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砚这个人,任晞月也有过一点浅薄的了解。
主要是这几天许如意在她耳边尽职尽责、事无巨细地介绍了浔阳的情况,大到学校建校历史、历届优秀校友,小到哪个老师的作业多,上课风格严厉不好应付,哪家餐馆的饭菜好吃还不贵。
这其中自然就包括了这位七班的薛砚。
“薛砚其人,那就跟他这个名字一样,厌学呐。”许如意说。
“就是个典型的混球,目无法纪,离经叛道,视校规纪律为无物,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他做事情随心所欲,才不管结果怎么样会不会扣分呢,他们班高老师都被他气出了高血压,一看见他就头疼。”
“不过唯一的优点呢,就是学习比较厉害,成绩还算不错啦,偶尔能考个年级前十什么的,当然也不算太稳定。”
总的来说,关于薛砚的评价,基本上就没几条正面的。
用许如意的话来说,就是最好还是离他远一点比较好,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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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很静,所以那片儿发出的响动就很明显。
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任晞月手指拉着书包带子,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停下了脚步。
要坏不坏的灯扑闪着,天桥底下的墙壁灰白破旧。
不远处长满杂草的废弃田地里有几声蛙鸣。
仿若一切都沉浸在夜色的昏暗中,能掩藏住很多秘密,暴力就在这样的环境中滋生。
那群人打完之后,骂骂咧咧地走开了,只留下地上的人在粗重地喘息。
他依旧没穿校服,宽大的帽衫皱巴巴的,领口那里都有点脏,脸上冷白的皮肤出现淤青红肿,嘴角破了皮,往下滴血。
-这个人,怎么总是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任晞月绕过路边的水洼,朝他走了几步。
在某个瞬间,薛砚忽然抬了下眼,目光就这样直直跟她撞上。
薛砚抬手捏了捏脖子,看了几秒,移开视线,没过一会儿又看了回去。下颌紧绷着,漆黑的眼眸盯着她,眼神锋利且防备,带有几分不屑。
任晞月想到什么,转头,往另一个方向快步走去。
等她回去时,人已经不在原地了。
当然,也没走远。
薛砚站起来挪动几步,他身形有些晃,走路的脚步都虚浮,像是走不大稳。
任晞月快步跟在他后面,要靠近时,又隔出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任晞月:“要去医院吗?”
省略了主语,但周围没有其他人,只能是对薛砚说的。
薛砚慢吞吞抬眼,看过去:“滚。”
走了一段距离,发现后面真的没人再跟着了,但地上有一个白色塑料袋子,上面印着几行绿色的药店字样。
薛砚手掌被蹭到地上磨破了皮,导致他弯腰去拿那袋子时动作都有些艰难。
晚风吹得他头发凌乱,也吹得塑料袋子发出滋啦响声。他手指拨了拨,看到里面有止疼药、绷带和碘伏之类的医用药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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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任晞月都是走回去的,她也不想去管那辆小破自行车了,被人拆了就拆了吧。
不过前提是,她得弄清楚到底是谁做的。
这天,她借着去上厕所的空当,比之前早一节半自习课去车棚那儿蹲人。
倒真叫她给等着了。
几个女生她不认识,不像是班里的同学,在一排的车子里专挑她的车拆卸。
今天车轮破了明天少个车把手,她们还挺“循序渐进”。
“同学。”
背后突然出现个挺平静的声音,那几个女生吓了一跳,转头看到任晞月后,脸上的心虚只持续了一秒,就被嚣张的表情替代。
“你们对自行车改装很有兴趣啊。”任晞月视线扫过去,眉眼冷淡,语气听起来却很有耐心。
“要不就干脆别念书了吧,去学一门手艺,就学校隔壁那条街的那个,什么‘小范车行’,跟着人师傅好好学。”任晞月状似思考了下,“也不是不行。”
有女生只是跟着同伴一起来的,之前都不知道任晞月是谁,脸和名字尚且都对不上号。
这会儿有放低音量讲话的。
“诶,她就是新转来的,那个任晞月?”
“听说是从深城来的。”
“她说的是什么话啊,气死人。”
“都和你说了,她讲话不要太难听,她们班上都没人跟她玩的。”
声音小,但任晞月也能听见。
“都不认识我啊。”任晞月说,“那请问我得罪过你们吗?”
认都不认识,那自然是没有了。
为首的那个女生:“单纯看不惯你,觉得你很装,就想教训一下,不行吗?”
“这样啊。”任晞月笑了下,“你缺心眼?”
