就敢实现。”
姜裸再次抓重点，把话题扯回来：“美术风格还是克苏鲁式恐怖？”
“是科幻写实。”林素说，“我会尽力还原星空中的风貌。”
姜裸点头：“行。”
游戏的剧情框架、世界观和美术风格就这么定了，更加详细的剧情线和世界观可以后续慢慢完善，接下来讨论的主题是，这款游戏是否要做买断制，以及是研发费用，是众人一起凑钱研发，还是依赖林素母亲。
对于第一个问题，时烨的回答是不。
他说：“科幻，还是写实科幻，我不认为能够在全是二次元或网红风的内购市场抢下一块肉。”
“写实的画，在海外也远比在国内吃香，国内流行的是二次元。”时烨对林素说，“这你比我清楚，不是吗？”
林素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无奈揉着太阳穴：“但八个星球的研发成本实在是太高了。”
时烨不退让：“我们可以把游戏分为上中下三个部分。”
林素反问：“要是第一部分扑了，你会做第二，第三吗？负债做？”
时烨不再言语。
答案是会，他的理想就是做游戏，告诉全世界，大陆也能做出优质的游戏，为国产游戏正名，再顺便拯救国内烂透了的游戏圈。
至于游戏是否盈利，这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但人总是要吃饭，更别谈现在的时烨不是一个人，这间小小的会议室里挤了业内最优秀的几个人，外面的办公室内还有三位追随林素来的后辈，他不能要求别人和自己一样为了月亮放弃便士。
更别提，博谬还有家庭。
因为有家庭，生活的重担还压在肩膀上，博谬才全程没有参与这个话题，只是呆呆地望着姜裸。
姜裸还是那句话：“你们认为《洛斯替》是3A吗？”
没人愿意回答。
虽然早就意料到了，但亲眼见到这群叽叽喳喳的人沉默，姜裸还是不免地感到些失落，他想跳过这个话题：“那么，等你们想出了答案，我们再继续讨论这事吧。”
接下来是最后一个问题：大家凑钱研发游戏，还是投靠大公司。
毫无疑问，林素选择第二个。
时烨摇摆不定，几次张口，又几次垂眸，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博谬不敢开口，而姜裸对此无所谓。
五分钟后，林素打破沉默，他问姜裸：“你爸妈还健在吧？”
姜裸一眼就看穿了林素的心思：“我爸妈有退休金和医保，老家还有两套房收租，不需要我操心。”
“所以，你爸妈很爱你是吧？”林素抬起下巴，提姜裸回答，“他们肯定爱你。”
“那么，要是这个游戏扑了，你欠债，你父母会坐视不管吗？”
姜裸只是说：“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林素提高声量：“就算你不让他们帮忙，他们也会帮你。”
不等姜裸回答，他转向时烨：“你也是，你前些年一直赔本，都还坚持做自己独立游戏而不是出去工作，是因为有父母支持吧？”
最后是博谬：“你妻子在你还是个小职员的时候就跟着你，你当年不要工资也要去HE4工作室开发《伊甸园》，她支持你，养着你，你们好不容易才熬过来，生活渐渐好起来，你就又要拿出家里所有的积蓄来堵这一把，你有没有想过，要是失败了呢？你忍心让她因为你错误的决断再过那种生活？”
林素站起来，椅子往后移动，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咬了一下嘴唇，厉声道：“我摊牌，我对你们的3A和‘宅男拯救世界没什么兴趣’，我来这里的目的，一是因为我家小朋友和你们一样，也想拯救国产游戏，二是因为，我坚定地认为我们能够成功。”
林素的目光一一扫过他们，摊手笑道：“脸色别这难看嘛，你们想要‘宅男拯救世界’，我想要‘宅男拯救世界’后面的利益，合作共赢不是吗？这个项目由我全权负责，还是说，你们认为我和那些傻逼老板一样？”
“最关键的一点还是我妈爱我。因为我妈爱我，才会无条件相信我，而我也爱她，所以我不想辜负她的信任，想给她交上一份漂亮的答卷，我相信我们的能力。”
有些事情不必往深处扒拉，容易伤害感情。林素说完，坐回了椅子，静等几人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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