“……”
任晞月:“我刚才已经录像了,相信教务处的老师会给我一个公正的说法。”
她走了几步,又退回来,好心提醒道:“如果明天放学前我的自行车还是坏的,那就等着去念检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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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习期间,学校的这一角格外安静。
抬头远远能看到对面高二高三的教学楼灯火通明,可以想象得到里边正在奋笔疾书的学生们。
路灯投落下一片光影,连那些重叠的樟树枝桠都看得很清楚。
夜风昏昏,一向聒噪的蝉鸣声都放低了。
这段时间任晞月有在慢慢地接受并适应这个陌生的新环境。大多数同学其实对她也没有恶意,只是因为不熟悉、不了解,会下意识把新人排在团体之外,这很正常。
仔细想来,在这个新学校,除了许如意,她也没交到什么朋友。
不过没关系,反正她从来都是个不擅长,也没想过和谁建立亲密关系的人。除了家人以外。
树叶轻微地摆动,一阵又一阵簌簌轻响,混杂着夏季夜晚独有的嗡鸣,并不是悄寂无声,但就是显得静。静得让人心安。
任晞月长长呼了一口气,干脆也不打算回去了,踱步去学校小卖部那里买了些零食、雪糕,借着这空无一人的寂静,将这几天闷在心里的烦躁情绪发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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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习下课间隙,教室里跟被风吹倒的麦地一样,睡倒一片。
江时序流窜到第一组来,找人去上厕所,摇个人怎么也摇不醒,“不是吧,这些人怎么天天都跟夜里做贼似的。”
前面坐着的同学正在誊错题,抽空转过身回答他一句:“不是做贼,是刷题刷的。”
他音量突然压低了,“瞧见学委那两个黑眼圈了么,一问,昨晚学到两点。”
江时序掰了掰手指头,“那她睡了几个小时?我天,有必要这么卷吗?”
“高三了也大哥。”
说话间,江时序瞧见了从后门进来的谢凛。
谢凛估计又是从办公室回来,老师总是有事找他。
江时序朝后排走去,“班长,下节课有什么安排?”
谢凛翻着习题册,“数学测试。”
江时序一阵哀嚎:“一天到晚就考考考,有没有人性啊!”
他似乎忘了自己来第一组的目的,就坐在谢凛前面的位置上,手里拿随手拿着本薄书在转,指尖上转得挺溜,身体前倾碰到了谢凛的课桌边缘。
谢凛写完一道题的答案,“别晃桌子。”
江时序:“哦。”
“靠,昨天的化学试卷,新同学满分啊。”江时序坐的是任晞月的位置,手压着她书上试卷的一角,便拿起来看,有了新的发现。
他揉揉鼻尖,讲话透着一股八卦的气息:“不过班长,你前面这新同学上节自习课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
任晞月比较幸运,刚好今晚班主任有事没有来巡班。
江时序:“不是吧,好学生也翘课逃学啊?”
毕竟任晞月看起来气质冷冷的,长了一张好学生的脸,化学测试成绩又这样优秀。
江时序自问自答,叹了口气:“唉,看来也是被咱们班这个作业强度给逼疯了。”
他抬头望天:“假如生活欺骗了我。”
就在这一声“欺骗”中迎来了上课铃声。
谢凛将选择题的A选项划掉,重新选了个C,然后起身和学习委员一起发数学试卷。
教室里冷气开得足,得穿件外套,等出教室,体感温度又变得热起来。
晚自习课结束后,谢凛要收试卷,送到老师办公室去,出来时没脱外套。等出教学楼,学生们都走得差不多了,没了教室里亮堂的光源,外面都暗了不少。他懒得再拉书包放衣服,将外套松松系在腰上,闭着眼,扶着脖子左右歪了歪,转过拐角,走几步,睁开眼时,就看见不远处樟树道下走路的人影。
女生简单扎着个高马尾,走路的时候发尾轻微地晃出点儿弧度来,规规矩矩穿着校服,领子那儿露出一截看起来有股坚韧劲儿的白皙颈脖,背脊挺得直直的。
谢凛看了几秒,喊住她:“任晞月。”
听见有人喊。
任晞月转过头。
那双平时没什么情绪的,清亮的眼眸,此刻带着点儿懵,直愣愣地看向他。
任晞月一只手上拿着个袋子,粗略看过去,那里面装的全是零食。另一只手上拿着支甜筒,只咬了一小口,上面的卷状奶油有些要化了。
任晞月似在脑子里过了几秒,才从那个懵的状态里走出来,认出眼前这个人是谁,然后在想谢凛叫她是有什么事儿。
还没等她想好。
“啪嗒”一声。
她甜筒上面的那一半掉地上了。
“…………”
啊啊啊啊啊啊!你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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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甜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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